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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在人们的新的价值观念形成后,“三大件”就成了衡量家庭实力的标准,它是一个新奇的玩意;“文革”给中国留下了深深的后遗症,就如一个久病的人,即便痊愈也需要长久的疗养,才能恢复元气。一个辛勤的学子怀着对自己事业的执著,努力的拼搏着,校长、教导主任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也许就是实事造英雄吧。
    小王村娶进嫁出的媳妇近些年也不算少,他们都在无意识的比对着。私下人们也在议论着东家的嫁妆有多少,西家的财礼有多重,对方的家底有多厚,始终没有一家超越界线,就像时下越南和中国的关系,虽然不明朗但也没有制造出可以让双方不可接受的麻烦,老大哥中国也没有到非要在这时候教育教育那个小弟弟的时候。
    至今为止,小王村没有一家嫁女儿认真落实着正在流行的“三大件”,娶进来的那更是寒酸,所以“三大件”真正成了奢侈品。但人们对这些新鲜玩意很愿意接受,都知道“三大件”是个好东西,既能体现自家的实力和背景,也能在外人面前感觉有面子。你就拿电视机来说吧,目前小王庄只有老红军范应明家一台14英吋黑白电视机,而且受许多条件限制,不可能全时播放,有时正看得起劲的时候突然停电了,有时又收不到信号了,有时只有人用手抓住它的天线才能正常工作。反正那个电声化的东西让人们感到有着天生可怕的怪脾气和无法救治的娇气,反正人们在那个时候看电视还不如听说书的,关键时候加点油还能继续听。
    电视机这个稀奇的玩意让所有的孩子们欣喜若狂。那个时候,优秀的节目只有到周六晚上的黄金时段才能播出,而且每周只播两集,想看完一部完整的电视剧,往往需要足够的勇气和耐心,甚至一等就是半年,像《霍元甲》、《西游记》、《红楼梦》、《便衣警察》等等这样的佳片,即是如此。这样的节目收视很高,看的人也自然就会很多。那时看电视的场景可比现在人们看一场音乐演出会,到了晚上男男女女都会不约而同的带着櫈子齐聚到范老红军家,小孩则依附在家人怀中,年轻人则有序的或站或蹲在外围,甚至有的坐在院墙上,不过也有些来的目的并非是看电视,更像是一种幽会。当然,计划、跃进、大来、大强、三炮他们也会如期而至,范老红军不论谁来他都会欢迎,毕竟来者是客吗,好像当年他杀敌报国是尽自己匹夫之责一样。今日为社员们放电视也理应成为尽义务的事,他也从中感到了乐趣。老红军很有心的做着这件事,甚至有的社员哪一天晚上没有来看电视,第二天遇到时他还主动去问个为什么。
    在村里他是国家功臣但却从不依功臣自居,他常对社员说他很幸运了,如果现在像战友一样眠于地下,今天就怕吃啥饭都不香了,现在我依然能享受生活,那时他对人们说,其实经历过生死的人,只有一种感觉:活着真好。生活中真要是想不通了,就到那些战友坟前坐坐,祭奠一下,看看他们,心里所有的纠结和不愉快都会烟消云散。
    红霞喜欢唱歌,她觉得唱歌的感觉就像是在天上飞,轻盈飘渺,更是一种陶醉和享受,这个爱好在她的生活中占有了很多的分量,所以刘加美不加任何考虑的就让红霞选学了音乐。与同龄的女孩子相比,她性格也略显泼辣,加上是“干部子女”的身份,在学校人员处得也比较好,在这一点上与计划相比她就略胜一筹,自然班内的文艺委员非她莫属,但这个职务并不是因她是“干部子女”而照顾来的,而需要有真功夫。她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班内文化活动和课前一支歌的指挥,有时配合音乐老师教教歌曲。不过,张万才却常因红霞是“干部子女”倍加关照,他知道自己有着难以启齿而又深恶痛绝的缺点,他希望他能在刘加美那里得到弥补。刘加美是妇联主任,对一些妇女的计生知识、计生方面的消息会早知道些。他每每想到自己的龌龊就不由一身冷汗,1968年正值红卫兵搞文批武斗的炽热阶段,这段时间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充满灾难的日子,是一个血腥的季节。在县城读师范的张万才和两个弟弟张万金、张万银一起参加**,后来学生与红卫兵之间发生了冲突,在拥挤之间张万才被突如其来的一只大脚踢中了裆部,他不知道那只臭脚为什么不偏不斜的踢中他的命根,当时就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难以忍受的剧痛袭遍全身,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前骤然一片漆黑,便撕裂似的惨叫一声即刻捂着命根痛苦的栽倒在地上,混乱中没有人在乎他的惨烈,他正待发育的身子卷曲在冰冷的地上,不住的抽搐翻滚着,脸色苍白,鼻端、嘴唇发出咄咄的颤抖,但他的脑子里仍然盘亘着那个永远没答案的问题:红卫生和学生怎么就那么大的仇恨,不说都是**的好学生吗,不都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吗,干吗还会有那么多分歧呢,干吗还像疯狗般的打架呢?最让他气不过的是为什么那一脚竟落在他的命根处?
