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十年一觉扬州梦 第十二章 再见亦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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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烦人的慕容衡越,宁文泽竟到了城外的便河边。这便河和城里流经的水域都来自淮水,只是在外城又围了几处城墙,引了淮水绕着内城的城墙一圈,留下几座便桥入内。这样的布置安排除了有效利用水资源外,更多的就是军事防备的护城河了。
虫鸣,野花暗香,阵阵袭来。为了摆脱烦人的慕容衡越,宁文泽一路不停飞跃已是汗湿衣襟了。此时徐风微抚,清幽暗香浮动,沁入心脾,令宁文泽一阵舒爽。
走近河边,坐下。捡起脚边的石子,无所事事的打着水漂。连着水面几个轻跃的石子瞬间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轻轻荡漾,月色下掀起的“啪,啪”水声悦耳动听。
“原来你跑这来了,害我好找啊!”慕容衡越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打破宁文泽宁静的心神。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跑那么快也被你找到了。你老跟着我,想干什么啊?”宁文泽还真想坐这好好平静心情的,可这家伙把行军作战,侦查跟踪敌军的手段用到他身上来了。
“说了想和你好好切磋切磋嘛,你跑什么跑,老子又不是要强娶你,还跑那么快。害我气都喘不上来了!”
“真是狗嘴,不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不知道厉害!”宁文泽一跃而起,瞬间就扑向慕容衡越。
“我牙硬得很,就不知你拳头硬不硬了!”慕容衡越挺身迎战,高大的身形也是灵活有余,双掌凝聚气力,挥动中带起“呼呼”的风气,威猛狠劲。
宁文泽的“纯衣神功”看似眼花缭乱,有些柔软,但如龙蛇的身形,翩飞的双手,让慕容衡越没占到什么便宜,几次就要挨到他身边了,都被宁文泽的双掌挡了回去。
心下急躁的慕容衡越,十几个回合都没沾到他身上,用了更大气力,加快速度来对付宁文泽。口里却有些不服气的嚷嚷:“你那练的什么功,手法像绣花似的,你师傅是女人吧?”
“算你有狗眼,这门功夫确实是我祖师婆婆传下来的。这功夫厉害的不是身形手法,而是……”宁文泽故意停顿了下来,趁着慕容衡越分心之时,一掌似游龙过江,将慕容衡越扇出了几丈外。
“厉害的是内功。你看到没有,我才用了三成不到的内力就将你甩那么远了!”宁文泽得意的看着狗啃泥似的慕容衡越圆眼怒瞪他。
“你妈的小白脸,你玩阴的!”暴跳起的慕容衡越顾不得形象,怒吼起来。
“打不过就打不过,你哪那么多废话。重新来过,你依旧打不过我的!”这慕容衡越本身出身武将世家,又身经百战,上阵杀敌的功夫是卓卓有余的,怎奈遇到身怀绝学的高手宁文泽。平时未遇敌手的慕容衡越心里是越来越不服气。
“刚才不算,是你故意和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栽跟头的。现在重来。”气呼呼的慕容衡越走过来,摆好架势准备再来一次。
“算了吧,我都饿得快眼冒星星了。还来?你当我是神仙啊!”从他追他起,宁文泽就觉得肚子在打鼓了,现在是感觉更甚了。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慕容衡越也摸着自己的肚皮应和着他。这江南什么都好,就是这饭啊,酒的,软绵绵的,吃到肚子里不一会就化了。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近日斗酒会,明日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幽怨,哀伤的词曲就在两人肚子打鼓时缓缓飘来。年轻男子清脆委婉的声线将这首心上人变心,要离他而去的心思唱得凄怨,悲凉,就连琴声也呜咽悲鸣,痛楚万分。
