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兰之都  第三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699  更新时间:18-05-21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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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河畔已是三更,岸边依旧灯火点点,棚子里聚着吃酒赌钱的人,龟公娼妓也在岸边拉客,酒辛混合着劣质的脂香。
    香逸雪走进一家酒铺,还没说要什么酒,老板就走到跟前,瞅他脸上巴掌印,说小店不赊账,没钱就请走吧!
    香逸雪楞住了,身上确实没钱,煜中说了盘资不够,一行人还要吃喝用,自己也就没再挪支。
    “老板,三份红饼和大壶奶茶,外加松子酒,小半桶即可!”
    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香逸雪回头就见齐画珂,笑盈盈走到他跟前,拉开凳子坐在对面,笑道:“这回轮到我做东,请让我好好招待!”
    奶茶红饼堆在面前,香逸雪却瞅着齐画珂面前的小酒桶,怎么看都觉得摆错位置了!
    “以你目前的身体状态,烈酒实在不适合你,还是奶茶红饼对你有益!”齐画珂晃动奶茶壶,见他不为所动,笑道:“我可是为了你好,比起小半桶烈酒,它们昂贵得多了!”
    香逸雪看着酒桶,幽幽道:“有时候需要的,未必就是想要的……”
    “你为自己选择所想,却为银先生选择所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齐画珂似在故意馋人,晃动酒桶溢出酒香,慢条斯理道:“你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却要他来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你不觉得自己太霸道吗?!”
    香逸雪没料到他借此隐喻,愕然之后又心平气和道:“命都没了一切都是奢谈,如今我和他各自安好,我便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齐画珂笑道:“我只认同一半,没命一切奢谈,至于那句安好,现在说太早了!”
    香逸雪心头一跳,抬眼窥探究竟,但见他无意多言,近一步试探道:“齐兄果真神通广大,若非你在溪边刻意提点,这次怕要酿成大祸抱憾终身!”
    齐画珂似知用意,带过话头道:“所以你借此算计于我,在看到那株生息草后,赌我一定会出手救你!”
    香逸雪笑道:“齐兄不吝相助,这一顿本当我请,但老板不让赊账!”
    齐画珂抬起眼皮,目光逡巡着他,欲有所指道:“只值一顿饭?”
    香逸雪心中狐疑,试探道:“以齐兄的能耐,还有办不成的事?”
    齐画珂笑而不答,勾起他的下巴,左右看顾道:“看这印子,药效不差!”
    香逸雪假借帮他倒酒,不动声色挪开下巴,含笑道:“齐兄也爱饮这种烈酒?下次再到龙城记得找我,我带你去酒肆喝个痛快……”
    齐画珂没接他的话,只是凝视他的眼睛,语气温柔道:“你的眼睛真美,虽然它是黑色,但不啻于传说中的阿姬王子……”
    现在什么情形,这人中邪了吧,居然说他好看?!
    香逸雪提着茶壶发懵,就见他握住自己的手,斩钉截铁抢走奶茶壶,坦白道:“我喜欢喝奶茶,但为了引做话头,故意放在你面前!”
    香逸雪失笑道:“如此?”
    真真委屈他了,看饼子的眼神,简直要馋死了!
    “道理已经讲明白了,我可要享用宵夜了!”齐画珂撕开红饼,沾着奶茶享用道:“我知道你喜欢酒,给你点了小半桶,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
    在香逸雪眼中是孽缘的红饼,在齐画珂那里就成了美餐,就见他尽情享用大快朵颐,小山似的红饼不断下降,直至盘子照出人脸,壶中也倒不出一滴奶。
    香逸雪边饮酒边揣摩对方,从他第一次出现香世山庄,就对自己和银兰的事特别上心,看似作壁上观不予插手,却又屡屡劝诫暗中做手。
    虽自称商人,但行踪诡异,身份目的成迷。除了否认是七彩道外,对其它并无解释之意。
    与其几次交手,香逸雪深知能耐,非是武力能够硬憾,除非是他自己主动交待,否则真没办法强迫他开口。
    等齐画珂吃饱喝足,叫老板来结账时,笑眯眯道:“还在琢磨我吗?!”
    香逸雪试探道:“我在想那盒胭脂,它跟七彩道……”
    齐画珂打断他的话,轻描淡写道:“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如果你的眼中只有敌人,那你就看不到你身边的朋友!”
    “我不似齐兄会读心术,是敌是友一眼即明!”香逸雪楞了一瞬不禁失笑,这人总爱讲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听得人云里雾里不知所谓,无奈笑道:“齐兄若真有心提点,何不再讲明白一点?!”
