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十年一觉扬州梦 第十一章 山高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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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文泽撑着把暗黄油纸伞,漫无目的走在城东偏静的小路上。“嗒,嗒”的雨水声打在伞上,就像滴落在他心上一样,空洞洞的。从那日睿王无声走后,他已经有数日不见那人了,夜晚坐在房里静静等着那人的到来已成了他这几日的功课了。
拂去脑里的空想,细细思考着城里发生的大事,金尚书勾结胡人与成王逆谋造反,全家正等着秋后问斩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我抓的盗贼就正好偷盗了金尚书勾结外人造反的书信?这里只是金尚书的一处别院而已,他人在京城,他那纨绔儿子也是数月前才来此地的,整日流连风月之地,这么看也不像是个有造反能耐的样啊?
带着自己的疑问,宁文泽请白芷枫坐在了“芙蓉楼”里喝酒。谁叫白芷枫最喜欢这个地方啊,他能有今日一切都要感谢“芙蓉楼”对他的照顾,时不时的来做个词,还有银子拿。可他宁文泽就不能和他比了,他实在文采有限,不能弹不能写,没有额外的薪水可拿,看着白芷枫一杯杯喝着不要钱的酒,他都心痛得要命了,早知道直接去路边的酒馆喝得了,来这讲什么调调啊!
似乎看出他的心痛,白芷枫“咕噜”又是一口,还打着酒嗝,斜眼戏谑的笑看他:“怎么,心痛啦?你还好意思请我喝酒呢!喝这几口就心痛你银子了,我还没涨你房价呢,你看看现在扬州城里哪样东西没涨价啊!你说,你是不是真心请我啊?”
被说得哑口无言的宁文泽,有些窘迫的看着他,半天才诺诺道:“我是真心的,就是银子不够你喝而已啊!早知道就请你去酒馆喝好了,起码没这里贵吧,可以让你多喝些啊!”
“文泽,我就喜欢你这样,从不装模作样的。来,来,来,我们一起喝,你别光看我喝啊!”白芷枫拉他坐下,替他倒上满满一杯。
“快喝!这‘醉相思’可是好酒啊!”白芷枫推着酒到他手里,看着他一口喝下,双眼睁得像铜铃样大看着他:“你就一口喝了?也不慢慢品尝下,你是牛啊,饮水吗?”
宁文泽看他责怪自己,也是愕然道:“你也是这样喝的啊!干嘛说我,你也像牛饮水啊!况且这酒入口很绵软,一点没烧刀子有劲,软绵绵的,滑丝丝的,我还不习惯呢!”
“你长得什么眼睛,我本来就是在喝水啊!你真是浪费啊,这么好的美酒!”白芷枫一边心痛的看着他手里的酒杯,一边拿来自己的酒杯递到他鼻子下。
没有酒味,倒有淡淡的茶香味。宁文泽不明白他这样做事为什么,难道他又戏弄自己?
“喂,你干嘛骗我啊?我是真心请你来的,就知道戏弄我!”宁文泽有些恼火的看着对着他哭笑不得的人。
“我一直都没喝酒啊!你自己看看这桌上,一个酒壶,一个茶壶,我一直在倒水喝啊。是你自己心里有鬼吧,还说真心请我,我看你是存心气我吧!”
宁文泽仔细一看,还真是自己看错了,两个差不多形状,颜色的壶还摆在一堆凉菜的中间呢!可能是自己太过想着银子的事了,只看他使劲端杯喝着,就急了,根本就没看旁边的另一个壶。
“嘿,嘿,我,我担心我不够你喝酒的银子,这不着急嘛!我总不能让你给我出银子吗?”宁文泽在白芷枫面前就算脸皮磨得跟他一样厚了,他还是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一脸憨憨的看着白芷枫。
“就给你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装。我们朋友之间用得着这么见外吗?你有什么事不明就对我说好了,要喝酒我陪你去喝。尽学人装样子了,这下自己有得受了!”
“是,是,是,还是芷枫兄说的在理。我还不是看你几次帮我,我,我想……嘿,嘿……”宁文泽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白芷枫看他的眼神已经要冒火了。
“哼!我知道你是为了睿王的事才请我喝酒的。别的事你会上心吗?”白芷枫白了他一眼,倒了杯酒,慢慢喝起来。
宁文泽见他脸色渐好,才慢慢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我总觉得睿王他是在故意帮我,他明知道那金府有问题,还告诉我那里有盗贼,让我去捉。他是不是前段时间没认我,心里有愧才想个法子让我来立功啊!”
摇了摇头,暗笑的白芷枫冷冷道:“说不定是他挖个地洞,让你去跳呢!你还得意,以为他心里有愧要帮你!”
