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和你舅舅都忙得不可开交，你还把晓晴往我们这儿送，这不是从心叫我们为难吗？”
    梁雨生并不坐下，站在客厅。刘霞择韭菜的手稍稍停了一下，没有招呼雨生坐下，接着说道“你说你平时是怎么照顾晓晴的？要我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像她那么野蛮的丫头片子。要不是我家乖崽告诉我说我还真不敢相信，你知不知道我家乖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都见血了！我告诉你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別把人往我这儿送，真受不了！”
    “晓晴呢？”
    “没到放学时间，等着吧！”
    “你们平常不接晓晴吗？”
    “她都那么大了还要人接？再说了，老王平日里那么忙，我又在家里有一大摊子事儿，哪里有功夫接她？”
    梁雨生隐忍着胸中的怒气，尽量放缓语气”可今天是周五她们学校放学早，这会儿早该回来了。
    “怎么？你是在指责我吗？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真的是有人生，没人养！”
    刘霞得意洋洋地看着刘雨生料定他不会还口。刘雨生感觉自己的整个上槽牙都在颤抖，“你再说一遍？！”
    刘霞瞅着双眼通红的梁雨生，心里稍稍有些怵，可一想到梁家兄妹俩的生活全靠自己家支持着，底气变得十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像害了狂犬病的狗！还跟我这儿吹胡子瞪眼，你也不在心里掂量掂量，要不是我和老王帮衬救济着你们，你和你那个没教养的妹妹早就横死街头了！”
    “你听听你都说得些什么混帐话！”
    刘霞一边帮老王挂衣服一边还嘴道，“什么话？我说得都是实话！”
    “哥哥！”
    梁雨生稳稳情绪，半蹲着将晓晴揽入怀中。梁晓晴看看雨生通红的双眼，天真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呀？变得这么瘦，皮肤也黒黒的，眼睛像兔子一样红红的，是不是沙子跑进去了？晓晴给哥哥吹吹吧！
    梁雨生看着眼前嘟着小嘴认真给自己吹并不存在的沙子的晓晴，让梁雨生下定决心，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妹妹他也要心甘情愿地忍受所有不公。
    王祥一边从钱夹里掏出六百块钱，一边道，“你舅妈这个人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说话是不怎么好听，但绝对没有恶意也不想给你难堪。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她说得那些话你就权当她放了个屁！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心里千万不要有负担，知道吗？”
    “我都知道，钱，我就不要了。”
    “你这孩子，你和晓晴都开学了，正是用钱的时候怎么能不要呢？拿着！”
    正当梁雨生犹豫着准备收下时，刘霞尖锐的声音响起，“我的个老天爷啊，你是不让我活了！我实在是不明白上辈子我是遭了什么孽呀！嫁给了这么一个穷光蛋不说，还一个劲地给外人送钱，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你竟敢骂我！为了这么一个强奸犯的儿子骂我？！我，我，我不和你过了！咱们离婚，离婚！”
    梁雨生再也无法忍受，捂着晓晴的耳朵夺门而出。梁雨生紧紧地拉着妹妹的手，他的步伐尤其迅速，仿佛在他身后紧随着吃人的魔鬼。
    “哥哥，哥哥！你慢一点，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梁雨生蓦地停下，扳住晓晴的肩膀问，“你告诉哥哥，哥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啊！”
    “没，没有……舅舅，舅……妈都对我挺好的……”
    “不对！你撒谎！舅妈说你打了他们家乖崽，可哥哥知道晓晴是个乖孩子，不会随便出手打人的，对不对？”
    梁晓晴哇地一声哭出来，一边哭一边打嗝，脸涨得通红。梁雨生看得心疼，抚着妹妹的背低声安慰，“有什么委屈你慢慢说，別一直哭一直哭，再哭下去会变丑八怪的！”
    “舅舅平常工作忙，家里通常就只有我、舅妈还有乖崽。舅妈只叫乖崽起床从来不叫我，我好几次都差点迟到；舅妈做的饭看上去都好吃，每次我想夹肉的时候她都拿眼睛瞪我，好可怕！我每次吃饭都只敢夹些素菜吃还经常吃不饱，乖崽他有时候偷偷摸摸的给我夹两块肉。哥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打他，是乖崽自己摔伤的，舅妈看我在旁边就非说是我打的。哥哥，别人不相信晓晴，哥哥会相信的，对吗？”
    梁雨生往着眼前的妹妹，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梁雨生无法向妹妹解释她为什么要承受如此不公平的对待，也无法保证类似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哥哥向你保证，以后不管哥哥有多忙也不会抛下晓晴不管；哥哥会尽力不让你受委屈，不看别人脸色，以后咱们再也不去舅舅家了，好吗？你也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哭哭啼啼了，你越软弱別人越会欺负你，明白吗？”
    “可是哥哥，晓晴有时候会很难受，难受到心都快裂开了，就算是这样，也不行吗？
    梁雨生痛恨自己的无能，“晓晴如果难受的话可以到哥哥面前哭；如果哥哥不在，你就偷偷得哭，不能让别人看见。
    回到家，安顿晓晴睡着。梁雨生照例打开课本，出乎意料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舅舅家以后是怎么都去不了，也就没了生计。
    若自己一个靠政府的一一点补贴勉强还能度日，可晓晴不行，她还那么小。梁雨生越想越觉得心力交瘁，为了转移注意力，合上课本，找出几天来积的脏衣服开始洗。
    梁雨生翻着衣服怎么都找不到放在内兜的观音玉佩。梁雨生一瞬间有些恍惚，“掉了？丢了？”那块玉佩几乎可以说是那人留下与他有关的最后一丝联系。
    即使如此，那又怎么样呢？那人留给梁雨生的除了一点点可笑的温情，更多的是伴随梁雨生一世的痛苦与屈辱。梁雨生多次在心里提醒自己与那人毫无瓜葛，可此时梁雨生湿漉漉的怅然，提醒着梁雨生血浓于水的残酷事实。梁雨生突然被一种强烈得无力与恐惧紧紧包围，一种无法逃脱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