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兰之都  第三二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8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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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拐上大街行驶一截,缩角落里的丝梨才抬起头,瞅着香逸雪高肿的脸颊,愧疚道:“大哥哥,你的脸……”
    人倒霉喝水都会塞牙,这巴掌挨得真是冤枉,香逸雪摸着火辣辣的脸,无可奈何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都肿起来了,一定很疼吧?”丝梨瞅着他的脸,心中羞愧不安,嗫嚅道:“我不知道,他会打人……”
    香逸雪笑了一下,趁势劝解道:“现在知道不晚,丝梨应该高兴,以后挨巴掌的就是将军!”
    丝梨低垂了头,沮丧道:“将军不会惹他生气!”
    香逸雪打趣道:“迟早!”
    丝梨忽然抬头,眼神认真道:“大哥哥,我不想让他们成婚,我想带剑师回水族,你能帮我阻止这场婚典吗?”
    香逸雪道:“……”
    没过几日,星辰那边传来消息,只要贵族交出林仙寻,隆萝都夫人愿跟龙族和解。倘若挑衅者不受惩罚,温泉山庄该如何保住地位,还敢自称脚踩黑白两道吗?!
    香逸雪闻之不由苦笑,要能把林仙寻交出去,那还需跟夫人商谈吗?!
    香逸雪亲自拜访温泉山庄,却只得到侍者传话,夫人说山间农夫为了保命,通常会剜掉被毒蛇咬过的肉,相信掌管一族市易的司长,应比普通人更善变通,也比普通人更善抉择!
    那只被煜中送回的木盒,又被侍者交还给香逸雪,夫人的意思从没变过。隆萝都夫人强硬的态度,倒让香逸雪心生狐疑,有些事得尽早做打算!
    等回到河畔小院,林仙寻乌溜溜目光,逡巡他手中的盒子,幸灾乐祸道:“夫人又想把我装进去?!”
    香逸雪懒得跟他斗嘴,只叫管事明日找个木匠,上回偷袭时絮儿的药箱被毁,夫人送的盒子木料不差,干脆拿它改口新的药箱。
    林仙寻就在一旁咂舌,龙族穷成这副光景,堂堂的司长竟贪便宜,也不怕被夫人讥笑。
    香逸雪也不搭理他,交代过了便想回房,谁料林仙寻扔来一物,竟是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香逸雪拿着面具不明所以,就听他大言不惭道:“准备逃命用的,不过婚典在即,先借你暂用吧!”
    见对方没听明白,林仙寻啧啧两声,点拨道:“带上这幅面具,故意勾引将军,只要给你师兄看到,还愁俩人不绝交?!”
    香逸雪嘴角一抽,头又开始疼了,责备道:“唯恐天下不乱!”
    林仙寻冷笑道:“既然忘不掉人家,就不折手段夺回来!昔日对抗万剑之城,也没见你吝啬手段,该做不该做都做了。这回对待自己的事,反倒放不开手腕?!”
    香逸雪不为所激,只将面具扔还。
    林仙寻接过面具,慢条斯理道:“这张不是普通的面具,而是号称‘殊绝’的人皮,可谓江湖十大至宝之一。据说它能魅惑众生,争夺不止自相残杀,殊绝之名由此而来。我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从鲤鱼帮手中夺得。”
    香逸雪嗤笑道:“逃命带这种面具,是嫌追杀的人太少,死得还不够快吧?!”
    “几年牢坐下来,你倒成了君子!”林仙寻冷冷讥诮,一语双关道:“只是你这张脸,始终回不去了!”
    说罢,不再理睬香逸雪,甩着袖子离开了!
    等林仙寻上得楼去,香逸雪又将管事叫来,说想见失火剧院的老板,让他想办法牵线搭桥。
    在这节骨眼上抛出银兰,又拿出珍贵的人皮面具,林仙寻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看来他和隆萝都夫人的过节,并非他自己交代那般简单!
