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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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沈随云觉着不适,却不愿睁眼。
头很痛,身上忽冷忽热,随便动一动都是一种折磨。呼吸困难,轻声咳嗽就会头痛欲裂。
当沈随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患了热病,可是却难受的连移动一下都困难。
沈随云只觉好笑,最近似乎也没怎么受冻之类,况且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差劲到连热病都能把自己折磨的这么惨烈的地步了?
恐怕这就是做错事的惩罚吧,姐姐以前不总是说,做错事是要遭天谴的嘛。
自己该不会真的,就因为一个热病死了吧?
就在沈随云胡思乱想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门。
“随云!用早膳啦!你再不起来,那群土匪该抢完了哩!”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只是沈随云烧的脑子有些晕晕乎乎,过了许久,才想起那是向久的声音。
沈随云想发出声音告诉对方自己的情况,但唔唔嗯嗯呻吟半天就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沈随云懊恼极了。
向久又发出了的声音:“随云?沈随云?喂,多晚了,还在睡?客人里就你一个还在睡。”
然后就是向久移动了步子的声音,似乎要离开门前了。
沈随云一着急,用力的踹了下,居然踹到了床边的柜子,发出了还算大的声音。
向久停住了脚步,不久外面传来了迟疑的声音:“……沈随云?是你在踹东西吗?”
沈随云又使劲发出沙哑且断断续续的虚弱声音:“……我……好难受……”
向久似乎是终于听见了沈随云的声音,急忙推开厢房的木门,估计是觉得自己比沈随云大好几岁,或者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山里豪放久了,也就没什么男女有别的顾忌,用手试探起沈随云额头的温度,随后又摸了摸沈随云的脸颊。
向久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去屋外打了盆冰水,然后找来块干净的毛巾,替沈随云擦了擦脸,又打湿拧干敷在了沈随云的额头,接着就又出去了。
不久沈颐茗和韩永也过来了,随来的还有个四十来岁的老男人,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箱子,想必那是大夫。
那个大夫看了看沈随云的舌头,把脉,问了问沈随云近期的身体情况后,就开了几味药,之后便离开了。
沈颐茗明显没有再去追究昨天发生的事情,大夫给沈随云看病时她眼中满是担忧地望着沈随云,等大夫走后她就立马上前去试沈随云的体温,然后把已经发热的毛巾又洗了冷水。拧干,复敷回沈随云的额头。
看着弟弟憔悴的样子,沈颐茗的眼睛有些湿润,本来情绪就容易受到波动,即使刚刚和自己心爱的人有了夫妻之名,看见自己弟弟这样还是万般难过。
“随云……随云……”沈颐茗轻唤着弟弟的名,“你身体那么好,热病一定很快就没事了……”
姐姐有了新的生活,自己也终于不用像以前那样在绝望的时候吓跑姐姐了。
沈随云一面有些开心,一面又滋生着新的绝望。自己没有用处了吗?
