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部 第四章 骨灰 1Q84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08  更新时间:15-04-3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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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天的早晨,那个推销员并没有来,可能他知难而退了,抑或是如何都不重要。我的生活依旧慵懒着,像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一样。
    过了几天,我开始把村上春树的《1Q84》翻出来,挺厚的,足足三本。我记得大概每半年就会有人挨家挨户地来清理每家每户的东西,有的书自然是不能留的,包括这三本《1Q84》,不过我对这三本书做了足够好的掩饰,小心翼翼的将书的每一页的两边都用别的书的纸包装起来,要看的时候再轻轻地撕开,再封面做成《骨灰循环论》云云,便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
    我并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把这些书给清理走,但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些事情无关紧要(对,无关紧要),只要每天有新鲜的骨灰可以冲来喝,那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当我看到小说的结尾,青豆和天吾牵上手的瞬间,我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一件白衬衫,诚然,这样的印象也是无关紧要的。
    带着这样所谓的无关紧要,我终于还是拉开了自己的衣橱。
    在漫长的六十多年里,从生到死,我的衣服往往全部都是白色的。从阳光打在脸上的春夏季节,到无比落寞的冬秋季节。
    很少有人有这样的癖好,一来,他们不知道是否自己真的只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二来,当他们与更多的人交集,他们便会觉出穿白色衣服的不妥之处。
    可是,我知道,有一个人也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很久没有**了吧,但是在这个奇怪的时刻,不知道怎地,我突然**了。
    或许,有什么藏在我内心深处的东西,被悄然地撬开了。
    那个推销员消失了一个月之后,终于又出现了(至于为什么要用终于,我并不能准确地解释)。
    “我敬爱的老先生,我们又见面了。”他说。
    “似乎不下雨你也不会来。”我笑了笑。
    “我相信您一定一直在想我说的话,所以即便我没有来,我也是来了的。”他很自信。
    “是么?”我冷然说。
    “今天我们不说骨灰,我们说说您可能会感兴趣的‘边缘利益’。”他说。
    “我未必感兴趣。”我说。
    “不知道您是否读过村上春树的《1Q84》?”他问。
    “那是禁书。”我小心翼翼地指正。
    “也许。”他颇是暧昧的看了我一眼,“老先生,你这样不坦诚,我们是没有办法交流的。”
    “你受了谁的委托?从我身上,你们捞不到任何的好处。”我说。
    “并没有人会委托我。”他说,“那么我便直接说啦!这书呢,的确是很好的作品,我不得不说。我记得这书被禁是在十多年前吧。”
    “嗯,那个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都很年轻。”我说。
    “谢谢您的夸赞。”他说,“但我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有个天杀的文学研究家,这书是不会被禁的。”
    “嗯。你的谈话好像很吸引我。”我说。
    “谢谢。这书,一直被当作是爱情小说的典范,并且之前的学派一直称其为信仰化的爱情——也就是说,爱情的真正价值在于激励我们努力工作,追求美好人生。”
    “嗯,是个不错的点子。”我说。
    “你觉得不错,他们也觉得不错。”他说。
    “他们?”我问。
    “嗯,他们。”他顿了顿,“他们无处不在,深入你的骨髓和灵魂。”
    “听起来很可怕,但也深入你的骨髓和灵魂。”我讥诮道。
    “确实不错。”他说,“可是那个天杀的文学研究家,却把这书解释成是抨击当下社会的最好武器。”
    “哦?愿闻其详。”
    “老先生你也知道,贯穿在这本书主线的内容就是同一种反人类的组织和力量的斗争。的确,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最后赢得了胜利。可是不难发现,他们早已经被深深地束缚在那个世界,因为无形之中,已经有很多力量——诸如爱情、仇恨,将他们深深地控制住了。而这种力量,一旦被某个不确定因素操纵起来,那么所有事情都不一样了。”
    “并非全无道理。”我说。
    “好的。既然这样,你知道这书为什么会被禁么?这就牵扯到我方才所说的边缘利益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就要抨击到这个世界的底端,“我们以别人的骨灰为食,死了之后又成为别人的食物,但是并没有完,因为你的骨灰进入到别人的肉体之中,别人的肉体也会死亡,也会化为新的骨灰,这样世世代代延续下去,看起来,似乎你是永生的。”
    “所谓永生的前提是生,而听起来,身为骨灰而永生,并不是什么好的事情。”我说。
    “的确,这将是一个无比理想的社会,就像我们刚才说的那部小说里的世界,就算会有反人类的力量,我们也可以将其打倒。更何况,如果束缚自己的只是自己,那么也无所谓,因为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他说。
    “你的意思是,有人控制了这种束缚?”我问。
    “是不是人我不确定,总之是他们。”他说。
    “他们?”我问。
    “深入你灵魂和骨髓的他们。”他说,“老先生你自己想,假如从每一个人的肉体,或者是每一个人骨灰中攫取那么一丁点的利益——就像指甲片那么薄,头发丝那么细,过了多少年才会被发现?那么,如果当我们所有的、被剥削的又处于流动状态之中,似乎这种变化更难被发现,直到我们再没有任何力气去反抗,那便是永远的奴役,永远的死亡。”
    “谁利用什么来剥削我们?”我问。
    “我再说一遍。是他们,是深入你骨髓和灵魂的他们。但完全可以确定的,他们利用的就是我们的无知。他们尝试用时间,用集体的淡漠来剥削我们,甚至是毁灭我们。”他说。
    “你应该是个会被烧死的传教士,而非推销员。”我说。
    “我不是什么推销员。老先生,我要走了,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因为我知道说出这些话之后,我的灵魂已经被了死刑。”他说。
    “嗯。”我顿了顿,“你的鼻尖挺挺的,很好看。”
    “是么?”他笑了笑,“谢谢您,我的长相一直不令人满意。”
    “总还是有一处满意的。”我说。
    “对了,如果您想要去城市的东边,出门搭公交车就可以了。您可以去焚烧厂看看,如果您有什么特别想要了解的事,我想是有的。但凡已经被焚烧了的人,他们的名字、骨灰的去向都有详细的记录,工厂的人会给您看的。”他说。
    “你对我的帮助很大。”我说。
    “那么,我告辞了。”他起身,离开。
    “能告诉你为什么要来给我说这些么?”我问。
    “因为天意。”他说,“不知道老先生还记得一句话么:人生是一出自导自演的悲喜剧。如果老先生还记得,可能就明白我为什么来告诉你了。但,不明白也没关系。”
    “没关系?”
    我没有时间再问,他已经关上了门。
    我能感觉到他的背影逐渐融化和消失了,更确切地说,我感觉到他的一种丧失,他将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消失在这个世界的尽头。有一瞬间的模糊的意识,我似乎觉得他是一个女孩子,应该是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但是,那种可爱,应该不是属于这座冷漠的城市的。
    可能,只是我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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