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座卢清宵:不归的永劫撕开时间的缝隙,青鸟的血羽奏响挽歌的旋律  (284)亡者犹志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150  更新时间:15-11-01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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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邯郸皇宫,帝王的玩具屋,子杜仲几乎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间黄金墙,白玉地的房间里度过的。
    这里有黑色蕾丝边裁的粉薄纱窗帘,通透的粉色水晶玻璃将晨曦的一缕微光灿点在金丝拉起的隆穹、羊角形的青铜油灯。
    “雪茗!你快来看看这个!朕一早从书房里翻出来的!六十年前的状元画像!”子杜仲拆开一卷用牛皮纸封着的卷轴,抖开,灰尘落下,纸张发出脆响,看样子是上了年头。
    雪茗看到,那卷卷轴上,画着的人物有一头抹过香油的顺发,在陈旧的黄纸上闪着白,发丝细腻,不落棱角,双眼皮上点着朱砂,深邃似子夜流星般的瞳仁,透明的双唇有力度的抿闭,一身白色的锦袍流露出他那清冽似高度白酒般的气质……
    画纸右上角写着画中人的名字——伊尹。
    “真是看不出来,没想到那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雪茗惊呼道,唉,岁月是把催肥的饲料,这句话我一直不信,可如今确确实实的信了。
    “对了,雪茗,你们的首相今年多大了?怎么看着这么年轻?”子杜仲问。
    “呃,这……”雪茗语塞,该说首相今年一千岁高龄了吗?可是有谁会信呢?
    “啊,他十七岁就中了进士,今年二十二岁,怎样,很年轻吧,不过,论政绩还是你们家丞相更勤恳,不然邯郸怎么会铁板一块呢?”
    子杜仲眸上溢起一丝不悦,“朕,听厌了这种礼辞。”他将卷轴收起来,塞回书架上,“说点新奇的给朕听吧。”
    雪茗从口袋里掏出彩绳,手把手的交给子杜仲简易的翻花绳口诀。
    “绕指挑拨看在心,环坐连谊笑声里,乌龟青鸟再长椅,绳线一拉准没影——”如此欢乐无忧的童声从皇宫里的皇上的房间里传出,这是一个森严的地方,当然,自从雪茗来了之后这里就一直没安静过。
    蓝英显手扶着画像内里隐藏的玻璃,那是一扇从皇上所处的地方只能看到画像,但外面的人却可以看到里面的有色玻璃。
    他诧异的看着里面坐在地上衣冠不整的两个皇上,看着雪茗光着脚交给子杜仲如此失身份的孩童游戏。
    “满意了吗?这就是当朝的皇上。”孙正碑坐在接待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走廊上驻足向里观望的蓝英显。
    “真是,如此让人大跌眼镜,幼稚的能引起他人的失望,而且,旁边还有如此粗俗的女人!论姿色论才学,我敢担保漳河妓院随便挑一个侍女过来,服侍的水平也比她要强的多!”蓝英显抱臂,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但那些艳粉可不会让小陛下愉悦,你刚刚不是也听到了么,陛下说他已经厌倦了礼辞,任何礼辞都是。”孙正碑放下茶杯,走到走廊上,揪起窗户上的吊帘向透明的玻璃内室看去。
    “真是亏了丞相的一番美意。”蓝英显叹道。
    “那是小陛下自己的选择,我们又能如何,对了,顺带一提,那个女孩是邻国的女皇,好自为之。”孙正碑拍了下蓝英显的肩,“帝国的男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哦!”
    伊尹在那次大幅度运动了之后就一直咳嗽不止,也许是因为这北国干燥的春天……
    在丞相府中,太医将调制好的热剂加上冰糖给丞相送服,丫鬟端来一盆液体和湿毛巾以及一杯茶。
    “快好了,再喝一口,很快就好了,丞相。”带着黑色圆筒帽的太医单膝跪地,将一杯中药递到伊尹的手中。
    丫鬟蹑手蹑脚的将一块冷毛巾浸在水盆中,将要给伊尹擦拭额头,胡彻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用夹着烟的手指着问道:“喂,那是什么?你弄的是什么?”
