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抄 交叉  第九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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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开始
    第九章
    来不及思考,我一边往后躲着,一边用手把他的身体推开,然后转头看了看教室里各自嬉笑的同学们,一句话都没说,急忙坐正了身子看起了书,心里盘算着:赵之岩,等着我华丽丽的报仇吧!想到这里嘴角扬起了一丝小邪恶的笑容。
    “记住了,澳大利亚被称为‘骑在羊背上的国家’和‘坐在矿车上的国家’。”荆老师不厌其烦地强调着,可是我却有些不耐烦了,趁着赵之岩专心于黑板上的地图和板书时,我拿着笔装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在他打开的地理书页角小心翼翼地写下了“围攻赵国”的字样,事成之后,我神气扬扬地坐直了身子,抬着头像乖宝宝一样的认真听讲。
    正在我都快要忘了这出恶作剧,的确在安心听课时,赵之岩狠狠地用手臂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肘,我低头一瞅,只见他用笔尖指着页角,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我尽量摆出阴谋得逞的样子----翘起眉毛,脑袋也轻微地上下颠儿着,这是对他最合适不过的回击方式。他看了我半天,在我守备松懈的空当进攻,我可怜的地理书上也被写上了“李之琰笨蛋”的字迹。我故作淡定地把手搭在他胳膊上,然后放慢速度狠狠地扭了一圈,赵之岩扭动着疼痛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拿过了我的文具盒,我急忙伸手去拦,突然被人用书从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接着就是赵之岩的脑袋,我们才反应过来,竟然玩得忘记了还在上课,而且还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更要命的是这是地理课,身为地理课代表的赵之岩肯定是难逃此劫了。想到这些,我低着头皱了皱眉,努着嘴巴,侧目看看他,那个家伙竟然还在偷偷地笑!什么时候了还在笑?
    “好好听课。”荆老师的声音虽不大,但很严厉,“好,接下来我们来看一下澳大利亚半环形的气候分布。”
    十分钟的课余时间总是显得很宝贵,我本以为荆老师会把我们两个叫到办公室去,但是直到看着她收拾好教案踏出教室门,也没说什么,我也就稍稍放了心,毕竟是自己的课代表,多少是会优待些的。这也是众多老师的管理方式,对于自己的手下总是更偏爱,哪怕有错也会网开一面。
    “赵之岩,去厕所不?”杜涛走过来拍着赵之岩的肩膀。
    “赵之岩,别跟他去,”邱杰从后面笑着走过来,“走,跟哥去,杜涛这人,和他处的久了才知道,特好色,男女通吃的,谁敢和他去厕所。”
    “别听他胡说,败坏我名声。”杜涛也笑道,不过不管他们怎么说,赵之岩都只是笑一笑,因为谁都听得出来,这些不过都是些玩笑话,谁要是当真了,谁就输了。
    “李之琰,你也一起去?”邱杰问道。
    “我不想去,你们去吧。”我看着他们三个出了教室。
    “李之琰。”随着身后一声明亮而欢乐的声音,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了----高曦宇。
    “剧本写好了,这份是你的。”高曦宇把剧本递给了我,“话外音的部分还不少,你回去看看吧,其他演员的剧本和台词我也都发给他们了,周老师说明天晚上开始放学之后,我们几个就在教室排练好了,这都快到五月份了,离艺术节还有三个星期了。”
    “没问题,我知道了。”我浏览着剧本里的台词,“分了五幕,还挺长的,辛苦你了。”
    “我这也是花了好几天晚上才写好的,剧本开头我也都说清楚了,我演女一号,饶诗曼演女二号。”高曦宇指着剧本首页的几行字解说着。
    “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写出来的,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抬起头笑着看了看她。
    “好了,”高曦宇听着我的赞扬,高兴地用手指抵了一下我的太阳穴,“晚上回去你慢慢研究,明晚开始行动起来。”说罢,喜滋滋地朝着饶诗曼的座位走去。
    “听饶诗曼和欧阳说,你们明晚开始要排练节目了。”放学路上邱杰问道。
    我点着头,答应了一声。
    “那你们要排练多久啊?”邱杰继续盘问着。
    “我也不清楚,看情况吧,我是话外音,和他们不一样,这角色不是很重要的。”我笑道。
    “就是的,也不说给我们李之琰安排个大角色。”邱杰打趣道。
