上部 第二十二章 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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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光義並沒有感受到疼痛,身上壓著一個人。
「元大人! 」陸平紳大喊了一聲。
趙福趕緊下令將魏墚抓起。
「哈哈哈哈…趙匡胤,你殺了一個我,還有另一個我!」魏墚已然被數名禁衛兵壓制在地,胡亂地大笑大喊。
「虎兒! 」看見壓在他身上的元虤,將他抱在懷中,滿手鮮血。
「快帶入書殿,趙福叫人把太醫都喚來!」
趙匡胤沒想到趙光義竟會救他,一直認為上次他逼他娶親之事,兄弟之間便是漸行漸遠。
現下,元虤又為了義兒補上這一刀,趙匡胤心生愧疚,看著這兩人長大、相戀,最後逼義兒娶親,讓元虤回朝政,這些都是他認為最好的結局。
可如今見了元虤的心甘情願,和義兒的痛心,趙匡胤有一絲做錯了的罪惡感。
趙光義一把抱起元虤,繞出太和殿,跟著內官趙醒跑著,萬分焦急,嘴上直唸著:「你不能有事。」
「炅…你…沒事吧…」輕抓趙光義的衣襟,又吐了口血,濺得他胸前一片血紅。
「你不能有事!聽見沒有!」急得眼眶都紅了,拼命地跑著。
陸平紳看出了端倪,又見皇上眉頭微皺,想是皇上早已知情,觀察四周,有些大臣眼露不屑,帶著輕藐與質疑。
王爺與元大人之事本就傳得沸沸揚揚,現在這一刀,怕是說得更加不堪。
陸平紳跪下:「啟稟皇上,元大人救駕負傷,臣想元大人本就與皇上、王爺情同手足,現下皇上定是十分焦急,臣等願在大殿靜候皇上,待皇上喻旨。」
趙匡胤按壓額頭,蹙眉下旨:「尹尚書擬旨,凡帳冊有誤報者,一律革職,永不錄用,魏墚、陶濟等人徹查財庫,五日內上奏,魏墚即刻入牢,陸平紳由你主事三司會審。」
他草率下喻,難掩心急,出大門前又喊上陸平紳。
隨行於趙匡胤身側,陸平紳不敢多言。
「陸平紳,他倆可都是朕的弟弟。」
「皇上,切莫煩憂。」兩人都一語雙關。
「陸平紳。」他停下腳步。
「是。」
「朕,可是錯了?」
趙匡胤並非真要答案,他快步走向書殿,就為了他打下的天下,得犧牲他們倆從小的情誼,可真的值嗎?
書殿前,趙光義滿身血紅,眼裡藏不住慌張,現在被大夫推出門外。
「王爺,有田太醫在,就請您在門外等等。」這大夫欲關上門,門內又是一陣呼喊。
「快!拿這藥方去煎藥! 」只見一名大夫匆忙跑出來。
「虎兒沒事罷! 」趙光義趕緊拉上。
「王爺,有田太醫在。」這大夫也算見過世面,沉穩地撥開趙光義的手,取藥去。
裏頭田太醫不停地罵著:「該死的!元虤!你給我撐著!就讓你來御醫堂救人,誰讓你去殿堂上為人挨刀! 」
田太醫一聽見是元虤受傷便馬上衝了過來,他還打算將一身醫術傳於元虤,要死也要他允許。
手上不停的拉著線與針:「該死的!你這小兔崽子,用針線縫傷口這活,還是你教我的,你這兔崽子,我只幫你縫這一次,下次你膽敢…」
一旁的太醫聽了心裡發酸,田太醫與元虤彼此教學相長,亦師亦友,田太醫更將元虤當兒子疼,此下這般,甚是鼻酸。
趙匡胤走近趙光義,讓陸平紳前去關心,便坐在他身邊。
「該有多痛…」趙光義看著自己滿身是血,滑坐在地上。
「披上罷。」拿了件斗篷,蓋上趙光義。
「虎兒說…皇帝哥哥沒有錯。」趙光義摀著臉,有些哽咽:「要我不能恨你,不能怨你逼我娶親,他說…我的個性就像皇上,同一個模子。」緊握腰上的麒麟玉珮。
「虎兒來找過朕。」趙匡胤緩緩地說。
趙光義轉頭,訝然。