    “是经过稀释的高粱酿,里面有六十度的酒精,这天风大,灰尘很多,我想用酒精杀菌是不错的。”丫鬟回答道。
    “拿走,丞相身子不适,饮多了怕是会乱了元气!”胡彻夹着烟指了指门,丫鬟鞠躬后端着盆,小心翼翼的走出去,胡彻走到丞相身边,探身道:“丞相,您要省着点您的体力,一些小事,臣下诸座都可听从您的调遣,完全没有必要为小陛下担忧,他现在有人陪着,很安全!而且,为了您的健康,我建议您不要再酗酒了,太医!您认为呢?”
    太医将一袋冰糖倒进桌上的绿茶中,说道:“将军,我不是巫医,我只能按方子行疗,这茶叶里含有薄荷叶和甘菊,在药汤里还有陈皮,不敢保证很快出疗效,我只敢保证这东西会对嗓子好。”他端上茶杯,让伊尹喝下。
    “我限你七日之内让丞相痊愈,不然就处你怠慢之罪!”胡彻掏出剑来指上去,太医后退几步,胡彻把剑收起来,指着窗户说道:“你知道这外面是什么吗?一万多人,五百多名战士!都在家中等着胜利的消息!没有丞相,军心怕是不会稳的!”
    太医连连点头,将剩余的药渣用热水冲化,再递到丞相的口边,“会管用的,会管用的,一定会管用的,丞相,你要快点好起来,好保护这个国家的平安。”
    伊尹招了招手,胡彻按着腰间的剑走上前来,探身侧耳,聆听吩咐,伊尹颤声低微,手抓着胡彻的衣领,“酒……酒……”
    胡彻立即吩咐道:“来人!将丞相府例酒的规格给我取消掉,动作这么慢,是想害死丞相吗?从今往后,在府上任何人都休提酒字!更不要让丞相碰酒!”胡彻怕是白酒喝多了烧坏了元气。
    伊尹听后一下子昏了过去,众人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总算才把伊尹抬到床上,盖被并捂好身子。
    晚间,府上,侍卫甲与侍卫乙以及在府上的所有人都被断了酒。
    “唉,大冷天的,真想有杯酒来暖身子啊。”侍卫甲哆嗦的叹道。
    “脑袋不想要了吗?这可是将军亲口嘱咐过的,再说,当时你我都在场!”侍卫乙拍了下侍卫甲的肩膀。
    当然,这些话幽冥不可能听不见,她在晚上显得特别精神,此时,她正趴在草丛中,拿着扇子给一桶白酒扇风,清冽的酒香传入侍卫的鼻孔。
    “好久不见,丞相府的官爷,不用紧张,姐姐这次来呢,只是想犒劳一下二位的辛苦,不要客气啊!”幽冥用碗捞了酒递到两个士兵的面前,“这就当默许的谢礼了。”说完,那两个士兵再也不好意思拦她了,就这样,幽冥拎着酒桶走到了伊尹的床边。
    第二日,伊尹一夜之间痊愈了,浑身发热,面色红润,声如惊雷,一步窜上三层台阶,引得朝官个个瞠目结舌,胡彻他们这些被伊尹带出来的更是手忙脚乱的为伊尹开路。
    “太医啊,你真是神了!本将军要嘉奖你,因为你的医术名满邯郸!照我大商!来人,赏银整三两!”
    太医赶忙叩头谢恩,拱手道:“谢胡将军大赏,臣一定为仁行医,公正参本!”
    “好说好说,太医啊,不过你是怎么治愈了丞相的呢?而且还让丞相如此焕发,我这人,别看很粗,其实医术我也略懂些,不妨说一下。”胡彻笑道,太医听后明显有几分支支吾吾。
    幽冥的颊上浮现一抹坏笑,她故意从二人中间插过,不礼貌的插话道:“一个酒鬼的相思病而已,用什么药啊,你给灌两杯白的下去不就行了么?”
    胡彻:“原来如此。”
    太医∑q|゚Д゚|p……:“这么个说话方式,你真的是女人么?”
    胡彻(→*__→*)……:“太医,欺瞒真实的这账以后咱们再算。”
    晚朝下时,幽冥听到了蓝英显在走廊上发火,沉重的靴子噔噔的响在地面上。
    “太放肆了!男人没个男人样,女人一个个都那样说话,我们的援军就是这副麽样吗?天知道他们的部队该是什么样子!”他对夏国援军的不满情绪很多,这也难怪,毕竟赤陵可不像邯郸这样这么重视礼节。
    夜里半残的金月,浸泡在淡雾的浓夜里,银色的夜行性花朵在半透明的窗下隐隐若现,幽冥抱着胳膊缩着脖子站在夜风中,望着窗镜中那着一袭青纱紫绫长衣的自己,想想潼关城沦陷后国家人心动摇的今天,不免有几分怀才不遇的伤感。
    “如果,我能像二十二年前的爹爹那样,也许潼关就不会投降了吧?”