“太好了,我们的夜宵来了!”慕容衡越显然不是听明白了那词的意思,只是看着从远处驶来的一艘华美游船兴奋不已。
宁文泽顺着他望去,浓墨夜色中,清凌凌的河面一艘灯火通明,雕梁描金的两层游船正踏浪而来。
好精美的船,还有点眼熟似的。这扬州城里销金如土的人太多了,相似的精美游船多的去了,再怎么也不可能碰上吧?宁文泽心里一阵嘀咕,望着游船渐渐驶到河中间来。
“喂,船过来了,我们去吃一顿吧!”慕容衡越瞧他一眼,就紧紧盯着游船,仿佛面前就是一大块烤羊肉正等着他似的。
“你要我去偷……吃?!”宁文泽高声喊道,很不理解。
“别说这么难听好吗!是去逛逛,顺便试试他们厨师手艺如何,好不好!我还没去过这样的船呢,你呢?”慕容衡越回头对他一摔头,分明是挑衅他。
“哼,不就是去看看吗!废话真多!”一下飞身轻点河面,两个起落已到游船的顶上。慕容衡越不甘落后也是瞬间起身,‘啪,啪“两下鹞子翻身,落到游船的船头,立时又一个翻越,立到宁文泽身边。
两人趴在船顶,看着下人从底下船舱托着香味袭人的精美餐盘出来。“咕噜,咕噜”清晰的两声落在宁文泽耳畔,他皱着眉望了下旁边的人,嫌弃的推了推他,不料自己不争气的肚子也在这时响了起来。
暗忍住笑的慕容衡越,一脸无奈的指了指他的肚子又指指自己,拿眼瞅瞅下面,轻声说道:“我们下去吃吧!”
宁文泽刚刚点头同意,就听到船里有人轻声漫语,“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来了,就一起喝杯水酒吧!”
声音清淡悦耳,不像是被人打搅一样。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神情一样,又指了自己一下:难道是叫我们下去?!
慕容衡越有些诧异,心想:自己功夫不错了,这小子比自己功夫还高,难道也被人发现了?那人功夫岂不是比他俩还高!
两人正暗自琢磨中,船中楼阁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面色清静,容颜秀丽的年轻男子站在廊中,抬头向上,看着船顶的人,满脸笑靥如花。
“我家主上有请两位船里一叙。”年轻男子依旧笑容满面,声音像春风拂面和煦轻柔。素白色纱袍被晚风轻摇,有如盛开水中的淡雅水仙。
两人跃下船顶,互看一眼,宁文泽不像慕容衡越,被人发现还一付“老子就是皮厚,你奈我何”的样子,他对着年轻男子一施礼,“打扰你家主人雅兴了,不知你家主人是何方高人?”
年轻男子嘻嘻一笑,“你进去便知道了!”说着就朝宁文泽睁着大眼眨啊眨的,弄得宁文泽感觉自己就像块大肥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啊……是你!”
“师……师……王爷!”
两人同时出声,显然吃惊不小。
贵气华美又不失文雅装饰的船舱楼阁里,一张摆满美食的大圆桌对面,正坐着面上微微酡红的睿王,显然是喝了些酒的缘故。旁边围坐的一些穿红戴紫的年轻美貌男子,他们或眉眼如丝,或身柔无骨似的挨着。正中的睿王虽被一群姹紫嫣红包围,但周身高贵出尘的气质,仿若天人的容貌让他又似亭亭玉立的青莲,独立,孤美。
“两位请坐吧!可兰,鸢紫,还不过来给两位公子敬酒。”水仙般的白衣公子翩翩然隔着坐在宁文泽旁边的位置上。
立时,一蓝一紫两条人影就飘然入座。“公子,可兰给您敬酒了!”蓝衣清丽的人,芊芊玉手端着白玉酒杯,眼若秋水的望着有些窘迫的宁文泽。“公子,就喝了这杯吧!不然可兰要受罚的啦!”轻软绵绵的话语就像贴在宁文泽耳边一样,让他身上不自然的便扭起来,微微挪动一下,就挨到慕容衡越身上了。
慕容衡越身高体大的,坐着就像座小山般,宁文泽挨过来的动作丝毫没影响他的坐姿,他纹丝不动的只是拿眼轻瞟了一下,接过旁边鸢紫的酒,一仰头就喝了,也不给鸢紫再给他倒酒的机会,自己拿过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递到宁文泽面前,再接过可兰手里的酒,“真是好酒,你不要浪费了!”