    那家剧院乃是花少的产业,此人财大气粗傲慢无礼,没把一个龙族司长放在眼内,管事连花府大门都没进得去。
    明的不成就来暗的,香逸雪让煜中溜进剧院,查看那间失火的剧场,找那晚当值的侍从和护院,一番询问疑点渐现。
    纵火引起的骚动看似策划不周,但成功摆脱剧场护院的追缉,又显示行动经过缜密排布,换句话说纵火者是有意引起偌大骚动。
    隔日,纵火者就被抓获,交代幕后主谋是林仙寻。夫人抢了他的仆人,还烧毁他的赌坊,剧院纵火只为报复。
    事情发展至此,他和夫人的矛盾加剧、最终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切显得顺理成章无可厚非。
    夫人那边暂且不提,就林仙寻的狡怪性子,怎任人牵着鼻子走?!他跟夫人缠斗至今,险被火器要了性命,又绝无做戏的可能。
    林仙寻确实是跟夫人拼命,但要说为铁雨和作坊,那或许能骗得了外人,但却骗不了香逸雪。
    这日,香逸雪想去温泉山庄,再次拜访隆萝都夫人,却见丝喀族长的侍从来了,说丝梨小姐半夜失踪,到这会子都不见踪影,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剑师府也派人问过,都说没见着小姐,水族会馆的人都找疯了!
    侍女说丝梨什么都没拿,只带走盘子里的水果,香逸雪立马想起前几日,带她去集市看的天竺象。
    果然,城西的马戏班,找到象栏前的丝梨,后者情绪低落神情沮丧,正对着那只象喃喃自语,似拿它当成新结交的朋友,对自己造成的混乱全然不知。
    见女儿如此任性,丝喀族长气得牙疼,想上前冲她发火,却被香逸雪拉到一旁。丝梨心智不成熟,此刻又为情所伤,再挨父亲一顿训斥,只怕她心里更觉委屈。
    丝梨见他们找来了,情绪似乎高兴一点。三人就在栅栏之前,一起看那只天竺象。
    丝梨不想说话的时候,香逸雪就静静陪在一旁,丝喀族长气得也不想说话,干脆坐在一旁任其折腾。
    丝梨道:“它叫阿宝!”
    香逸雪道:“可惜,牙被锯了,要不然真是宝,班主应是怕它伤人!”
    丝喀族长乜着那只象,心想它咋不叫活宝?!
    丝梨道:“它很温顺!”
    香逸雪道:“有时也会发狂!”
    丝梨道:“阿宝不会!”
    香逸雪嗯了一声,瞅瞅它的尾巴道:“阿宝老了,长白毛了!”
    丝喀族长:“……”
    丝梨迷惑道:“它的腿比栏杆粗,一脚就能踩断,可它为什么不逃走?”
    香逸雪淡淡道:“因为它懂得规矩,栏杆限制了自由,但只有待在里面,才有食物填饱肚子!”
    丝梨摸着栏杆,眼神怜悯道:“阿宝看起来强大,其实却很可怜,一道小小的栅栏,就能把它困住。阿宝一定很想回到森林,跟它的同伴在一起,过无拘无束的日子。”
    香逸雪道:“确实,困兽!”
    丝梨忽然道:“大哥哥,剑师就像阿宝,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力量强大,在王宫制服决斗者,但他的眼神却很凄惨,就像被困在笼中的兽,所以我想救他出来……”
    丝喀听得脸都抽搐,女儿对剑师迷恋,已到疯狂的程度,竟想要阻止婚典,而他从水族赶到帝都,就是为了恭贺婚典。
    上一次婚典被七彩道打断,这一次要是被女儿坏事,丝喀几乎能想到将军的愤怒和王的惩罚!
    丝喀目光投向香逸雪,希望他能劝解女儿,哪知他沉吟半晌才道:“那阿宝呢?”
    丝梨目光望向父亲,天真无邪道:“阿宝也救!”
    最终,拗不过女儿的丝喀,找班主商谈去水族表演之事,丝梨便拉着香逸雪欣喜道:“你答应了?!”
    香逸雪笑道:“嗯,我也倾心剑师,愿将自己的心给他!”
    丝梨啊了一声,吃惊道:“你也喜欢?”
    香逸雪道:“他也是龙族之人,我喜欢他很多年,我们打小就熟悉!”
    丝梨好奇道:“比将军还久?”
    香逸雪道:“久得多!”
    面对突然出现的情敌,丝梨并没露出敌意,只是天真打量对方,担忧道:“剑师虽然喜欢男人,但你没有将军好看,剑师一定会拒绝你!”
    香逸雪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再挨一记耳光!”
    马车停在河畔小院前,丝喀族长拽住香逸雪,瞪圆眼睛道:“以七神的名义起誓,你不会陪丝梨胡闹!”
    香逸雪笑道:“放心,我……”
    丝喀打断道:“起誓!”