    齐画珂默默看他一眼,走到门口才说一句:“识人未必识得自己,那晚泉池发生的事,还没让你看清楚吗?!”
    “……”
    小院二楼亮着一盏油灯,香逸雪推门就见林仙寻,神情慵懒地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啃着手里果子。
    林仙寻眼皮一抬,将他扫视一番,坏笑道:“鬼母红颜刀术高超,泉汐整过好看多了,就连我看了都会动心,你的运气倒是不差,身边永远不缺美人……”
    香逸雪径自走过去,手指捋过他的腿骨,皱眉道:“腿好了?!”
    “打住,别在我身上动心思,喝酒可以做那事不行,这可是你自己说过滴!”林仙寻拨开他的手,斜着眼睛觑他道:“我一生只爱美人,看你这副鬼样子,我提不起兴趣!”
    香逸雪抬手敲他脑壳,取笑道:“我都放下了,你还记着呢?!”
    “哦,果真放下了?”林仙寻忽然扑来,将他压上床沿,手摸到他的胯下,讥笑道:“我改主意了,咱们再战一场,如何?”
    “近身打斗一直是你的弱点,看来这几年你又荒废了,不仅武学上毫无长进,连心智都退步不少……”香逸雪出手如电,扣住他的脉门,将他反压身下,淡淡道:“你若真想要,我给便是了!”
    林仙寻一脸愕然,见他不似说笑,狐疑道:“唬谁呢?!”
    香逸雪扯开他的外袍,抵着他的下身渐硬,淡淡道:“别忘了我也爱美人,即便是以前风光时,得到你这样的美人,也算是我三生有幸……”
    林仙寻惊掉下巴,难以置信道:“你……”
    香逸雪下身正抵着他,那里变化一目了然,沉声道:“现在龙族还算太平,少我一个司长也没事,倒不如陪你亡命天涯……”
    林仙寻嘴硬道:“少来这套,你能忘了那男人?!”
    香逸雪眼眸变深,目光凝视着他,自然而然道:“所以才要你帮我,忘了那个男人……”
    说罢,捏起林仙寻的下巴,低头便要亲吻上去!
    林仙寻蓦然瞪眼,想也没想抬腿就踹,虽然脉门被人钳制,但腿还是能够动弹。
    “不是说再战一场,又改变主意了?!”香逸雪似早料到此举,侧身闪避顺势松开,取笑道:“你这美人计用得不知所谓,舍不得身子还敢来套狼?!”
    林仙寻明白上当了,冷哼道:“我就说你忘不掉他!”
    “老规矩,认赌服输,还不从实招来?!”香逸雪边说边走到窗边,望着廊下几个黑衣人,皱眉道:“你的暗卫轻易不露面,隆萝都夫人竟能逼你至此?!”
    林仙寻苦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她跟王是什么关系,谁真敢对她动手呀?!”
    香逸雪狐疑道:“剧院那把火?”
    林仙寻皱眉道:“不是我做的,有人想挑事!”
    香逸雪道:“什么人?”
    林仙寻瞪眼道:“我怎么知道?!我的仇家一大把,不夜城、暗城、帝都,加上脚趾头也不够数,前天那个花少还叫嚣要杀我呢!”
    香逸雪道:“夫人那边呢?”
    “有那血族寡妇在旁边,还指望夫人听我解释?!”林仙寻脸色阴沉,阴阳怪调道:“铁雨被那寡妇迷得神魂颠倒,我看他究竟想躲到什么时候!”
    香逸雪皱眉道:“你这个性子,莫怪招嫌弃!”
    这话刚刚说完,院中响起长啸,俩人对视一眼,各自滚进墙角。
    一阵密集弩箭,穿过窗户射来,让人无法探头。外边忽然响起打斗,想是林仙寻的保镖,跟对方厮杀上了。
    “出了什么事,香?”
    门边响起杂乱脚步,闻讯而来的泉锡推门,随即被香逸雪扑倒走廊,林仙寻也趁机窜了出来。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就听屋内一声巨响,热浪灼人滚滚浓烟,硝石味道迅速弥漫,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林仙寻冲着香逸雪喊了一声,让他带泉汐逃到楼下,自己掠去楼上救絮儿。
    楼下已经乱成一锅粥,对方连火器都用上了,赌场管事和汉子们被吓懵了,不知所措望着香逸雪。
    片刻,林仙寻带着絮儿下楼,靠在墙上口角涎血,火器迸发的强大威力,让碎裂的门板扎进后背。
    絮儿手脚麻利拔出刀子,边喊香逸雪帮她止血,边挖出碎片撕布包扎,看得泉汐脸色发白,何时见过这等场面?!
