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十年一觉扬州梦  第十章 回首萧瑟处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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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夜,果真是动手行窃时。等待两天的宁文泽终于等来两个黑衣大盗。
    “喂!你们这么急急忙忙的是想往哪里去啊?”跟随两个大盗翻墙越屋的宁文泽,不费吹灰之力似的粘在他们身边,眼露讽刺的揶揄他们。
    看着毫无声息冒出来的人,紧紧挨在身边竟毫无知觉,两人俱是大赫一跳,加快身形想摆脱掉宁文泽。左拐右偏的一路狂奔,那人却好好的跟在左右,像个影子怎么也摆脱不掉。
    “你是什么人,干嘛老跟着我们?”其中一人终于开口问话。
    “我是这里的捕快,你说我干嘛跟着你!”宁文泽气定神闲地望着有些惊愕的两人,继续道:“你们乖乖跟我回府,还是要我动手拿你们?”
    “哼,看你一路跟着我们兄弟俩,想你功夫也不赖,要不我们分你一半,你我各自回家好好睡觉,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其中一个黑衣人试着和宁文泽商量商量。
    “什么都没发生就有一袋珠宝,你当我什么?珠宝我都要,你们我也要!”宁文泽不容商量,伸手摸出铁链就要锁住他们。
    “别,别,我们都给你行了吧!”
    “不行!”宁文泽心想跟他们也玩了一阵了,该干正事了。
    “呸!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也不给了,看你有什么本事来抓我们俩!”说完两人同时出手,一人直攻宁文泽上盘,一人直攻他的下盘。两人配合倒是默契无间,得心应手。只是宁文泽几招就拆了他们的配合,左右逢源般打得他们应接不暇。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跟你走!”看着被他打得抱头鼠窜的两人,宁文泽抖抖手中的铁链,轻笑道:“早说不就少受点罪吗!”
    “不得了,不得了,城北金府被查封了。”
    “什么金府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是金尚书家啊!”
    ……
    “文泽,这金府不就是你前几天抓贼的地方吗?怎么就被查封了呢?”白芷枫与宁文泽并肩走在城里,看着街头三三两两交头议论的人们,心里也是很好奇。
    “听审理盗案的大哥说,在那两个盗贼盗来的珠宝里发现了一些重要东西,连夜就禀报给睿王了。至于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第二天,那两人连同东西一起被睿王府的亲卫带走了,还说事情机密不可泄露。”宁文泽也细细想了想,这几天没见到睿王,只怕是处理这件事去了。
    两人随着好事人一路来到城北的金府。就见从前门庭热闹,车水马龙的金府一夜之间就破败萧条了,大大刺眼的“封”字贴在朱红大门上。从前气派不凡,显贵一时,比过王府的金府被驻足围观的人们指指点点,仿佛受人唾弃的弃妇般,了无生气。
    “不知道金府出了什么事竟被抄家查封,一夜之间已是面目全非了!”白芷枫冷眼看着金府门前的两尊高大石狮,凉凉的话语中透出点世事沧桑无奈的气息。
    “我也很好奇,那夜那两个盗贼到底偷盗了什么重要东西,竟然让金尚书家一夜倒了!”宁文泽扭着眉头,心里隐隐有些疑惑浮上。
    夜晚躺在木床上的人,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已是入夏时节,屋外虫鸣蛙叫一片,皎洁的月光透过大开的窗子,洒满一地银光,徐徐而来的夜风婉转而拂人,却不能让内心烦闷的人安心入睡。“唉~!”轻轻的一声叹息,有着些些不耐,些些难安。
    “如此良夜,师兄为何唉声叹气难以入眠呢?”窗子下一个风采翩翩的华衣艳丽公子,手摇折扇,眼若秋水,笑意盎然的看着床上人。
    从床上一弹坐起的宁文泽,吃惊的看着窗子,揉揉以为出现幻觉的双眼,呐呐道:“你是王……师弟?!”