    “行了你,我也不喜欢上台露脸去,这工作就不错,他们也是觉得我吐字清楚,才让我做这个的,我尽力弄好就是了。”我看着旁边还一直没有说话的赵之岩。
    “你想什么呢,赵之岩,一路上都不说话。”邱杰也察觉到了。赵之岩还是没说话,只是很自然的把我的手放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里。
    “这都快五月的天气了,你俩都拉了一个冬天加一个春天了,这都快夏天了,拉着不嫌热?”邱杰也早已对我们的这个习惯习以为常了。
    “就是的,天气热了,我的手也就不冷了。”我说着,从口袋里把手抽了出来。
    “这孩子一不说话我就愁,本来话就不多,这也是你和我们一起回家开始,才变得比较能说话了。”邱杰看着还是沉默的赵之岩,可听话的对象却是我。
    “你怎么了,一路上不说话?”我抓着他的袖子,“晚自习还好好的。”
    我和邱杰等到的永远都是无言的静默,于是一路上显得很冷场,这种尴尬就像当初我和欧阳放学回家路上的状况一样,偶尔和邱杰冒几句闲聊的话,也不见赵之岩插句话进来,每次的对话也就简单几句夭折了,不知不觉走到了赵之岩家楼下。
    “你到家了,明天见吧。”像往常一样,我打了声招呼,准备继续和邱杰往前走。
    “你等等,”赵之岩站在原地,突然冒了句,“邱杰,你先走吧,我有话和他说。”
    我和邱杰都先是愣了愣,然后邱杰先笑着说:“行,那我先走了,明儿见。”说着,用有力的大手拍了一下我的书包。
    等到邱杰的身影渐行渐远,赵之岩终于开口了:“要我等你吗?”
    “啊?”我还是慢热的问了一遍,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要我等你吗?”他重复着,“明天晚上。”
    “不用了,你要是留下了,邱杰一个人回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虽然我知道他嘴上说着是明天晚上,但以他的性子,我很清楚,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他就会每天晚上自觉地等我,任其成为一种新的习惯,如果没有邱杰,我自然愿意他留下来。
    “那你不也是一个人回家了?”他的声音始终听起来都很低沉。
    “没关系的,我可不想让邱杰觉得是因为我,导致人家一个人回家的,再说了,快到夏天了,天黑的晚,不比冬天,我一个大男生能有什么事儿。”我还是坚持着,“好了,你就因为这个不说话的啊?”
    赵之岩又恢复了静止模式。
    “行了,明天起你和邱杰照常回家就可以了,赶紧回家吧,我走了。”我笑着说完,转身离开了站在原地的他。
    因为这一句“要我等你吗”已经让我心里很满足,这种安全感和幸福感是别人没有给过的,也给不了的,曾经我也无数次想过,是不是因为他出身单亲家庭,所以更加懂得如何去关心一个人,但一般这样的孩子本身也是缺乏安全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反而能够从他那里摄取安全感,对于一个喜欢坐在角落和窗边的我而言,以前只是以为那是一种习惯和喜好,现在我才明白那是渴望安全感的表现。
    “等这星期五放了学以后,去网吧玩Dota,哥带你玩儿。”一大早刚进教室,就听到邱杰撺掇着杜涛,两个人谋划着。
    “行,要不叫上欧阳也去?”杜涛建议着。
    “欧阳是班长,又是好学生,才不去玩儿了。”邱杰很快驳回了这个提议。
    “看我的,我就不相信凭我的交情他会不去,抬也要把他抬进网吧去。”杜涛自信满满的样子一贯如此,可在上官眼里“自信”过头就叫“自负”了。
    “说曹操曹操到,”邱杰看着从教室后门进来的欧阳浩然,“欧阳,这星期五晚上和我们一起去网吧玩游戏去。”
    “我没去过网吧,也没玩儿过什么游戏。”欧阳笑道,“还不如打打篮球。”
    “去了我们教你,我也是初学者,”杜涛也打着边鼓,“就这么说定了,进去看看就会了。”
    欧阳只是略带尴尬的笑笑,没有说话。
    “赵之岩,今天来晚了吧。”赵之岩刚一进教室,就被燕冉的晴天一声喊先愣住了。燕冉的嗓门一向大,不管和谁说话都带着调侃的幽默语气。
    “赵之岩,我和你说话呢。”燕冉看到赵之岩不理她,又叫了一遍。
    “唐芮,你家赵之岩不理我。”燕冉朝着唐芮喊道。
    已经被开玩笑开到麻木的唐芮也懒得分辩许多,只是笑道:“还不知道你哪儿惹人家了,人家才不理你的。”
    “我没有。”燕冉很是有理地回道,说话时还摊开双掌耸着肩膀。
    “你干嘛不理人家?”我悄声问着他,用胳膊肘捅着他的身体。
    “从现在起,我要玩一个游戏。”赵之岩的声音足以让教室前三排的人都听到。
    “什么游戏?”燕冉坐在第一排好奇地问着。
    “从今天起,我叫李之琰,他叫赵之岩。”赵之岩指着我说道,“所以你刚才叫的人不是我,是他。”然后又看着燕冉。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燕冉也跟着凑起了热闹,“李之琰,赵之岩,除了姓以外,你们的名字是同音,蛮有缘分的,行,那就这么定了,李之琰。”
    “什么定了?”我还没缓过神来,打了一下赵之岩的后背,“喂,你搞什么名堂?”