    香逸雪失笑,起誓道:“我起誓,若是胡闹,就让我吃红饼到死!”
    吃红饼算哪门子毒誓,丝喀族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揪着他的衣襟就开骂,剑师将军好不容易走一块,你俩瞎胡闹个啥?万一王责怪下来,这罪名谁来担待?!
    丝梨听到争执声,从马车上探出头,问父亲为何发火。香逸雪笑着回了一句,你父亲觉得红饼好吃,听得丝喀彻底无语。
    剑师将军婚典的前两日,玉繁烟带着乐天来到帝都,届时各族首领到场恭贺,龙族自然不好缺席。
    香逸雪以玉繁烟的名义写了密信,哄骗天真单纯的乐天送给星辰,如此便算做好万全准备。
    有过一次掳劫的先例,婚典当日少了排场,多了王军的森严戒备。到处是手执利刃的骑兵,把通往将军府的大道堵成人墙,两处府邸也被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恐成帝都有史以来最戒严的庆典。
    将军府前重兵把守,兵刃如林壁垒森严,蓝琪沙洵不苟言笑,检验喜帖盘查随从,搞得宾客鸦雀无声,脸上一丝笑容都没,倒似来此参加吊唁。
    香逸雪是坐水族马车而来,等下车见到这副架势,忍不住跟丝喀调侃起来,知道的是将军府今日大喜,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抄家!
    丝喀却是愁眉苦脸,丝梨虽然做出保证,但他心里仍不放心,总觉得要出幺蛾子。
    丝梨急着想见剑师,迫不及待递上请柬。
    请柬是没问题,丝喀也在一旁,但蓝琪却不放行,指着香逸雪的鼻子,说此人不得入内!
    丝梨一听就急了,拉住香逸雪的手,说他是我的大哥哥。
    蓝琪冷着脸说,此乃水族请帖,无权携带外族。
    香逸雪不急不慌,拿出龙族请柬,彬彬有礼地说,龙族司长香逸雪,代表龙族前来恭贺。
    蓝琪一时找不出理由,沙洵拿过请柬查验,又问他玉族长不出席吗?!
    香逸雪说族长一路水土不服,来到帝都就病倒了,但婚典又不好缺席,只能临时换人前来。
    实际情况是,玉繁烟正在寻找莫名失踪的请柬,整个小院都被他翻了个遍,找得人神共愤头冒青烟。
    丝梨拉着香逸雪不放,但蓝琪仍无意放行,这一下丝喀来火了,两族的请柬都不行,这是要闹哪一出?!
    沙洵见族长不悦,唯恐生出事端,硬把蓝琪拉开放行。有将军亲签的请柬,他们只能按章办事。
    步入富丽堂皇的将军府,绕过奢华的喷泉池子,穿过插满鲜花的拱廊,来到摆着长桌、宾客云集的花园。
    香逸雪和丝梨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寻找剑师,今天可是剑师的大喜之日,即便婚典有所收敛,但这么一番布置下来,所耗怕够市易司几年开销!
    香逸雪想踹梅风几脚,龙族司长可怜的俸禄,还不够丸仙漏一顿饭,真不知道梅风平日怎样打理族务!
    剑师就在花园中央,正陪将军招待贵宾,齐腰银发熠熠生辉,白色礼袍宛如月光,将人衬得高贵不凡。
    褪下平日严肃装扮,绯翼此刻也是华服,修长身材英俊面容,与银兰在一起显得十分般配。
    丝喀牢牢看住丝梨,生怕她做出格之事。香逸雪跟侍者拿来酒,与族长一边饮酒聊天,一边观察那对新人。
    绯翼虽说一贯威严,但眼神中带着喜悦,银兰是他多年的梦,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银兰却是神色恬静,收敛往日冰山面孔,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绯翼做啥他就做啥,有样学样波澜不惊,有时跟绯翼附耳私语,看起来关系很亲密,但眼神并没太多波动。
    手肘被人连拉几下,香逸雪转头见丝喀努嘴,丝梨从见到剑师就没挪开眼,看样子随时都会冲上前去,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丝喀族长非常忧虑,迟迟不敢上前恭贺,只拿眼睛瞅着香逸雪,他本是想将丝梨关在屋内,可香逸雪却说服他带丝梨出门。
    若是闹出什么笑话,丢了水族面子事小,受王责罚可是大事!