    一跃而入的睿王,两下就蹭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有些愕然的人,突然拿折扇挑起床上人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着他,愤然说道:“才几天不见,师兄就结识新人,不认识师弟我了吗?”
    好熟悉的话,似曾在王府里听他和小桠说过,现在轮到说给他听了。宁文泽不耐的拍开折扇,站起:“不知王爷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月光静静倾泻,房中一片朦胧迷离。宁文泽只着棉纱单衣,衣领间大开,蜜色肌肤在银色月光下像泛着珠光的珍珠,胸前若隐若现的两点嫣然让人遐想翩翩。修长结实的身形被薄纱似的单衣裹着,隐隐露出的健美腹肌深深吸引着睿王:真想看看他除下衣物时的身躯!
    一下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睿王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看宁文泽并未发现,放心一笑:“不是说了吗?师兄又不记得了,应该罚你咯!”
    “罚我?怎……么罚我,王爷?”宁文泽只是愣愣看着,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了。
    “不是说了叫师弟吗?这里又没外人,师兄老叫我王爷做什么,还是师兄更喜欢叫我睿儿?”睿王此话一出,两人都心里抖了一下,好久远的称呼了,记忆中只在两人亲密相依相伴时才说的名字啊!
    睿王一时心情烦躁不安起来,似乎这远去的过去让他心烦意乱。而一边的宁文泽却内心欣喜翻腾,不好意思的慢慢张开口:“睿……睿……”
    “儿”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睿王轻呵一声打断:“师兄,算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啊?!”刚刚还一脸笑意的人,此时一脸冰霜的看着自己,宁文泽心里忐忐忑忑,不知自己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
    “那好吧,师……王爷!”宁文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心里酸酸的。
    看着低下头的人,睿王心里一阵莫名绵软,暗暗叹气:不知道怎么了,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就隐隐有些痛。
    “师兄,你别介意,最近我有些忙,心情不是很好。”睿王眼光闪烁,口里语气也软了许多。
    “师兄没有怪你……对了,你最近是不是因为金府的事在忙碌?”宁文泽想起金府的事,心里有些疑问想问问睿王。
    睿王一时眼神清冽又警惕的看着他:“你知道了?!”
    “最近大家都在谈金府的事,金府被皇上查封抄家,而你又是扬州的藩王,在扬州出了事,自然你会很忙的。”宁文泽按自己的分析说给睿王听。
    “……是啊,父皇大骂我治下不力才会出事的,还要罚我年俸呢!”睿王口里虽说得委屈凄惨,心里却暗暗琢磨宁文泽话里的意思。
    “是什么大事让你被皇上责骂了?”宁文泽很是关心的样子映在睿王眼里。
    “也不知道那金尚书搞什么,竟然和胡人勾结卖马给成王,好成中渔利。”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成王怎么会向胡人买马呢?”宁文泽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这事还要谢那两个盗贼呢!若没有他们,金尚书勾结胡人和成王的事还不会出呢!说到底我还要多谢师兄,帮我抓到盗贼立下一功啊!”睿王眼露精光的笑着看着宁文泽。
    宁文泽只觉浑身无由来的一寒,怔愣间半天说不出话来。睿王悄悄步到宁文泽身边,拉起他的手,轻轻抚摸。不是很柔软细腻,有些粗糙,还有茧子的手却温暖厚实,握着让人很放心,很踏实。
    宁文泽吃惊的看着睿王不舍的拉着他的手,满眼讶异却又急切欢喜的样子。“师兄,你的手还像多年前一样,暖和着我的手呢!”