    回忆杀是二十二年前,潼关。那些只有童真的年华,那些想挽留住的幸福,那些无可挽回的不幸,眷恋的……忘不掉的,曾经的……
    “呦呵,全部背下来了么,小冥,真不错啊!真不愧是爹的好女儿!”说这话的人是幽烨,幽冥的生父,那个驻潼关总兵兼征北大将军的幽烨将军,此时他正与妻女在一起享受着这份战争蔓延时残喘的幸福。
    “哈哈,过不了多少年,我们家小冥绝对可以高中状元!”幽烨拍着女儿的额头笑道。
    “真,真的么?爹?”年仅八岁的幽冥满含期待的目光像清澈的甘泉,在幽烨看来,那是不容侵犯的洁净。
    蓝谷芳,幽冥的生母挽着邻家哥哥魔邪的手,挽色笑道:“你啊,少胡说了,哪有女孩子去考状元的?”
    “诶,以前没有又不是说以后没有嘛……”幽烨不正经的玩笑着说,“我女儿难道还比不过那些野小子?”他捋过幽冥的短发,“对不对,小冥。”
    “你不要带坏孩子啊……”蓝谷芳故作生气的样子,强调道。
    “嘿,我怎么会带坏自己的孩子呢?”幽烨摊了摊手,望着魔邪与幽冥友好的拉着手。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幽冥魔邪,我的孩子,要记住,我们的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富足安康,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当今圣上的仁德贤政,没有皇上就没有这一切啊。所以,爹不管你们以后是当官还是作普通人行商、务农、赶工之类,你们都要记住忠义二字,记住报国,还有……要记住感恩。”幽烨眼上浑浊的阴翳夺走了他一半快乐的笑意,他这副经过千锤百炼的战者之躯,到了四十岁,估计已经是极限了,声音变得嘶哑,沉重,失眠多梦,在恍惚中被那些自己曾经杀死的恶鬼折磨着。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叛国谋反……明明不久之前仍在立功,将生命交予帝王并献上忠诚,怎么就……
    那是个有风的暮春五月,呼啸山林擦错着蹦弦般的颤音,仿佛恶鬼的线蛊。
    斯库里奉卡斯特之命特来围剿叛徒,幽烨的鲜血流出,面对杀害他的那个只是被催眠了的友人,他道出了他最后的拜托。
    “里面有我的孩子,带她走……远离战争……他们兄妹不应该承担这些……”说完后,眼神凝于一线,空洞了仇恨的浓稠巨腥,用生命最初的信仰完成了对他人的最后救赎。
    现在想起这些,足以让幽冥记忆犹新,仿佛星辰般清晰而遥远的父容,最后一抹笑意如夏季的繁花般转眼销声匿迹,国家崩溃,积压了上百年的仇恨吞没了赖以生存的幸福,那一晚,幽冥与魔邪立于山头,望着整个潼关陷入火海。
    “从今以后,我们必须遵从父志,遵从父之遗嘱,永远不要向仇恨低头,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倒下了,另一个人就要坚强到任何人都无法打倒。”
    她的兄长,如此坚毅的道出了守护的誓言,从此,童年不再,兄妹二人互相扶持,成了十七世羲和年间江东最有名的义盗,再后来,夏室南渡,兄妹二人响应斯库里的号召,并为新生国家效力至今,她所坚持的,大概就是这一种口头相传的朴实的信仰,即忠诚。
    这不能怪他们,因为在那样一个说乱不乱,说安宁又动荡的让人心惶惶的虚伪岁月,一切誓言都如碎屑般让人无法挽留,那么,在那个时代,做一个义盗去劫富济贫,虽然染上了狗贼的骂名,但也实在是时代所迫。
    如今,又一场战争即将被点燃,幽冥打开窗户,望着那些打更的士兵也行使着不辞劳苦的个人忠诚,顿时热血涌上心头。
    埋葬了父辈音容的潼关血海,如今,就让我将你夺回!为这场众生沉寂的永劫之路,画上一个终章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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