即使难受,他还是对着沈颐茗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韩永出声安慰:“好啦,颐茗,沈弟只是热病,不要过于伤心,伤了喜气。我去叫人下山抓药,你若是要自己照顾沈弟,我也不强迫,但小心不要累坏了身子,你身子一向不好的。”
接着韩永又对沈随云说:“沈弟,你好好休息,不要折腾自己,免得休息不好,热病会严重的。我去叫人给你抓药啦。”
随后韩永就走出了厢房。
接着又进来一个小厮样的人来送水,沈颐茗扶着沈随云喝下了。
恍恍惚惚间,沈随云好像听见沈颐茗出去遣走了附近的小厮,然后又关严实了门,坐在床边,攥住自己手,说了些什么。
似乎是说韩永的父母早就去了,他们父母的事情也是无奈,希望他能彻底结开心结。
说过去的苦日子是她这个姐姐没有做好,她对不起他,但她不会像父母一样离开他。
说她嫁了人,嫁了自己想嫁的、而且也会对他们好的人,他们终于可以重新得到幸福了。
她好像一直在说对不起。
说她会永远保护好他……
…………
…………
…………
沈随云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滚热的水中沉浮,又或者是河水中被大雨打乱的浮萍,那样无助,那样痛苦。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端庄的母亲和总是一脸严肃正经的父亲,他们不是慈祥的父母,却是令他尊敬的保护伞。
然后他们都不见了,又只剩下他在雨水中接受冰冷的洗礼。
不……
不是冰冷的雨水……
雨水每一次与身体的撞击都会带来剧烈的痛楚和灼热,那种痛苦简直要掠夺掉他所有的呼吸。
即使如此,他依然护着怀中的一片叶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他依旧紧紧地护着,执拗的不顾一切。
远方是一片美丽的净土,房屋鳞次栉比的排列着,碧绿的小河,柔美娇嫩的杨柳。他看得见那里,却永远到达不了那里。
忽然一阵狂烈的大风,他手中的叶子不见了,飘向了远方的净土。
而他被留在这里,经受一切痛苦的折磨。
有一个声音轻轻地说,这是命,你信命吗?
他拼命地摇着头。他不甘心,他不认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所有他才会那样拼劲所有的活着。
接着那个声音似乎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听过,信命的跟着命运走,不信命的……被命运拖着走……
然后,眼前又是一片灰暗。
…………
…………
…………
清醒的时候,天是黑的,听见沈颐茗的哭啼声,周围人的安慰声,他惊觉,这是他那天醒来之后的次日戌时了。
突然有人发现他醒来了,惊喜的叫了声,于是沈颐茗立马转过身来凑上前,握住了沈随云的手,红肿的眼睛使沈颐茗看起来羸弱而禁不起任何挫折。沈随云不禁心疼起姐姐。
但当他想出声安慰时,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沈随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紧张又难以置信,还有些担心被姐姐发现不妥的情绪。
他的喉咙不对劲。
或许即使这个时候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别人也只会当作是热病的征兆。
但他知道,他的喉咙毁了,他的声音永远就只能这样了,这是自己的喉咙,自己不会感觉不到。
沈随云对着沈颐茗笑了笑。
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安慰性的笑容,却包含了嘲讽与绝望。
他应该感谢上天,这样严重的大病,他却眼睛没有瞎,脑子没有傻,仅仅是废了喉咙吗?
在沈颐茗面前,他只能更加自卑?
韩永遣退了一帮之前前来安慰的人,从小厮手中端来煮好的药后,又遣退了屋里的小厮。
“好啦,颐茗,你这两天操够了心,出去歇息吧,我来照顾沈弟就好,”韩永温柔地吻了吻沈颐茗的额头,“虽然我没有你细心,但照顾沈弟,我绝对会尽心尽力的。”
沈颐茗点了点头,又用手试了下沈随云的温度,才出了厢房。
韩永将药放在了床头的木桌上,轻柔地扶起了沈随云:“沈弟,靠在床板上吧,用了药身体会好些。”
沈随云乖乖地配合了。
接着沈随云自己端起了药,慢慢地喝了下去。
虽然药很苦,但他没有皱一下眉头。
韩永端过了空药碗,问:“身体比昨天好些了没有?”
沈随云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韩永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轻柔地问:“那,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的?”
沈随云摇了摇头。他不想把喉咙的问题说出来,他不希望有人这么快就用可怜的眼光看着自己。
韩永最后说:“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然后就端着碗出去了。
沈随云“啊”了几声,接着又轻轻地念了几遍自己认识的人的名字。
嘶哑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不要说好听,甚至让人觉得不舒坦。
自己原来的声音据说是继承了母亲的好嗓子,现在这样的嗓子……到底是废了。
“咳、咳……”
沈随云用力的咳嗽着,说不清是真的因为嗓子难受还是什么,只是不停的咳着。
湿咸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咳、咳咳……”
姐姐,我真的还能重新得到幸福吗?
姐姐,你真的……不会像父母那样离开我吗?
姐姐,我得不到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