    楼外打斗声音持续,先是弓箭再是火器,隆萝都夫人请来的异域杀手,正与林仙寻的黑衣人奋力厮杀。
    眨眼间,香逸雪拔下长箭,顺手比划一下,皱眉道:“我没适合的兵器,也只能将就了!等会对敌之时,我佯攻你主刀!”
    林仙寻吐着血沫子,翻着白眼骂道:“见鬼,伤成这样,你还要我跟人拼命?!”
    “你几时变得这般娇气?!”香逸雪不以为然,掠到门边窥探,外边情况不妙,对方以少胜多,将黑衣人分开包围,皱眉道:“看这架势,撑不住了!”
    左边一人已经受伤,香逸雪正待跃去帮忙,就听林仙寻在背后道:“先解决左边,那俩个天竺杀手……”
    彼此默契一眼,香逸雪率先跃出,一连环的砍劈挑刺,看得天竺杀手一时花眼,紧跟着林仙寻掠了出来,白驹过隙颈项一刀,眨眼取了一人性命。
    紧跟着又是一声闷哼,在香逸雪的帮助下,黑衣人的短剑,扎进另一人心口。
    情势立马扭转过来,片刻后又见一人倒下,对方已无明显优势,很快发出撤退信号,连同伴尸体都没带走。
    香逸雪刚刚松一口气,转头就见林仙寻栽倒,自护身符铁雨离开后,三灾九难接连不断,近年来就没见他安稳过!
    香逸雪叹了一口气,等到第二天煜中回来了,让他把尸体送至温泉山庄,顺便把隆萝都夫人的盒子归还,自己则去剑师府邸求见星辰。
    这次递上拜帖,门房二话不说,带他来到花苑。
    圃内老者正在修剪花木,香逸雪狐疑片刻上前见礼,帝国元老竟然亲自做这些杂事,这令香逸雪十分吃惊。
    对方听他自报家门后,倒是停下手中活计,目光转瞬不移望着,用听不出喜怒的情绪道:“原来您就是那位香司长!”
    这话表示星辰对他早有耳闻,就不知落进心里是何印象,香逸雪倒也没心存幻想,毕竟苏薄对他印象甚差。
    星辰已在泉池净手,随后站在跟前,弯腰一礼道:“真抱歉,因为家臣鲁莽的行为,让您在帝都囚营受苦了!”
    香逸雪一脸惊讶,就又听星辰道:“家臣在飞龙山庄一时冲动,因误会刺伤贵族官员,也感谢您宽宏大量,努力斡旋避免冲突!”
    “……”
    “是我们御下不严,为您和贵族带来伤害,对此我们深感歉疚,也想尽力弥补,不知有何能够效力?”
    既然星辰这样说了,香逸雪便抓住机会道:“实不相瞒,此番前来确有所求,关於龙族和隆萝都夫人的恩怨……”
    星辰倒是毫不意外,待对方把话说完,便答应代为周旋,但隆萝都夫人是否放过林执事,那他倒是不能保证!
    话说到这就该告辞,人也走到花苑门口,主人没有留客意思,客人也该识趣告辞。
    在这档口,苏薄苦着脸走过来,看到香逸雪瞪大眼睛,似在疑惑谁放他进来,过后又冲着星辰抱怨道:“那位小姐还在哭,怎么劝都不听,又不好赶她走,我是拿她没辙了!”
    星辰道:“派人去校场了吗?”
    “派了!”苏薄斜眼乜着香逸雪,气咻咻地道:“少爷都有了婚约,一个个还找上门,门槛都要被踩塌了!”
    星辰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香逸雪道:“传言你与丝喀族长的女儿交情颇深?”
    “……”
    香逸雪踏进客厅的时候,丝梨哭得眼睛肿起来了。当她终于知道心上人的名字时,也跟着听到心上人有了婚约。
    他们在宫廷见了几次,心上人对她不冷不热,不甘心放手的丝梨,终于鼓起勇气表白,却被心上人冷言拒绝!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这会子见香逸雪来了,丝梨越发觉得委屈,一头扎进他怀里哭泣,哭诉道:“我是真心喜欢他,他讨厌我,他说不想再见到我,但我是真心喜欢他呀!”