「是下瑞雪那夜半,他穿著你之前穿的大紅深衣來找朕,說著如何扳倒魏墚,接著他說,他不恨我也不怨,只擔心我們倆會因為皇位,互相傷害。」看了眼這小自己十來歲的弟弟。
「他為何從未提起。」這段日子,他與虎兒皆忙於政事,上回抱著他睡已是半月之前。
「光義,朕病了。」說的清淡,彷彿病的不是他。
趙光義睜大眼。
「虎兒是知道的。那日他說了周恭帝年幼繼位的故事,又說朕征戰一生,幼子尚未成年,試問下場會如何?」笑了笑。
元虤勸著讓他傳位於光義,好穩固大宋江山。
「你病了?」握拳。
「病了。」拍了拍趙光義,又說:「虎兒他總是將事情看得透,做事有謀有策,可他執拗得很,一心只為你著想。」
比朕還像你的兄弟,比朕還像還像你的家人。
「我問你身體如何!」低吼,趙光義真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朕有意將皇位傳於你。」依舊沒回應趙光義。
「所以你便要我成親,所以你便要趕緊除掉魏墚,所以你要虎兒上朝政打理,為的就是…」為的就是讓我繼位之時,一切都已安妥。
「今日之事,朕質疑自己的決定,是否是對的。」茫然看著前方。
「虎兒說…皇帝哥哥為我做的決定,都是我想要的。」
「那孩子…。」趙匡胤眼眶泛紅。
看著門外頭的雪下得越來越大,風也呼呼地吹著,兩兄弟就坐在地上,為元虤祈禱。
耳邊傳來一陣鳥鳴,吵醒了元虤。
他眨了眨眼,只覺得睡得很沉,睡得飽足,雙手撐起自己,四肢虛軟無力,右腰腹有些疼,卻可以活動。
衣角被攥得緊,他笑著摸了摸趙光義的臉,鬍渣都長出來了,他定睛仔細一看,才發現趙光義穿著喜服。
看了一下四周,自己在褚莊廂房裡。
他疑惑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撥開趙光義臉前落髮,他赤腳走至窗邊,眼前的殘雪掛在梅樹樹梢,暖陽灑在盛開的花瓣上,照著冰晶水珠一閃一閃。
看來真的睡了很久了,看著窗外風景,不知在想什麼。
「虎兒。」趙光義聲音顫著。
元虤轉頭看著朝他跑來的趙光義,一身喜服擁著他:「終於醒了。」吻著元虤的髮頂。
感受趙光義的體溫,元虤站著手回抱著他。
他雙腿無力,膝蓋虛軟地彎下,趙光義將他撐起,一把抱起,眉頭蹙起,虎兒躺了一個多月,只靠著藥汁和粥汁撐著,重量大不如前。
「我連你的大喜之日都錯過了。」笑得溫柔,伸手撫上趙光義的臉。
「昨日便是我大喜之日。」他抱他上榻,自己坐在腳板上,仰頭看著元虤。
「新郎官,斟杯水來。」說得俏皮,仍是有些有氣無力。
他乖乖地倒了杯水,才走出房門要下人們通知褚慶喜。
坐回床上,看著瘦了一圈的元虤,眼眶泛紅。
剛開始幾日,一下朝便衝來看看元虤是否已清醒。
過了十日,只見田太醫對他搖頭,他便將元虤帶回褚莊,也無心朝政。
過了一個月,他每日守在元虤身側,盼著他醒。
直到成親之日,草草迎親,喜宴也提早結束,便回褚莊守著元虤。
「你瘦了。」摸著趙光義的臉。
「不礙事,你醒了就好。」握上他的手,側頭親吻著他的手。
「抱抱我。」
坐在元虤身側讓他靠在自己懷裡,輕輕拉著被褥,一手還拉著元虤的手,拇指摩擦著元虤的小手。
「炅兒…你可有傷著?」聲音有些飄渺。
「有你保護著,能有事嗎?」親了下元虤的額。
「倒是…」聽著趙光義的心跳,笑著與他十指緊扣。
「……」低著頭,悶在元虤頸項之間。
元虤一手摸著趙光義的髮,手還微微顫著:「我心甘情願。」
所有的一切,元虤為趙光義所舖的皇位之路,為了成全趙光義的野心,為了在趙光義登基之時,可以掌管中央而消除魏墚,為了讓趙光義能收攏大臣,連他成親,都默默承受。