    在丝喀焦虑目光中,香逸雪对丝梨耳语几句,丝梨竟然安静下来,竟乖乖随他坐到桌边,只远远瞅着那对新人。
    丝喀好奇,问他究竟说啥,为啥女儿对他言听计从?!
    香逸雪说他只是告诉丝梨,王和后还没有亲临,此刻拉着剑师逃婚,罪责就在剑师头上,不想让剑师受到处罚,只能等王和后到场再说!
    还得等王和后到来,这是嫌闹得不够凶吧?丝喀听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想要咆哮,香逸雪已去找隆萝都夫人!
    花廊下笑声缭绕,夫人被一群男子包围,看样子能挤进去,与夫人也谈不了话。
    香逸雪让侍者取来纸笔,给夫人送上一张信笺,便去北角安静之处等候。
    片刻之后,隆萝都夫人款款而来,姿容秀美眼含春色,她没被香逸雪的面容吓到,微笑道:“你是香司长?”
    香逸雪含笑行礼道:“夫人的信徒太多,寻常人无法靠近,只好约夫人到偏角,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隆萝都夫人凝视着他,似带几分窥视道:“香大人,你的声音……”
    “如何?”
    “声音动听气质温柔,但你的容貌却很丑陋,实在很难将两者联系!”
    “抱歉,惊吓到夫人,但我想夫人的胆识,应远远不止于此!”
    “哪里,我现在相信那些关于你的传言,他们说你是中了诅咒的人,原本有一张俊美的面容,曾经围绕你身边的人,想必多过我的信徒吧?!”
    香逸雪听她提起诅咒,心念转动却不露声色,笑道:“夫人魅力倾国倾城,帝都之内谁与争锋,就不知夫人的度量,能与美貌同享盛名?”
    俩人都是玲珑八面,唇枪舌战相互试探,彬彬有礼又针锋相对。
    隆萝都夫人忽而一笑,绸扇如花般打开,淡淡道:“拐弯抹角,总算讲到正题!”
    香逸雪躬身一礼道:“求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族人林仙寻,让帝都和龙城都恢复平静!”
    隆萝都夫人扇着扇子,嘴角勾着嘲讽,似笑非笑道:“香大人,我没这般能耐,倒是想请林仙寻放我一马,我被他吓得躲进王宫,连温泉山庄都不敢回!”
    香逸雪眉头微挑,心平气和道:“夫人收缴他在帝都私产,连同龙族生意铺子,前日火器也差点取命,即便教训也该够了!”
    “香大人,真是冤枉我,我怎会干那些事,你说的事我都不知道。我想是他得罪什么狠角,才会遭到对方这般报复。”隆萝都夫人抬起眼眸,不轻不重瞟他一眼,拉长语调道:“香大人相信神灵的话,可去七神殿为他祈福,求神庇佑这可怜的人!”
    香逸雪皱眉道:“夫人一心问罪,难道是为铁雨?”
    隆萝都夫人道:“铁雨又是谁?”
    “夫人,你……”香逸雪哑然失笑,最终摇头叹道:“夫人脚踩黑白两道,应当听过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隆萝都夫人扬眉道:“真抱歉,我的面前没有敌人,背后也无利益可谈!”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表明她的立场。
    香逸雪劝道:“夫人,不懂转圜的人,只会伤了自己!”
    隆萝都夫人失笑道:“香大人,那又何必浪费唇舌,看对手自取灭亡不好吗?!”
    说话之间铜钟响起,竖琴铜笛一齐吹奏,花苑中央众人行礼,王偕同后庄严驾临,庆典仪式即将开始。
    林仙寻的事暂时作罢,香逸雪脸色沉吟起来,现在也该着手银兰之事,丝梨那边怕按捺不住了。
    隆萝都夫人凝视他片刻,忽然伸手挽他胳膊,眼波流魅道:“香大人,收起你的沉重,就算敌对也是明日,今天就让我们和睦相处,为有情人送上祝福吧!”
    香逸雪冷不防被她挽住,又不好失礼推开,也只能勉为其难,挽着她来到花园中央,抬眼就跟银兰目光对上。
    仅仅只是一个照眼,香逸雪觉得脊背微凉,银兰目光扫过他的胳膊,又扫过身边那位夫人,嘴角勾起一个冷笑,眼中升起讥诮之色,随后转头不再理睬。
    香逸雪嘴角微微抽搐,心想自己也真是冤枉,按理这副尊容能吓晕女子,但偏偏遇到胆大的隆萝都夫人!