    “我没和你说话,我在和李之琰说话,你叫赵之岩。”燕冉看着我笑道。
    “就是突然想这样过一天,互换名字,挺简单的。”赵之岩笑着看了看我,用手摸着我的脑袋,“赵之岩。”
    “玩儿就玩儿,谁怕谁,”我瞪着他,“赵,不对,李之琰是个大笨蛋。”拿自己的名字骂人听起来还挺别扭的。
    “听起来真舒服,尽管骂吧。”熟悉人的笑容看多了就觉得很贱。
    “不玩儿了!”我突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那可不行,”赵之岩放低了声音,像是威胁一样的口气,“要是被我发现了你违规,那我们就得把去年冬天那一晚没做的事儿做完。”
    “你!”我咬着嘴角气呼呼地看着他,生平最讨厌被人冤枉和威胁的我,此时此刻只能乖乖就范,慢慢地吐出一句,“你等着,李之琰!”
    赵之岩又是一阵好笑。
    伴随着上课铃声的再度拉响,所有人像是听到防空警报一样各归各位,没多久,段老师拿着教案走进了教室。
    “好了,首先,在上课之前,我们先来复习一下昨天的内容,关于抗日战争的意义,提示一下,从对国内和对国际两方面分析。”段老师低头看着名单,“我们叫一个同学起来给我们说一下,李之琰。”
    这下我可是学精了,加上赵之岩之前的威胁砝码,我要是这个时候站起来,我可就输了,但这是在上课啊,老师不知道我们的游戏,也不可能陪着我们胡闹,那我是站起来还是不站起来?窗外吹进的暖风让我顿时凌乱的一塌糊涂。
    “李之琰?”段老师看着坐在讲桌旁的我。
    我看了看旁边的赵之岩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好咬着牙站了起来:“抗日胜利对国内的意义是。。。。”
    “回答的不错。”段老师摆手示意我坐下,“好了,今天我们接着昨天的历史步伐,来看一下解放战争的相关情况。”
    坐在板凳的我完全没有听到段老师的引言,反而听到的是旁边那个家伙传来的偷笑声。
    终于忍到了下课铃响,段老师前脚踏出教室,赵之岩便忙不迭地笑了起来。
    “赵。。。李--之--琰!”我忍无可忍地看着他,却没有办法。
    “李之琰,你怎么自己叫自己的名字?”张夏莹路过过道时听到了我的声音。
    “你不知道,”燕冉在一旁笑着解释道,“他们在玩角色置换,从现在起他叫赵之岩,他叫李之琰。”燕冉先是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赵之岩。
    “挺有意思的,也就是说我们班的历史课代表是赵之岩,地理课代表是李之琰。”张夏莹开始作着推论。
    “没错!”燕冉笑着拍了下手,突然又纳闷的自言自语着,“等等,那既然是这样,那唐芮现在成了谁家的了?”
    “唐芮和我没关系!”我立刻摆着手,看到赵之岩在一边忍着笑容,便用手指着他,和燕冉澄清道,“唐芮是他的,不是我的!”
    “可你是赵之岩呀,”燕冉指着我,“要照你这么说,那唐芮是李之琰的?”
    我再次凌乱了。
    “我不是礼物,你们别把我送来送去的!”唐芮突然从旁边杀进来,一脸严肃的说了句,看到她急的又是脸通红,我意识到这是真的生气了。
    冷场了几分钟后,燕冉跑到了唐芮那儿:“别生气了,唐芮,我们都是开玩笑的,以后不说你了,你以后是我家的,行了吧。”唐芮的脸色这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燕冉又继续说着:“他们两个也不是故意的,别生气了。”
    我看着唐芮渐渐又和燕冉说笑了起来,才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拍了一下赵之岩的脑袋:“都怪你!想出来的这馊主意!”
