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夜上海是最繁华的地方，在人们的眼中就是这样，最繁华，天上地下最繁华的。
    铺天盖地的霓虹灯，歌女舞女们的照片被光明正大摆在最明艳的灯光下。
    黄包车夫在街边蜷缩着，麻木又艳羡的望着有活拉的同行。
    “哎呦，您来啦！”尖锐带着嘶哑的男声扯着慕容沣的耳朵疼。
    从黄包车下来，慕容沣逃难似的进了大门，上海的天气真是阴冷，有点后悔没听苏樱的话。
    “明远，你一定得帮大哥，可别露馅，听见没。”
    慕容沣听见这句，立马停住脚步，犹豫的回过身。苏明远一身白色长袍，上穿一件黑色短褂，跟他在承州遇见的时候好像一样，什么都没变。
    看见苏明远一行人从黄包车下来，就要进了门，慕容沣快步进了歌厅，歌女故作慵懒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四少，来，请请请……”
    男人放开怀里的舞女，走过来迎着慕容沣。慕容沣却双眼死盯着大门的入口处，舞女站起来，笑着倒一杯酒递到慕容沣嘴边“大名鼎鼎的慕容四少可真是一表人才呢。”
    “啊……”男人顺着慕容沣的眼神望去，看见远处的苏明远一行人刚刚落座。
    男人侧过身去叫过侍者“你去，把红玫瑰叫过来。”
    “这，郑大帅，我的郑大爷……红玫瑰正陪着那边的薛老板呢。”侍者小心翼翼一指“我……我可得罪不起啊。”
    “啧，你得罪的起我是不是！”
    “不敢不敢……”
    郑琳偷偷瞄一眼慕容沣：“你看见没有，这是看上她了，你跟她说一声，我看她是要那老头子还是要这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哎……那我就说一声啊。”
    侍者一缩脖子，钻跑了。
    “苏少爷，这批布料是要送去袁……啊，呵，所以啊，要上好的。”
    苏明利连忙笑着点头称是。
    “那么，倘若布料送了过去，银子迟迟不到呢？”苏明远在旁边小声提醒苏明利，苏明利连忙点头，重复一遍。
    “那就只能是对你们的布或者花色不满意了。”
    “就是说无论给你们什么布，银子都不可能到，那还有好谈的？欺人太甚！找揍是不？”
    苏明利难得聪明一回，觉得套话出来，然后看着对方一脸便秘表情的感觉真好。
    “哎，这不会不会，哎呀，这不是说笑的么。”
    “有你这么说笑的啊，欺负我年轻！？想打架啊。”
    苏明利脸上肉刚一横过来，侍者偷偷摸摸一嗓子“红玫瑰，那边的先生叫你过去陪着。”
    薛老板脸上的肉横的比苏明利还快，一把抱住红玫瑰“去告诉他，跟老子抢女人？好歹有个先来后到。”
    “苏明远。”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明远一怔，苏明利把脑袋刷的转过去“你谁啊。”
    “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
    苏明远站起来，甩开慕容沣的手，快步出了门。慕容沣也要跟出去，却被苏明利一把抓住胳膊“你到底是谁啊，我兄弟不乐意搭理你，你就给我！——哎！你怎么打人啊你！有王法还没有啊！他姥姥的！”
    慕容沣抡了苏明利一拳头，跑着追了出去。
    上海的风还是那么阴冷的吹着，吹的苏明远头有些疼，但脚下的步子还是那么快，一点也没放松，慕容沣在后面紧跟着，追到了桥边，来往的行人奇怪的看着他们。
    “你为什么躲着我。”
    苏明远脚步一停，低垂着头：“你来上海，干什么。”
    “那是我自己的事。”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躲你么。”
    “所以我要问你。”
    “那是我自己的事。”苏明远回过身，定定望着慕容沣的眸子，读的出的悲哀和落寞“你是将来要名震天下的慕容四少！我不过是个随遇而安的苏明远罢了，你何必呢，你把我逼出了承州还不够么！”
    “你可以留在承州，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苏明远沉一口气，缓缓开腔“归总说起来，那天晚上是我不对，害你面子丢尽，至于说三道四，人人都会，只是在你面前都不敢罢了。”
    “我在你心里那么自私？”
    “咱们又不熟，接触才几天呢。”苏明远倚在桥栏上，轻声叹口气。
    慕容沣深吸口气，背过身，脚还没迈出去几步，就听见木头折断随着苏明远的惊呼。
    “救人啊！快点来人！”路过的一个女人尖叫起来。
    慕容沣急忙跑回来，把外衣脱下来，扔在桥上，咬牙跳进水里，捞过正挣扎着的苏明远。
    “你是江南人还不会游泳么！”慕容沣吃力的骂着。
    苏明远抱着命似的抱着慕容沣“水……水太冷了……抽筋……”
    “废物。”
    苏明远可以想得出现在自己有多狼狈，衣服从里到外全都湿透，头发带着水珠贴在脸上，慕容沣一脸都是水，骂他的时候下巴会甩出水滴。
    “抱紧了，我带你出去。”慕容沣划着水，觉得苏明远这人是想要了他的命，一把抱着他一动不动真是够安心的。
    好不容易拖着苏明远到了岸边，慕容沣迎着风跑上桥，把刚脱下来的外衣裹到苏明远身上。
    “我带你回去。”慕容沣抱起苏明远，“再敢惹我就打死你。”
    “哦……”
    苏明远自知理亏，手摸上慕容沣的脸颊“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慕容沣瞪了苏明远一眼，声音已经发颤：“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