「虎兒,還記得小時候你當了我的肉墊,手臂畫了口大口子嗎?」撫上他的手臂,輕輕地摸著。
「還好只是我的手,當下要是撞到你的頭,便出大事。」瞇著笑眼,看著趙光義。
看見他的彎眼,趙光義難掩心疼。
「可這次,出大事的是你。」攏緊元虤。
閉上眼享受著趙光義的懷抱,也會許是累了,說話無力,元虤貪戀著這樣的溫暖,內心自私的希望趙光義一直是如此,在他身邊。
「換了你,也會如此的。」指頭也磨著趙光義的手。
「我不願你受傷…」還好他醒了。
「王爺…今晚得回府裡。」感受到身後一震。
「你得回去。」元虤手還發顫著,拉起他的手,吻了一下。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為了我。」
「……」他不想再離開元虤。
「為了我,你得回府。」今日若不回去,之前的努力便白費了。
「炅兒,你昨日大喜之日拋下尹蓉已得罪尹大人,再者…」虛弱地喘著。
趙光義趕緊拍了拍他的背,拿了水給他。
「再者…你定是每日在褚莊守著我,只怕…你我之間的流言蜚語已不堪入耳。」又說:「是我不願…我不願炅兒被人汙衊…」吃力地撐起身,與他對視。
他雙手顫抖,撐不過一會兒便無力軟下,趙光義趕緊扶著他,抱緊他。
門外的褚李無聲地用袖子擦擦眼角,褚慶喜深嘆,眉頭緊皺,並未入內打擾,他倆依舊站在門外。
「我能為你做什麼?什麼都不能…虎兒…不該如此的…」他心痛。虎兒總是比他還保護著他,從小就是如此。
「你能做的事可多了…」真的沒力氣了,他笑得滿足。
「明日一早,我便過來。」低頭輕吻元虤的唇
「不准你過來。」聽著趙光義的心跳:「十日後,再來。」元虤還想再多聽一會兒,這屬於他的心跳。
「不行,我不放心。」
心跳加速了,這為他加速的心跳,元虤笑了。
「就十日,你晚一天都不行。」
這十日無法消彌流言,卻能緩住尹尚書的疑慮。
褚慶喜將門推開了。
可最先發聲的是褚李,他激動地跑了過去:「你這孩子總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還不時地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元虤看了也鼻酸:「叔叔,我沒事,就是餓著。」
「叔叔早叫人煮好粥了,我看你這個把個月都留在褚莊!叔叔給你好好補補。」褚李繞過自家老爺,也不等老爺同意,便自己決定。
「我說…褚李,你心中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老爺。」還得自己拿椅子坐,現在還被褚李嫌擋路。
「老爺,你偏偏要在這時候耍性子嗎?」很是無奈。
褚李盛好粥正準備餵元虤,卻被趙光義接下,細心地吹涼,餵著。
褚慶喜看了看元虤的氣色:「虎兒,倒是瘦了不少,待會兒讓李太醫為你看看,你這次不養好身子,可不准回別院。」
「那得看皇上給不給告假了。」他俏皮地回應。
褚李趕緊拍了一下趙光義:「王爺,你得幫忙拖著時間,我們虎兒不補個十斤回來,我褚李是不會放人的。」
「你看看你褚李叔叔越來越大膽,連王爺都敢打。」褚慶喜啜了口熱茶,對元虤說。
元虤笑得開心,還咳了幾聲,笑著喘氣,趙光義撫上他的背,順氣。
「我…我…王爺,我這是不就是心急。」回得心慌。
「虎兒,你說我該怎麼處治叔叔?」壞心腸地問著元虤。
元虤哈哈哈地笑著。
屋內的打鬧,彷彿一切又回到了以往,像家人般地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