    “李之琰,周老师叫你去一下办公室。”听到这句话,我都不知道双脚是该动还是不动,纠结了半天,我看着赵之岩:“你去!”
    “老师叫的是你,又不是我,在老师跟前游戏规则无效。”他狡辩着,“果然是笨蛋。”
    “你!”我只好悻悻地去了办公室。
    “李之琰,留下别走,要排练了。”其他人都在忙着收拾书包陆续走出教室时,高曦宇在熙熙攘攘中呐喊着。
    “他是赵之岩,不叫李之琰!”燕冉在旁边扯着嗓子喊道,就怕别人听不见。
    “你和邱杰走吧,别等我了。”我把收拾好的书包放在桌上,看着他。
    “赵之岩,我们走。”邱杰背着书包走了过来。
    “噢,我要排节目,先不走了。”我像是抢答题目一样说了句。
    “我没和你说,我和赵之岩说的。”邱杰愣了一下,随后我才意识到,经过一天的角色置换,我竟然已经习惯了“赵之岩”这个新名字。
    赵之岩在旁边笑了笑,被邱杰拍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好了,我们开始排练吧。”高曦宇说着,“教室里没地方,我们到走廊上去排练吧。”于是,我们八个人到了门口的走廊上。
    一遍又一遍的适应角色,更改细节,重新来过,如果人生也像排演小品一样能够一次不好再来一次,那么我们还愿不愿意回到从前?就算真的能够有重来的机会,我们又如何让自己尽可能少的后悔曾经,尽可能少的不去用这样的机会?我们的剧本或许也是命中写好的,唯一的区别在于我们不知道编剧和导演姓甚名谁,只清楚每一幕剧的演员是我们自己,在这出没有片酬的人生大戏里,演员们全情投入,轮换在舞台上,似乎已是稀松平常。
    排演结束的时候,天几乎已经黑了下来,初夏的晴夜挂着明亮的星星,在渐黑的幕布上闪烁。我们几个人说笑着走出了教学楼,朝着校门口走去,突然旁边的同学拉了拉我的书包带,指着操场的方向让我看,顺着手指的指向,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坐在投篮架下面,迎上了我的目光,站了起来。
    “赵之岩还等着你呢,那我们先走了。”高曦宇说着,和其他人先行一步,我还在呆呆地点着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他朝我走来。
    “排完了?”他走过来用一个明知故问的疑问句作为开场的第一句话。
    “嗯,都说了不用等了,邱杰呢,你让人家一个人走了?”我和他出了校门,朝着桥上走去。
    “他和别的班的人一起回家了,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那你不到教室去,干嘛在下面坐着,幸亏是夏天,要是冬天你也预备就在下面死等着?”虽然我的话是责备,可就连我自己都听不出来半点儿责备的口气。
    “下面比较凉快,教室里太闷。”说着,他又拉起了我的右手。
    “刚说了闷,拉着会出汗的。”我把手抽出来。
    他又固执地把我的手放在口袋里,看着前面的人流与车辆,轻轻地说了句:“习惯了。”
    有时候就这样不说话的走着,只要是和在乎的人一起走,也不觉得尴尬,天气的日渐闷热也打消了人们说话的劲头,梅雨季节的光临似乎并没有让这里的温度有所消减,柏油马路上散发着白天阳光炙烤留下的余热,虽然还没有知了的声音,但街道上的人潮拥挤在这样的季节已足够让耳朵产生嗡鸣的效果。
    “好了,你到家了,明天不要等了,要不让你家人也跟着等你,说了我没事儿的。”我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说着。
    “你路上小心。”他嘱咐着我,我答应着,挥手告别。
    的确是好久没有这么晚回家了,虽然提前和爸妈打过招呼说要排节目,可能会晚回来,但自己心里都有些发毛。
    夏天的路上虽然比冬日的人流量要多些,但这个时间大概是因为赶上了晚餐时分的缘故,路上除了停在楼下的私家车和偶尔踱步的小猫小狗,我实在瞅不到一个活人。沿着小巷拐弯后,路灯的照耀下晃出了自己的影子,我盯着自己的影子,踩影子是无聊时最好玩的游戏了,等等!我的影子身后的另一个高大的影子是谁,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看到地上的那个高影子抡起了一把锤子,朝着我的脑袋砸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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