    他是被他的两个弟弟用担架抬着回来的,当他的母亲第一眼看见他们走近的身影时,还以为老大在搏斗中牺牲了呢,差点一头栽倒,问了情况才知道是那么一回事,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心。看着儿子的下身,阴囊已全面浮肿,像是裆里揣了一个小西瓜,把整个还没来得及完全发育好的命根深深的淹没。好一段时间张万才都一直为他的下身痛苦着、申诉着。着急之中,真可谓有病乱投医,反正只要带着希望的药方他妈都要让他试用一下,像懒蛤蟆皮煮川莲子,三七、藏红花煮川芎,虽然这类药有着极其恶心的苦楚,但想想那可是男人引以为豪的凭据呀。张万才每次都把那些带有希望的药痛苦的哽咽下去,以至于哽咽完之后不停呕吐,但为了自己他还是强忍着。后来又听说吃黑豆桔杆火烧的鸭蛋有效,他妈妈就不停的给他吃黑豆桔杆火烧的鸭蛋,最后张万才实在没有味口吃那鸭蛋,看到都觉得恶心,但他的两个弟弟却暗自高兴起来,原因是他可以吃上哥哥咽不下去的鸭蛋了,在那个年代这是一种多大的口福。
    就那突如其来的一脚犹如遭雷击的枝丫,无声的瘫落于张万才年轻的生命里,使得给他在年轻的心灵和肉体上留下了一种终生不能逾越的障碍,并给他今后的人生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痛苦和困厄。他痛苦的思索着那罪恶的一脚,恨不能把那臭脚剁下来,后来的后来,他再也不愿意和小伙伴一起下河游泳,他不愿让他们看到他的丑陋,不愿让他们看到他的痛楚。从那以后每逢阴天下雨,他的下身就隐隐作痛,撒尿都困难,更可怕的是打那之后他的下面就没再亢奋过,再也没有生长过,同宿舍的男生都时不时的在念想中对着某个女生进行着手淫,甚至在每月一个固定的时间里发生着“跑马”的事情,在他们的床单上留下点成长的印迹,可张万才的床单在数年之内从未遭此玷污,可想而知他的新婚之夜会是一种什么景象。反正他在她娇嫩的身上经过多次努力依旧没有成功,他妻子付青花不觉惊愕的看着他无奈的表情,“你……你这是怎么了?”张万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付青花,付青花只好帮着张万才擦擦脸上的汗水,“算了吧,说不定是你今天太累,精神太紧张了吧?”但以后的每个晚上都是如此,于是付青花在失望中难过的保持着自己的女儿身,放在他们衣柜里的那块白毛巾依旧清洁,每次他妈帮他俩整理衣物看到一尘不染洁白的毛巾,还半信半疑的认为付青花婚前就已经不是处女身了呢?于是,他们全家人不得不四处再次暗自的寻求神药良方,几乎再次重演几年前那场悲惨的闹剧。
    随着社会的发展,教育业也在不断的进行资源的整合,团支部书记叫杨向利,算是个科班出身,在学校干了几年,就算出人投地,成了学校的中流砥柱,和张万才那一批为了“应急”而招聘的老师在知识层次上有着天壤之别,加上他高高的个头浓眉大眼,英俊萧洒,在存滞着浓厚乡土味道的赵家峪算得上一流的人才,也算是好多姑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当然他有自己选择和想法,看看村里和他一样大的伙伴,有的都是孩子他爸爸了,最差的现在也算有个家了,但他却仍然高傲的选择单身。