    “快擦擦,哪有被拒绝就大哭的,这还不把人都吓跑了?!”香逸雪哭笑不得,一边替她擦泪,一边好笑着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剑师,要不然一早就告诉你,你也不会这般伤心了!”
    丝梨抽噎道:“我有哪点不如将军?!我也是族长的女儿……”
    一旁跟来的苏薄逗弄道:“至少将军不会哭,当年被拒绝的时候!”
    丝梨边哭边说道:“将军不能生孩子!”
    苏薄撇嘴道:“您就甭担心了,有刹帝利的孕婆,就凭咱家老爷的名号,还怕她们不接这笔生意吗?!”
    丝梨哭得越发凶了,揪着香逸雪的衣禁,像失去心爱之物的小孩。偏巧碰上不饶人的苏薄,香逸雪被他俩闹得头都疼!
    香逸雪劝道:“丝梨,将军倾心剑师七年,你比将军差了六年,这便是你的不足呀!”
    丝梨哭道“我也倾心剑师,一辈子忘不掉!”
    香逸雪失笑道:“你知道什么叫倾心?倾心就是把心给人!”
    丝梨抽噎道:“我愿意把心给他!”
    香逸雪笑道:“那你便把心给他,剑师就算再能耐,也无法阻止你给心。但你要他把心给你,别说是剑师不肯给,只怕将军也不答应。他的心早已送给将军,一个人也只有一颗心,你强迫他撕毁婚约将心给你,这不是成了剧台上的恶霸吗?!”
    丝梨抽噎着反驳道:“我才不是恶霸!”
    香逸雪笑道:“嗯,不是恶霸,是爱哭鼻子的姐姐,给小珏叶儿看到要笑话了!”
    丝梨总算抬头,揉揉鼻子,难为情道:“别告诉他们!”
    香逸雪笑道:“好,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你乐不思蜀,连剑师是谁都想不起来……”
    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丝梨眼睛一亮,眼神无端透出期盼,跟着听到苏薄抱怨的声音:“等闹消停了,少爷也回来了,您真会掐时间!”
    背后冷飕飕响起一句:“有他在,再大的事,都能消停!”
    香逸雪转身就见银兰冰冷眼神,目光别有深意扫过他的脸,扫过他被泪打湿的衣襟,又扫过他身后的丝梨,嘴角渐渐勾起冷笑。
    气氛有些不对劲,连苏薄都感受到,香逸雪后退一步,丝梨却迟钝不察,上前纠缠银兰道:“我是真心爱你,我想让你幸福!”
    香逸雪眼皮微微一跳,族长女儿果真勇敢,这时候还敢凑上去,幸好银兰不打女人。
    “我很幸福,你请回吧!”银兰冷觑着她,泛着冰渣道:“我方才也说过了,不想再听这种话,请你别再登门相扰!”
    丝梨真心告白,换来无情回复,窘得手足无措。她孤身上门告白,连个侍女都没带,这会子伤心又无助。
    香逸雪看着丝梨,目光充满同情。银兰不善言辞,特别感情之事,通常断然拒绝。苏薄也在一旁不断催促,说马车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丝梨小姐还是请回吧!
    银兰见她不肯走,心中越发气恼,冷脸道:“即便是族长之女,一而再、再而三,也让人不甚厌烦!”
    丝梨本就快要哭了,又听他说讨厌自己,伤心不已又掉眼泪。
    “好了,丝梨,我带你去看天竺巨兽,据说它有长长的鼻子,喷的水比喷泉还高!”香逸雪看不得女孩子落泪,打个圆场想拖她走人,谁料丝梨甩了他的手,瞪着银兰伤心指责道:“撒谎,你不幸福,我从没见你笑过!”
    香逸雪头又开始疼了,就听银兰冷汀汀道:“还不带她走?!”
    丝梨不死心道:“跟将军在一起,也没见你开心,难道你不会笑吗?!”
    苏薄哎呀一声,抱怨道:“丝梨小姐,您还闹腾没完了?!”
    香逸雪拉她道:“丝梨,跟我走……”
    丝梨却不肯走,死死看着银兰,泪眼婆娑道:“请你老实回答我,你是天生不会笑,还是将军无法让你开心?!”
    银兰眼闪寒光,冷飕飕道:“再不带她走,休怪我不客气!”
    苏薄一瞅这架势,知道银兰真怒了,赶紧劝道:“少爷,冷静……”
    香逸雪拉不动丝梨,只能去劝银兰道:“她是童言童语,你别往心上去,丝喀族长……”
    啪,一记耳光,却是打在香逸雪脸上,这下子所有人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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