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 丧钟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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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忘记到底“年”是一个怪兽,还是“夕”是一个怪兽了,不管是什么,总是一个纪念的日子,至少是因为有了这个怪兽,才有了这个佳节。换句话说,在传说的尽头是因为受尽了伤害,才有了如今的喜庆,这就是代价。如今的年纪才知道,时间这个怪兽才更为可怕——过年了,又老了一岁。小时候是又长大一岁,兴奋的领着压岁钱,穿着新衣,放着鞭炮。如今却是又老了一岁,已不再在乎穿什么,不在乎吃什么。喜庆的时候反而更容易伤感。收到刘薇薇传来的信息,手机中的她一脸的寂寞,“明天就见面了,爱你!”我这样回到。
    偌大的屋子里被父亲用那种自制的土暖气烧的暖烘烘的。桌子上摆满了母亲的手艺,没有大厨的琳琅,却道道都是心意。
    “爸、妈新年快乐,愿你们身体健康,永远年轻!”我们使劲了碰了碰杯。父亲一口把杯子里的白酒干了,我迟疑了一下,也学着一杯一口干了下去,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是一酸,眼里被呛的满是眼泪。
    此时电视里那每年的重头戏,正式宣布新年的春节晚会开始了,虽然一年不如一年,但是每年坐在一起的时候,到了时间静静的还是等待它的出现。虽然它不尽完美,却是亘久不变的等待。只是那个喜欢的东北老头再也不出现了。
    吃完饭后母亲依旧是忙碌着。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又准备起“五更”(乡音读jing)的饭来,我跟父亲边看电视,边聊着。
    “结婚了,就是大人了,生活要仔细点,工作要认真点……”
    “嗯……”
    “要懂得疼人了,对人家要好,脾气不要老那么执拗……”
    “嗯……”
    “说不定很快就有孩子,我就可以当上爷爷了,男孩女孩都一样,爸爸没那么封建……”
    父亲就像自言自语一样,在酒的催眠下,慢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脸上挂满了满足的笑,像开着花一样。我跟母亲对着笑了笑,从卧室里拿了棉被,轻轻的盖在了父亲的身上,然后把电视声音调小,拿了本书,轻轻的坐在父亲母亲之间的空地上,灶膛里的炉火正旺吧,心好温暖。
    十点多母亲忙完的时候,唤醒了父亲,我让他们早去休息了。
    母亲温柔的看着我,“你也早去睡吧!”
    “你们先睡吧,我再等会,等十二点的放完鞭炮的时候,我再睡。”
    我站在窗台上,院子里对齐的雪散着银光,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自从傍晚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停歇过,一会是近处,一会又响在了远方。有烟火冲天的时候,看到雪被扫净的地方已经湿漉漉的一片,从屋檐上偶尔会听到滴滴答答的落水声。雪来的快,化的也快。
    “在干吗,薇薇?”
    “准备睡了,屋外的烟花好吵,想念有你的安静!”
    “我在的时候会让你安静吗?!”我打了一个坏坏的笑的表情。
    “讨厌……”
    “明天你会来吗?下雪了,路上不安全!”
    “会的,会的,我已经等不及了,不能开车我就坐车去,记得去接我!”
    “会的,会的,我会等的……”
    我回到了屋里,回到了那个烧的通红的炉子的屋里,从厨子里取了一罐啤酒,“砰”的一声打开了,就在这时突然一阵痛决人寰的撕裂的哭声在这刚稍微宁静的夜里扫进了耳朵了,吓我的一时失手啤酒跌在了地上。正在睡觉的父亲突然打开了卧室的门,光着脚穿着秋衣裤就跑了出来,大喊着“万子,万子,怎么了?”
    “没事,啤酒掉在地上了,把你们吵醒了?”
    “不是,哭声,你听见很大的哭声了吗?”
    “嗯……”我也有点不知所以。
    母亲嘟囔着从房间里走出来,拿着父亲的衣服跟鞋子。热心的父亲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不行,我得出去看看,怕是哪家又出事了?”
    “爸,我跟你一起去吧!”
    “在家呆着,年纪轻轻的村里的事情,能帮什么!”
    父亲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我几次想出去,都被母亲拦了下来,在他们的眼里,除夕的夜里,是不能随便出去串门游荡的,是不是因为怪兽传说的原因我不知道,只是这是一种习俗。过了一个多小时,父亲才回来。他的眼圈泛红,好像刚哭过的样子,走回来的时候无精打采,好像出去了一趟丢了魂一样。我跟母亲急忙的向前问怎么了。
    “唉,造孽呀造孽呀……”
    顿了一会又喃喃的说道:“国庆死了,自杀了……”
    我觉得心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砰的一下爆炸了,踉跄的倒退了几步。
    “万子,万子,怎么了……”
    “爸,爸,怎么可能,前几天他还答应我回家,他答应我好好回家过年的……”
    “他已经入了魔了,入了魔了,太惨了。”父亲不住的摇着头,眼泪止不住的从眼里滴了出来。
    父亲说,不知道那几天国庆从那里又得了钱,一有钱又着魔一样跑到那个地方玩了起来,想着翻本就再也不玩的,结果没几下又赔光了分文不剩。最后今天他父母见他过年也不回家,终于还是心软,打电话让他回家的,希望他能醒悟,过完这个年,再给他点本钱让他重新开始,只是电话打不通,来到老家一看,竟然自杀了。
    那个景象让一直号称铮铮铁汉的父亲在火炉旁呆了那么久还抖动不已。
    屋子的中央一个农村特有的铁皮浴盆,国庆静静的躺在里面,水已经结冰。那是满是红色的冰冻,只有他的头露在外面,而双眼是睁着的。仿佛是一个诅咒。他怎么能对自己下得了那么重的狠手,用菜刀直接把自己的胸膛割开了。
    “万子,万子,你怎么了?脸怎么白?”
    过了好一阵我才回过神来。
    “妈,没事,没事!”此时电视里开始了新年时间的倒数。
    “妈,时间到了,我去放鞭炮了!”
    父亲一脸惊愕的看着我转身,缓缓的从屋里拿着鞭炮走出,他们在后面紧紧的跟着。看着我把鞭炮从挂杆上长长的放下,点火,转身,刚走三步,鞭炮在身后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母亲刚喊了一声,快跑,我再抬脚的时候,身子一重,一头扎进了堆起的雪里。
    倒下去的时候,我听到了电视里的钟声,听到了母亲的呼喊,一双温暖的手捧着我的脸,很暖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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