宁文泽心下感激他用这种方式帮他解围,拿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下。隔坐在可兰身边的白衣男子,看到此景,爽笑几声:“兰儿啊,看来你还不够魅力,这位公子可不买你的帐啊,你说你该怎么办呢?”
“朗星哥,我已经这样了,你还笑话我吗?”可兰娇声嗔道,人也扑到叫朗星的白衣男子怀里了,磨磨蹭蹭地撒着娇。
旁边的宁文泽差点被这娇声娇气吓得吐出来,抖了抖浑身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伸手给自己到了杯酒灌下去,好压压惊。
“慕容将军,本王还以为你已经离开扬州了,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还真是有缘啊!”坐在一边看着,半天没出声的睿王终于开金口了。
“嘿,王爷真是好雅兴,我和这位朋友刚好路过此地,不想竟打扰到王爷了。还要多谢王爷大量不计较,请我俩大饱一餐。”说着瞧了眼一边的宁文泽,夹了一筷子的菜到他碗里,“快点吃吧!你不是很饿了吗?”
声音不是很大,就在他耳边说着,但一想旁边就坐着的那人,宁文泽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眼含着怒气的瞪了慕容衡越一眼,不好意思的低头吃着碗里的菜。反正他进来看到那人,就没什么面子可言了。低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窘态,最好就是默不作声地吃东西。
“对了,多吃点,不然等下我们打打闹闹地回去,你肚子又饿了!”慕容衡越真是一番好意,可听到其他人耳里就成了另一番意思了。
旁边几位美貌男子都不自觉轻“哦”了起来,好像已经了然他们关系一样。宁文泽此时真是恨不得,刚才没把他满口牙齿都打掉,让他胡说八道。这什么地方啊,你都没长眼吗?他们这些风月中人,听他这么说话都指不定把他们想成什么关系了!宁文泽心里恶心了慕容衡越一把,又恶狠狠的瞪着他,牙齿都磨得要出声了。
“原来慕容将军和这位公子是好友啊!在下还以为慕容将军遇到麻烦,被我们扬州城的捕快追呢!”朗星口里说着,眼睛却暗光流动,熠熠生辉的看着宁文泽,虽不似先前那般急切,却还是热情无比。
慕容衡越斜眼看着这个白衣男,鼻子里喷出个“哼”,眼里满是轻屑,“哪有捕快追我的,只有我追他的!”
宁文泽现在连头都懒得抬了,只想面前有个地洞就好了,他好一头栽进去。想他一身功夫,鲜有对手,到了慕容衡越的嘴里,怎么就变了个味似的。他真是出门不利啊,遇到个比他还神经大条的人,他只有在心里暗念道:你快点吃饱,吃饱好走!他低着头心里郁郁的,几人夹枪带棒的话是没听进几句。
白衣的朗星依旧盯着宁文泽,面上微微的浅笑,看那人闷头吃东西,心里竟好开心的样子。慕容衡越也不理会其他人,只顾着大吃大喝。他不像宁文泽一直低头,快把脸都埋到碗里去了。左手酒杯,右手鸡腿,酣快淋漓,还不断要鸢紫倒酒。
就在大家酒足饭饱之际,船外清清幽幽的一阵琴声传来,仿佛空灵流水般,浸透心里。众人顿时精神一抖,连懒懒的睿王也眼露金光,面上一片欢欣之色。
“谢公子到了!”白衣的朗星回转眼神,看着睿王:“要我去接他上来吗?”
睿王看着眼前桌面的一片狼藉,摇头,“不用了,本王过去那边,你们慢慢吃吧!”
说完冷冷扫视了那两个吃得油光满面的人,一甩袖踏出门外,飞到不远处的另一艘游船上。
“吃饱了,我们也走吧!”拉起还没尽兴的慕容衡越,宁文泽已经站在走廊上,看着不远处游船上的两个人,眼里暗得像乌云遮住月华不见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