    但话又说回来,他只是入乡随俗,星辰大人不也挽过夫人,改明等银兰质问时,抛出这点便能挤兑,难不成星辰也是风流子?!
    袖口被夫人拉了一下,香逸雪这才惊醒过来,众人行过单膝之礼,王和后已站定花坛,剑师将军来到阶下。
    神殿侍者站在一旁,捧着圣水和金枝条,乃为新人祝祷所用。七八个花童捧著篮子,给宾客挨个挂上花串,空中散发浓郁花香。
    香逸雪的面容吓到小花童,迟疑脚步不敢上前,隆萝都夫人接过花串,又亲手替香逸雪挂上。
    香逸雪为她此举迷惑,夫人看似通情达理,为何对林仙寻赶尽杀绝?!
    雅乐和鸣花瓣飘洒,银兰绯翼并肩而立,神侍将沾水金枝呈上,王取它拍打新人的肩头,后从花童手中取过同心环,套在这对新人的手腕上,并祝福他们永结同心。
    接下来的仪式,宾客依次上前,把自己的祝福,献给这对新人。
    丝梨乖乖挽著父亲手臂,丝喀族长除了送上祝福,还有巧匠打造的六层宝船,船身镶嵌三百枚珍珠,可谓是价值不菲的贺礼。
    按照礼数,绯翼向丝喀当面致谢,并跟水族公主问好。
    丝梨垂眼偷瞅剑师,就如往昔平静如常,丝梨又扭头瞅香逸雪,却见香逸雪冲她摇头,示意她还没到时机,便又听话跟父亲离开。
    隆萝都夫人说声走吧,挽着香逸雪上前恭贺。夫人送上精美的泉晶,跟新人祝福几句后,便把目光望向香逸雪。
    一旁,银兰目光冰冷,香逸雪只当没看见,对绯翼胡诌道:“真抱歉,玉族长本是带了一副价值连城的字画,但在帝都落脚的小院老鼠太多,昨晚把那幅画当宵夜给啃了……”
    银兰眼角微微抽搐,每次都不想生气,但这人说话做事,总让人觉得欠揍。即便拿不出贺礼,也不用编这种故事,当别人都没脑子吗?!
    “哎,好端端的宝物毁于鼠腹,玉族长伤心下自责不已,说没脸来将军府恭贺,托我跟两位致歉……”
    短暂的静默后,绯翼淡淡回道:“不必客气,没想到香大人会赏光,记得上次在龙城一别,说好只有偶遇没有必然,不知今日算是偶遇还是必然?!”
    香逸雪没料到他提起旧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就见银兰解围似说一句,转告玉族长心意收到,贺礼之事无须介怀,再说将军府也不缺名画!
    等贵宾们祝福结束,丰盛筵席正式开始,乐师在花园角落演奏,王和后留下一同用餐,庆典总算热闹起来。
    席间,绯翼握着银兰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眼角溢出幸福微笑,终于完成这场仪式,从此俩人结为爱侣,长久心愿终于达成!
    桌上很多新奇水果,削好摆成精美果盘,兰之都的果物繁多,一年四季果品不断。
    香逸雪在一一品尝,叉子一刻都没停下,每一种都浅尝而止,有时还会仔细辨认,活似市集上的采买商。
    隆萝都夫人坐在旁边,饶有兴趣盯着道:“香大人?”
    香逸雪转头望她。
    隆萝都夫人笑道:“对香大人而言,这些水果赛过我!”
    拜隆萝都夫人所赐,四周不少艳羡目光,但都是一些无害眼神,香逸雪笑道:“失礼,夫人想吃什么,我为您取来!”
    隆萝都夫人眨眼道:“罚您为我端杯果酒!”
    果酒摆放长桌尽头,用荷叶琉璃盏盛著,香逸雪起身去端果酒,却发现丝梨竟然醉了。
    丝喀族长想带她离开,却被她挣脱了胳膊,径直走到新人面前,醉眼盯着银兰道:“你和阿宝都跟我走,我会带你们回水族,我会让你们都很快乐,至少不被关在栅栏里面……”
    丝喀族长停下脚步,即便桌边是他女儿,但这时候走上前去,仍需豁出脸面的勇气。
    众人都看出她醉了,银兰也没想计较,淡淡说句你醉了,便扭头不再理睬。
    丝梨却不肯离开,甩开父亲的拉扯,继续纠缠他道:“今天是你的婚典,可你还是不开心,阿宝面前有一道细细的栅栏,你的面前也有一道看不见的栅栏……”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银兰眸中腾起怒火,虽说来者都是贵宾,但三番五次地相扰,还是让他不胜其烦。
    银兰正欲发火,却见星辰走来,圆场道:“丝喀族长,令嫒醉了,请随我到客房休息!”