自打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回来,他哥哥杨向才就马不停蹄的张罗着给他操持婚嫁的事,他哥哥心里明白,父母去世的早,弟弟的婚事就是头等大事,想着能尽快的给他找个合适的人家,不能耽误了弟弟的终生大事,否则百年之后无颜见九泉之下的父母。他几次和弟弟交流都没能给他确定的回答,反而杨向利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使得杨向才白操一次心。不过,他自己早已对自己的人生路有了打算,他不想早早的就把自己的一生这样用家庭的概念定格了,他是村里近些年来第一个靠自己努力端上“铁饭碗”的人,如果当时他的家庭条件更好些,他也绝对不去读师范类的学校,他的理想是去读一些理工科或者商贸类的学校,但父母已去世,哥哥和嫂子靠一个染布坊供他上学,哥哥家还有两个侄子,日子过得也是百般的艰辛,所以在报考学校时只能报考不收取学费而且每月能领取八块钱生活补贴的师范类学校,当他的决定下了以后,杨向才真正感到弟弟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看到了杨向利给这个家庭带来的希望。
    他非常珍惜自己的学业,很用心的读完了三年师范,毕业分配时也因成绩优异学校打算把他留校任教,他却毅然选择了回乡教书。他觉得留在县城固然是一件好事,但一辈子可能就只能当一个普通教书匠,平平庸庸。但选择了下乡他可以在这大舞台上充分展示自己,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不会比别人差,终有一天可以出人投地。有时他甚至看不上那些所谓的干部子女,没觉得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起点的差距,他完全可以和他们进行较量。所以,毕业后他自己便选择了这个人员、环境都再熟悉不过的老地方。和他一起分配到赵家峪的还有张可娟、王大力、白云贵三个人。张可娟母亲是隔壁李庄中学的音乐老师,在母亲的影响下她选择了音乐教育,白云贵是体育老师,王大力教数学,杨向利则教语文,他们三个都是农家子弟。开始他们四个人并不是那么的显山露水,只是在迎接镇教委的检查、组织活动、出黑板报等工作时,学校才让他们四个一起去做,有时偶尔哪位老师有事请假,他们也能主动的去帮助带带课,但对杨向利来说目前最高兴的事就是一个月能有82元钱的高收入了,不用再向哥哥嫂子伸手要钱了,所以工作方面他临时还没有什么可以挑挑捡捡的,某种程度上似乎满足于现状。不过,他仍然相信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他会用实力战胜其他三个人,会用实力征服学校领导,包括张万才。
    当然机会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上帝把一扇门给你关上的同时,另一扇门也会为你打开。
    张万才听到下课铃声响后,就走出办公室。教导主任刘同喜头一伸一伸地走进来,他的背有点驼,用他的话说是当年支援淮海战役时挑运军需物资压成这样的,偏偏走路又非常用劲儿,所以就成了这个姿势,学生们私下都叫他老乌龟。刘同喜掏了一支烟,给张万才点上,眼瞅着张万才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才说:“啥事儿,校长?”张万才这才看了他一眼说:“最近新分下来的这几个年轻人怎么样?”