两人一阵沉默,各自倒酒慢慢品尝。眼前还是两月多前的凉亭,只是环绕四周的浓荫已由翠绿变成了深绿,远处楼宇廊间,灯火辉煌,寻欢作乐的人声隐隐约约。凉亭旁的池塘里已荷叶连连,洁白光润的白荷枝枝傲立其中,为这满池塘的葱绿点缀得清雅而高贵。
夏日的晚风中夹着荷香带来一丝丝清凉,被清风摇曳的白荷花,如水中仙子般婷婷袅袅,飘飘若舞,圣洁而孤独。
“唉!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白芷枫看着宁文泽身后的远方,轻叹道。
“什么?“拿着酒杯,满嘴没味的宁文泽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
“快,快,我们快离开这里!”慌忙起身的宁文泽,绕过圆桌,拉起还要喝酒的白芷枫就走。
“干嘛?我还没喝完呢!”白芷枫紧拽着酒壶,抱住凉亭柱子死活不松手。
“没办法了!”宁文泽见他不肯放手,那边的人又快过来了,只好伸出两指在白芷枫的手背上一点。
“啊~!宁文泽,你敢……”白芷枫睁着瞪大的怒眼,揉着痛得快发麻的手臂,长大嘴巴愤愤说不出话。
“唉,祖宗你轻点声音吧!我没办法只好点你的穴道了。”说着一手托起白芷枫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一手揽住他的腰,窜出凉亭,一个飞身,轻飘飘地落在‘芙蓉楼’后院厢房的高墙上了。头也不回的宁文泽架着冷瞪他的白芷枫如黑夜里的夜莺,轻灵飘逸而去。
站在池塘另一边看着的睿王,脸上冷得像罩了层寒冰,手里捏着的折扇都“嗞嗞”作响。旁边候着的劲风几人,浑身如感受寒风过境般,毫毛都竖了起来。明明近七月了,怎么还浑身发冷啊!不明所以的几人对视一望,心里顿时明白:我们王爷发火了!
司马睿暗自磨着牙:好你的宁文泽,我要你像小时候那样抱我,你推三阻四的。现在倒好了,你跑到这里来抱小倌了……刚才那小倌的声音好熟悉啊!
“哼!”司马睿怒气冲冲,一甩袖,狠狠往后院方向走去。
“宁文泽!你敢对我动手!”白芷枫怒吼着刚解开他穴道的人,并狠狠给了他几拳。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他看见我在那种地方……嘿,嘿,芷枫兄,我不是故意的。”讨好似的拍拍白芷枫被他点的手臂,一脸歉意和纯真的笑容。
“好,我这次不计较,如有下次的话,我们就绝交!哼,见色忘友的家伙!”狠狠白他一眼还不忘再狠狠在他身上擂上一拳。
“唉,就要变天了!”白芷枫靠着门扉上,看着在院里嗮衣的宁文泽喃喃自语。
“什么,变天?”抬头看看,晴空万里中漫天云彩,连片乌云都没看见。
“哪里要变天了?这好好的呢,你别瞎说,没看我正嗮衣吗?”宁文泽对着他做了个敲脑袋的动作。
白芷枫难得没和他闹上,看了他半晌,才慢悠悠对他说:“你教我几招防身的功夫吧!”
“好好的,干嘛要学功夫呢?你等两年去考科举,中个状元,比学功夫强多了。”
“你不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吗?”白芷枫走过去帮他把盆里的衣服搭在竹竿上,“这年头,好日子快到头了。前日你跟我说睿王的事,那就是开始,甚至更早!”
宁文泽停下动作,不可思议的看着:“这,这就开始了?”
白芷枫的话让宁文泽心思兜兜弯弯,在教了他一些基本招式后,就跑到城西山坡上看着睿王府邸。
夏日的夜晚,暗得比平时要晚些。天边暗红云彩还未完全隐去,半青半红交织间,半轮明月已经悄然探头了。
王府前边院落已燃起点点灯光,如飞萤闪烁。园中葱绿嫣红渐渐掩进青灰晚风中,小如爬虫的人影,来往于楼中庭院。摸摸自己不久前才进肚里的一碗稀粥,在往来城东和城西间只怕已经消化得连米粒都不剩了。
那前方打着灯笼,引着提着食盒的下人,鱼贯而来。想必那人正等着吃王府大厨做的珍馐美味吧!
连个吃饭,排场都这么大。想他和白芷枫向来清贫惯了,简单的几样青菜,汤粥就过一天了。还记得前日两人笑说,早知道吃霸王餐,还不如在“芙蓉楼”酒足菜饱一顿的好。
不知那日在“芙蓉楼”,他是来做什么的?忽又想起第一次去时,老鸨说的话:来这都是找人的!
是啊,找人的!原来他除了那个小桠,还有其他人。自己怎么就从没想过这些呢?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自己已然如诗似画一般了,还挥金如雨,流连风月地亦无不可,难怪连崇文都跟随于他,更别说小桠什么的了。
难怪白芷枫很是痛心,老说一身铜臭又花心的睿王害了纯洁善良的崇文,说什么也不让自己做下一个。
那个人在白芷枫眼里的形象始终没好过,不是见异思迁就是利欲熏心。可他在他的心里却是那么出尘不凡,连追上他脚步,和他并肩一起的感觉都越来越远了。
“喂,你很喜欢站这里看吗?”一个声音从他背后的书院顶上传来。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还没来得急回头,那人就一阵风似的来到他身旁。
“啊,原来这里看王府这么清楚啊!你看这么久,不是像我一样,想打劫王府吧?”
宁文泽实在没好气的看着眼前这个高他半个头的大家伙,“你想干什么?打劫王府?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人!”
慢慢走下山坡,懒得理那家伙了。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不是说他小白脸,就是想打劫王府,自己都像丧家之犬了,还跑来江南惹是生非。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是个什么人啊?”跟在后面追来的大汉就是在王府做了一段“客”的大燕神武将军——慕容衡越。
“就是这个意思,你不懂请先生教你去!”宁文泽说完施展轻功翩翩而去。
“好俊的轻功!你等等我啊!”慕容衡越几个飞跃,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