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叠阳关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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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事情原委,寒江不由得皱起眉头。
玄水还在不住饮泣,寒江沉默的转过身去,瞳孔里卷起暴风雪,深不见底。
“郡主离京之时,殿下他可有交代末将些什么?”
玄水气噎不止,忙点头示意,抹了把眼泪从怀中掏出一张残缺不全熏得昏黄的纸张。寒江接过纸片,其上歪歪扭扭的陈列着众多奇怪的符号,横横竖竖,看上去很像是一些笔画,可是歪歪扭扭不成字句。
寒江蹙起眉头,手上的纸片一下子被他攥在手中。骨节捏得发白,脸色难看。
“出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苏州抱着一堆快要发霉的衣服进来,打眼就看见哭成一团的’小徒弟‘玄水和脸色难看笑容更是难看的寒半残。
“没什么。。。。。”
寒江不自然的避开苏州探寻的眼光,眉头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事就好。”
苏州看着寒江有些奇怪,不过此人平素就常常走思跳脱倒也没有太过追究,转头看向哭的一塌糊涂的玄水,这小姑娘不过片刻也便已经擦干眼泪,只是惯性的不住抽噎。
匈奴的姑娘大多都是像男儿一样豪放爽朗英气逼人,像女孩子落泪这样的事其实也真的少见。不过好在苏州倒不像一般的匈奴人一般对此事抱有一种稍稍轻视的意味,相反,苏州觉得女子流泪是很值得让人心疼的一件事,因为他的母亲就是江南人,哪怕是荒漠戈壁常年的暴风狂沙都没能吹倒她心里亭台舞谢小桥流水,她还是温婉如初,旁若无人的以一个江南女子的身份活在飞沙走石中。那双桃花一样的精致眸子,也似乎永不干涸的一汪清泉,因为很多感伤或喜悦的事涌出清澈的水流。
苏州从那一堆衣物当中抽出一方粗糙的手帕,玄水愣愣地看了他许久,最后才红着脸接过来擦了擦脸颊上尚未干涸的泪痕。
“我在厨房烧了水,已经放进了浴桶里,你进去清洗一下,衣服已经给你搭在屏风上了。”
玄水回头看了一眼寒江,见寒江冲她若无其事的点点头,略略放心的转身出了房间。
“你的徒弟郡主怎么哭得这么厉害,你欺负人家小姑娘了么?”
寒江心下猛跳,口中平淡解释道
“我本来话便少些——我这样闷的人,言辞难免不当,郡主也不过是个小姑娘,敏感的很,也不知怎样便哭了起来。”
“你这样闷的人,也难怪会把姑娘气的抹眼泪,我若是个姑娘,这么多天听你说话,怕直接气死了也未可知。”
苏州哈哈笑了几声,寒江长舒一口气,脸色也和缓了些。
“哦,对了。”苏州回过神来,扬了扬手里抱着的衣服,“这些衣服都是你行军的时候穿过的?已经全是破洞了,各种刀口还沾了血。。。。怎么,你们中原人不是很怕晦气的嘛?为什么还留着?”
“那个啊。”寒江不着痕迹的把手中小小的纸条塞进衣袖,端起茶来喝了口,漠然看着苏州手中的衣服,“那些是我身边的一个人穿过的,不过他不在人世了,我留下这些,想着哪怕天下都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这里总还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不知不觉的,也好长时间了,你看,衣服都要发霉了。”
寒江摇着轮椅凑近苏州,从他手上接过一件蓝布的内衬,上面褐色的血痕触目惊心的染遍了一整片的前襟,寒江伸出干瘦的手指摸了摸,突然笑出了声
“这是自我十四岁戍边时便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故人,以往他是最爱干净的,如今他的贴身衣服都变得霉皱不堪,也不知他那么毒的嘴,会不会骂我。”
苏州端详他的表情,明明在笑,看起来却十分的奇怪,似乎很是伤心又不太敢表现出来一样。
苏州捏紧了手上的衣服,胸中一阵奇怪的涌动,恨不得把这些衣服连同那个人在他头脑中的记忆一起烧个精光才好!
回过神来又觉得诡异的厉害,借口出去晒一下衣服急忙的窜了出去,屋子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寒江一个和那件沁血的蓝布衫。
“你说的很对,我的确不善于说谎话,总比不上你。这么简单的事也弄得一团糟。”
寒江把那件内衫铺在腿上,细细的叠好,自言自语道
“殿下那里出了些事情,我头脑不好,一向猜不透他要做什么——想来他这样聪明的人也只有你才能看得明白。只可惜你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也只能听他的摆布。”
寒江叹口气,只觉得的胸口闷得发疼,五指发白的狠捏住手边柔软的布料
“你给我的熊皮很是暖和,从托来回来竟然也没有刺骨的疼起来。嫂嫂和紫塞去年已经到了南疆,想必哥哥的在天之灵也能安心——本来我已打算就此卸甲归田,把兵符交还与殿下。只是这次变故也不知他要闹多久,我这幅身子还能不能撑到结束。”
细瘦的可怜的人呆呆的发愣,紧皱得生疼心脏却狠狠的抽搐几下,寒江用左手死死的按住胸口,急喘几下,本就蜡黄面无人色的一张脸瞬间纸一样的苍白,剧烈的疼痛让他单薄的身体不住的抽搐,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连空气都很奢侈的无法吸入。狰狞了的面孔,张大了嘴巴努力地呼吸,瞪得巨大的眼睛瞳孔微缩的几乎找不到焦距。。。。。。
好在这种抽痛很快的会过去。呵呵。。。。
等到心脏终于回归了正常的速度,汗液淋漓的寒江浑身脱力的苦笑着仰倒在轮椅上,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把那件蓝色布衫盖到脸上,急促的呼吸了两下,霉味和一种青草的香气一起涌进鼻腔,这说不上好闻的味道让寒江找到了还活在世上的感觉,然后,脸上慢慢露出有点绝望的神情
“唉,以后还是不要想起你好些吧,总是这样,我哪里受得了呢?说不定哪天我就要陪你去了。”寒江有点无奈的呵呵笑了两声,嘴角又重复的抿起来,神色专注的闭上眼睛,喃喃道,“可是我还不想死啊,你说的,让我好好活着。而且如今我也遇上了个很暖和的人,和你当初很像——唉,也不知是不是你来找我了啊?”
寒江突然觉得有点开心的闷笑了两声,敷在脸上的布料濡湿了两个深色的点。
还好,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临睡前,寒江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