    丝梨却赌气道:“我不走,他还没回答我!”
    银兰又待发作,却见星辰笑道:“这都是义子的错,怪他没讲清楚,让令嫒有所误会!”
    说罢,冲着银兰温和道:“把话说清楚,不要留误会,免去日后麻烦!”
    银兰素来孝顺,听星辰这般说,短暂沉默过后,牵起绯翼的手,与他肩并着肩,抬眼看着丝梨,却仍一言不发。
    丝梨瞪眼看着银兰,银兰也在看着丝梨,无声之间似在对峙,最终丝梨败下阵来,垂头丧气走回丝喀身边。
    丝喀冲着新人说声抱歉,便带女儿先去客房休息。
    香逸雪本想上前,却被星辰拉住,不容置喙道:“香大人,你也醉了,请随我下去休息!”
    香逸雪正想申辩自己没醉,却被两名侍者左右扶持,俩人虽是侍从装扮,但却是不折不扣的高手。
    再看银兰那边,苏薄正带人过去,正好挡住视线。香逸雪眸光一闪,星辰的刻意安排,倒是正中下怀,便听凭对方劫持。
    后院一间闲置空房,星辰把手中酒盏推来,淡淡道:“听说你喜好烈酒?”
    有些问话无须回答,香逸雪端起酒盏饮尽,轻轻放回星辰面前。
    星辰道:“跟夫人谈得如何?”
    香逸雪叹道:“我已放弃!”
    星辰扬眉道:“放弃谁?”
    香逸雪笑道:“自然是放弃,该放弃的那个!”
    星辰道:“我听说龙族已经放弃他,倒是你一直为他周旋,甚至还假冒花少名义,察看那间失火剧院!”
    香逸雪道:“但我只是司长,只管市易之事,其余不会插手!”
    星辰颔首道:“听起来很安分,希望你表里如一,别做出格的事!”
    香逸雪一反常态,眼睛盯着星辰,争锋相对道:“星辰大人话中有话,不知何为出格之事?”
    星辰随即起身欲走,有些问话无须回答,这道理他自然懂得,所以留下两位侍者,让他们看住香逸雪,杜绝即将发生的事。
    香逸雪恳求道:“放过他,他不爱……”
    “这是义子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时刻!”花厅还需招待贵客,星辰不想多做逗留,头也不回道:“我要他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回忆起这一天都是美好记忆,而非有人胡搅蛮缠蓄意破坏!”
    “哎,等一下,拿一坛酒……”香逸雪已经喊之不及,只能眼巴巴望着侍者,但他们并无拿酒的意思,叹道:“关禁闭就算了,还不给酒菜,这算哪门子筵席?!”
    话音刚刚落下,就见门被推开,银兰站在门口,瞟了眼香逸雪,冷汀汀道:“不满意就滚,这没人留你!”
    香逸雪瞟着侍者,抬脚迈过门槛,笑道:“自然要走!”
    两位侍者吃惊不已,却因银兰亲自带人,又不好出声阻拦,眼睁睁看他们离开。
    香逸雪走了一截,停下脚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这不是花厅的方向!”
    银兰冷锐道:“你怂恿丝梨胡闹,惹怒义父还想作甚?”
    香逸雪皱眉道:“我没有怂恿丝梨,她明白自己的感情,倘若不喜……”
    银兰打断道:“够了,我不想听你废话!”
    香逸雪哎呀一声,故作不乐意道:“我可是从正门而来,自然要从正门离开,偷偷摸摸算什么事?!”
    银兰冷笑一声,说了句随便你,便甩手离去!
    “哎呀,哪边是花厅,倒是指个路……”
    香逸雪追之不及,只能自己摸索,等他再回到花厅,就见众人躬身行礼,绯翼银兰站在阶下,王和后准备离开了。
    香逸雪嘴角勾起微笑,站在道边躬身送行,待王和后走过跟前,忽然单膝跪下,朗声道:“龙族司长香逸雪,告剑师背弃婚约,与绯翼另结新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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