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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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温休悄悄打开房门,独自前往湖心亭。温休特意绕过夜间巡逻守夜的家丁,怕会惊动其他人。到了湖心亭后,温休坐了会儿,方才取出墨玉笛,幽幽吹了起来。曲子吹的断断续续的,音调也不是很准,温休似乎不愿意就此作罢,反复吹着,练到后来有些泄气,便仰靠在栏杆上,温休不经意的抬眼,竟发现远处似乎有一个晃晃悠悠的小黑点!
“谁在那?”温休呵斥出声。远处的小黑点听到温休的声音定了一下,被温休发现却没有闪身离开,反倒朝温休走了过来。温休警觉的摸到袖箭,打算出手,但随着人影的接近越发觉得熟悉。
黑影站在温休不远处,试探的问道:“是侯爷吗?”温休将袖箭藏回到袖子里,“靳生为何深夜在此?”
“真的是侯爷。”靳槐惊道。靳槐快跑了两步,冰面咔嚓咔嚓的连连响着,温休有些担心,便起身伸手拉了他一把。靳槐站稳,与温休解释道:“今日本该给先父祭拜,无奈身在异乡,故躺在床上忧思难寐,索性起来想吹首家乡的调子以慰先人,想这湖心亭僻静不至于打搅旁人,在下就来了,没想到到底惊扰了侯爷,是小生的罪过。”
温休一时失语,虽说靳槐平日为人闲散潇洒,可身为人子,又独在异乡,见到身边的人为亲人祭扫,难免触景伤情。温休实在没法责怪靳槐,反倒是刚才知道来人是靳槐的时候,莫名感到一丝放松。
“无妨,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吧。”温休说到。
靳槐安静的坐在温休对面看着湖面,一言不发。借着雪面折的光,温休头一次仔细打量着靳槐。靳槐的容貌并非十分出挑,在温休的印象中,靳槐总是挑着眉毛,神色飞扬滔滔不绝,让人忍不住去亲近他。可他现在端正的安静坐着,微微低敛着头,眼睛半低垂着形成两条细长柔和的线,直挺的鼻子稍显秀气,鼻梁硬挺笔直却有着女子般微圆的鼻尖,刚好配合着嘴唇形成柔和的弧线,温休看着他的侧脸,说不出的静心安定。温休也不知道怎么就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靳生信佛吗?”
靳槐听到温休问话,也疑惑了下,还是如实回答道:“在下并不信佛教,家中叔父们多有信佛者,故儿时曾在山寺禅院中呆过两年,侯爷怎么想起问这个?”
好在天色黑暗靳槐看不清楚温休略微泛红的脸,温休低声道:“没什么,随口一问罢了。”温休没说出口,方才恍惚间总好像看到靳槐身穿布衣手捻佛珠的样子,他是来帮我渡劫的吧。
靳槐还以为温休闻到了他身上檀香的味道,后背都绷紧了,温休却没在说什么,低下头开始摆弄竹笛。靳槐就势说到:“侯爷喜欢音律?”
“粗浅懂一些,可是吹的太烂了,我自己都听不下去。”
靳槐指着温休手中的墨玉笛说到:“这玉笛可以给我看一眼吗?”
温休把墨玉笛递给靳槐,靳槐把笛子拿在手中反复琢磨了一圈,称赞道:“这玉笛着实是好东西,当是晚唐名伶杨芊的乐器,这是开封彻霄馆的镇店之宝,我游学时见过一次,本来想买下来,可是这把笛子足足要一千缗,等我好不容易凑够了钱,却被告之买走了,不想在这又看到它了。”
温休不解道:“这笛子值一百金?!”
“当然,还是那年行市不好,否则卖给行家可以卖到一千五百缗,侯爷难道不知?”靳槐问道。
温休茫然道:“倒真是个开封学生送给我的,只为求一幅字,我见他态度恭谦就写了幅字送给他。本不想要,他非要我收下,我也见确实好看就收了起来,一直不曾用过,最近才翻出来。”
靳槐小心的交到温休手中,调笑到:“侯爷这也算是受贿了。”温休把墨玉笛攥在手中,一时竟不知道把这物什该放到哪去。靳槐接着说道:“侯爷莫怪在下多嘴,侯爷初学,这笛子手感太过沉重,且终究是古物,时年已久音调也不是很准了,侯爷用它练习难免事倍功半。”
“多谢靳生提点”温休想起靳槐说的话,反问道:“靳生应该擅长此项吧?”
靳槐说到:“苦读无聊,乐律只随性学了些,倒也说不上擅长,勉强说得过去罢了。”温休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靳生可当我不在,为靳太傅吹奏一曲吧,靳生的心意,他一定听得到的。”
靳槐想了想,从腰间取出支古旧的苦竹笛,轻巧的横在唇边,霎时间湖心亭内都是淡然悠长的笛音,温休听着他吹了许久,竟是不舍得打断,裹着袍子靠在栏杆上认真听着,靳槐的笛音越发平稳舒缓,温休迷蒙间,竟是斜倚者睡着了。
靳槐停下来,轻手轻脚的走到温休身边,小声唤温休的名字,温休迷迷糊糊的好像做着梦,还在呢喃着说着梦话。靳槐屏住呼吸,把耳朵凑到温休唇边,温休呼吸的气息喷在靳槐耳边,靳槐强压着纷乱的心绪,仔细辨别着温休说的话。毕竟是梦话,话语不连贯,吐字也不轻,依稀是什么边境商队,茶叶,账册。靳槐有些好笑,竟是做梦也放不下商路的事宜。温休只说了几句,便闭上了嘴。靳槐离远了些,坐到温休旁边,拄着腮帮子望着温休发呆。温休突然说了句清楚的话
:“父亲,雀鸟不见了。。。”靳槐以为温休醒了,却发现温休似乎在做噩梦,鼻子一抽一抽的,靳槐连忙叫醒温休,温休揉揉眼睛,含糊的又说了一遍:“雀鸟不见了。”
“侯爷,这寒冬腊月,哪来的雀鸟?”靳槐问道。
温休反应了一会儿,回想着说:“你刚才吹笛子,我没忍住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个梦,梦里有只雀鸟站在我肩膀上,我父亲在一旁为什么人吹竹笛,笛声一停,雀鸟就飞走了。”
靳槐安慰道:“侯爷做梦而已,清醒清醒就好了。”
“寻雀。”温休说到“刚才你吹的最后一支曲子是寻雀。当年我整理先父遗物中有这么一张曲谱,我曾找人演奏过,不过不幸丢失了。”
靳槐一挑眉毛,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想学吗?不如让在下教侯爷吧。”
温休没想到靳槐会这么说,犹豫片刻,还是笑着同意了:“那就麻烦靳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怎么会麻烦呢。”靳槐内心已经狂笑不止,脸上却挂着一副谦虚稳重的样子。“等我改日尽快为侯爷寻一支合适的笛子。”
温休道:“待你方便再去就好,也不是什么急事。”
“侯爷的事都是大事,怎么会不是急事。”靳槐笑道。“天太晚了,我陪侯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