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只道寻常(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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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皖睡醒时,正巧看见秦杳仰头,将一杯酒送入肚中。夕阳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姑娘,满脸通红地将灿烂的霞光吻上他的侧脸。见他醒转,秦杳放下酒杯,对他一笑:“我还以为商公子得再睡些时辰呢,正在发愁,是将你留在这儿,等着被那打烊的小二扔出去,还是舍身取义,亲自把你给抱回去?”
商皖优哉游哉地伸了个懒腰,全然不想理会秦杳的嘲讽。一低头却发现案上的的酒,早已不是之前自己喝的那坛。便托着腮帮,眯了眯亮晶晶的眸子,道:“秦公子方才还教训我,让我不要多喝。我才睡了多久,你自己便偷着喝起来了?”
秦杳有些失笑,无奈地答道:“是啊,一个时辰确实不算太久。”语罢,他起身走到商皖面前,伸出一只手,道:“商公子,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商皖怔怔地望着他的脸,他的脸上永远都是那副浅笑吟吟的模样。商皖很认真地想,究竟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总是风度翩翩的秦公子失色一回呢?
商皖和秦杳家不过隔了一条街,所以每次都是秦杳很有“义气”地将商皖送到门前,再回家的。商皖家世代经商,积攒了些许财帛。而秦杳的爹爹,原本是在疆场和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武将,后因得罪当朝权贵,又被党派之争所累,被贬黜到江南小镇上来,做了个小县令。两家财势相当,便也开始了相互往来。
这一次,秦杳仍如往常一般,将商皖送至府门前,便转身要走。才走出不到三步,又被商皖喊住,他没有回身,只是微微侧头,问道:“怎么了?”商皖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发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问道:“秦杳,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他没有像平常一样,唤他秦公子,而是叫他秦杳。秦杳轻笑了两声,在夏蝉凄厉的鸣叫中显得无奈和苦涩。他答道:“商公子该是知晓的。秦某本不想道别,但话已至此,秦某便向商公子道一声珍重。明朝前去军中,也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了。”话毕,他又抬步要走,却听得商皖在他背后喊道:“为何不想道别?我们从相识至今,五六年的情分,你就这么说走就走吗?秦杳,你当真无情无义。”话说得是从未有的狠绝,商皖本也不想说到这种地步,只因自己实在生气。究竟气什么,商皖自己也想不明白。或许,是怕他一走,自己就真的不能再看见他了;又或许,是怕他与自己隔得太远,远到连他是否成婚生子都不能知晓。
“大概,秦某真是无情无义吧。”秦杳望着眼前比墨还浓的夜色,听着不远处传来的丝竹弦乐,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就像是钱塘江浩浩汤汤的大潮,携带着远方的苍凉与雄浑,时而高歌吟啸,时而低沉呜咽,最后将他卷进那澎湃汹涌之中,用水灌满了他的五脏六腑,使他溺在其中,连丝毫挣扎都来不及。
撂下那句话,秦杳便走了,步子迈得极快,像是在刻意逃避什么。商皖抿着唇,瞪着他的背影,直到他隐没于夜色后,才发现自己紧握着的手,一直在发抖。他茫然地望向头顶的那轮明月,脆弱的眼神像是在询问月儿: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