    宁文泽听他说着,也不舍得甩开他,任由他紧紧拉着,看他开心纯真的笑,心里也暖意浓浓起来,好笑的看着睿王:“都夏天了,手肯定是暖和的,再过段日子,拉着手就会出汗了。”
    睿王像没听到似的,拉着他的手慢慢将自己移到他身边,突然低头埋在他颈间。闭上眼深深嗅着宁文泽身上干净清爽的阳刚味道,耳鬓厮磨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嘴唇轻轻滑过宁文泽脖子,呼出阵阵热气直喷心脾。
    宁文泽僵直着站立,浑身绷紧,脑子里哗啦啦的一片白光闪耀。
    “师兄,你很紧张吗?干嘛全身这么僵硬啊?我们以前不是常常搂搂抱抱的吗?”睿王亲昵地在宁文泽耳边软语如兰香:“师兄,我累了,今晚我睡你这好吗?”
    “啊?!”回过神来的宁文泽愕然:“我,我这里很简陋的,我怕你不习惯!”不等他再多说,睿王拉住他就往床上倒去了。宁文泽与他倒在并不宽大的床上,心里“咚咚”只响。
    “师兄,你还像小时候那样搂着我睡好吗?我想听你心跳动的声音,感觉很舒适,踏实!”说着就往宁文泽怀里一缩,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手搂着他的腰。
    宁文泽习惯性的侧了下身子,让他睡得更舒服些,伸出手臂环住他,脑里全是十二岁时的片段。
    那年随师父来江南看望故人之后,他师叔的侄儿——司马睿。当时还痛失母妃的司马睿就已让他眼前一亮,惊为天人了。宫廷斗争历来残忍,出身小官绅之家的徐妃,靠山单薄,即便晋帝再爱惜她,也无法防范的了手掌大权的皇后一家。最终徐妃在流言中伤中崩溃倒下。失去母亲呵护的司马睿被舅舅带回扬州老家,远离黑暗冷酷的皇宫。晋帝因怕见司马睿那酷似徐妃的脸也应许了,或许在他舅舅和师叔的保护下比在这皇宫中更安全吧。
    江南的六月阴晴不定,断断续续的梅雨接连已有一月了,渐渐潮湿闷热的气候让人身上都像要发霉一样。那时他们白天就站在屋檐下,数着檐下流落的雨滴,看着院里的荷花嫩嫩的花苞,雨滴在荷叶上晶莹剔透像颗颗水晶,圈圈的涟漪散开消去又慢慢散开。
    雨,实在下得让人烦闷不已时,他们就一人摘片荷叶挡在头上,拿着自制的渔网在池塘里捞刚长成形的小青蛙,一边捞还一边流口水的说着:“我们也来做‘东来顺’的爆跳蛙吃吧!”
    夜晚是他们喜欢的时间,两个孩子老把房里的灯火调小,说着各自编的鬼怪故事,看谁把谁先吓趴。后来不说鬼怪故事了,司马睿就爱倚在他怀里,听他说雪山四季的变化,说西海草原放羊牧马,说西海湖的清澈透亮,说高原上的天有多蓝,云有多白。
    半年很快就过去,新年也要来了。两个人学着大人的样,端着酒杯,相互敬着,说着以后的每年都要一起过,一起放烟花,一起收压岁钱……
    多年的陈年往事像走马灯样在宁文泽眼前一一闪过,遥远清晰的过去,现在却有些莫名的陌生起来。看着在他怀里睡得安然的人,宁文泽心里七上八下的:自己于他到底算什么关系呢?若说师兄弟,他们又没有可以述说的同门之谊。若说上下级关系,他是睿王,他是捕快,差距太大,根本走不到一起。或许他们的关系仅仅只是儿时的玩伴吧!那此时他们紧紧相依在一起还是儿时吗?!
    一夜思绪翻飞的宁文泽快天亮时才睡去,而此时的睿王却睁着甜梦刚醒的清亮眸子,看着沉沉入睡的人,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温柔,随后却又是恼怒的皱眉。半晌,有些茫然地盯着安静睡颜的人,慢慢伸出手在他的眉眼间轻轻抚摸。似在摇头,似在叹气般,睿王猛地起身,跃出窗子,飞身不见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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