    “还行,那个王大力挺勤快,白云贵没啥特别的,杨向利不错,当年也是咱们一手把他培养起来,现在毕业回来干啥都挺利索,打篮球、搞活动、出板报、办比赛都挺拿手,就是那个张可娟在穿戴上有点不庄重,不像个老师样!”刘同喜有点看不习惯的评说着,而且脸上显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年轻人嘛!穿戴上有些随意是难免的,这个不算啥,这都什么年代了!”张万才又吸了一口,手叉在腰间不紧不忙的说。
    “是是是!”刘同喜不时的点头,就应着张副校长说,“回头我再好好的引导引导,毕竟他们才来吗,对学校的各项规矩还不懂。”
    “不要着急,给他们一个适应的过程,不过我们不能用老眼光看待这些新问题,你想我们年轻的时候见过几个人天天刷牙的,还以为刷牙的人有病呢,现在呢?刷牙不都已经成为习惯了吗,对吧!”张万才抖了抖那半截烟灰深情的说。
    “是是是,校长。”
    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付青山现在到镇教委任代理主任,迟早会有扶正的那一天,赵家峪联中的校长位置非张万才莫属,大家也是这么传说的。所以,刘同喜也深深的知道这一点,在没有人的场合他再也没在校长前面加过“副”字,都是以校长相称,尽管这些都还是小道消息,不过往往就是这小道消息最后成了现实,他想等张万才当了校长,在这个学校论资历还是能力,那个副校长的位置就是他的了。
    上师范学校的学生主要是来自农村或者是教师家庭。农村人有着他们独特的算帐方法,不用加减乘除,不论斤俩轻重,师范学校能为家里带来一点经济效益,毕业后国家负责安置工作,在名声上还算得上好的。所以,当时学生寒窗苦读,家长是砸锅卖铁打破头皮的让孩子报考师范类学校,考中了就是进了保险箱,光宗耀祖了。另外,当今**也曾是师范生,也许为此老师也倍受人尊崇,所有的农民都一样,他们非常相信政府,相信人们的伟大领袖**,在他们心里,政府就是天,师范就是地,**永远万岁。
    尽管当时他们几个的生活环境很枯燥,没有热水、没有电灯电话、也没有电视机、更没有更多更时髦的漂亮衣服首饰供他们穿戴,但他们还是凭借年轻那点资本,让赵家峪的教育事业焕发出了蓬勃朝气。他们慢慢开始谈理想,慢慢熟悉学校里的各种制度和规定,慢慢理会为人师表的重要,一天下来虽说口干舌燥、全身瘫软,也俨然不觉得累,难怪人们都说年轻真好,年轻就是资本。
    他们四个被分到赵家峪联中之前,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这里已经很多年没分过年轻教师了。除了副校长张万才,还有他的二弟张万金、二弟媳汤金花,教导主任刘同喜,还有从小王村小学和张万才一起调入的李玉花,他认为李玉花当时非要调过来不可,她和他共事多年,他完全了解她,他当了校领导后身边需要有个自己熟悉的人,不然他即便做了领导心里也不踏实。剩下的就是普通教师王银山、刘学青、闫文文,他们几个都是赵家峪的人,在这里教了十几年的书了,“文革”时期不同程度的挨过学生的批斗,现在总算安静些了,不愿再去争争抢抢的,只想把书教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行了,也算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增砖添瓦了,不过在他们的心中仍然相信政府、相信党、相信伟大领袖**。另外,张万才的三弟张万银是赵家峪村支书,所以他们弟兄三个在赵家峪很有号召力。
    一天,教导主任刘同喜头一伸一伸地走进张万才办公室说:“校长,教委来了个通知,说要在全镇举行讲课比赛。”
    “这倒是个大事,那你看谁比较合适?”张万才略有所思的问道。
    “你看这样行不,让他们新分配来的四个准备准备,在我们学校先筛选一下,让年轻人展示一下。”刘同喜说道。
    “我看也行,也算是培养后人了,给他们一个机会,选最好的一个参赛,另外让刘学青也做好准备,他是个老手,经验丰富。”张万才手里拿了一份报纸看了一眼说。
    “那我这就去给他们几个说。”刘同喜头一伸一伸地又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他走到初二教室门口,喊住正在上课的杨向利说:“教委在全镇举行讲课比赛,张副校长让你们几个年轻人参加,你们好好准备一下。”刘同喜说到。
    “没问题,我正想找个机会锻炼锻炼呢!”杨向利爽快而轻松的答应到。
    “等一会儿你给张可娟、王大力、白云贵也说说。”
    “行!没问题。”杨向利答道。
    一下课,杨向利就找到他们几个商量去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代表学校露脸,显得非常激动,他们当中不管谁最终获得参赛的资格,他们都会认真的去对待。当然,张可娟和白云贵没有更多的想法,他们属于艺体组,讲课不是他们的专长,所以他们心里面不是很热情,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杨向利说:“我们印制一些讲义吧!”
    “学校什么印刷设备都没有,咋印呢?”王大力说。
    “活人能叫尿憋死,不会想办法?”张可娟补充说。
    “你有什么办法?”王大力看了张可娟一眼,郑重的说。
    “我可以到我妈的那个学校借个印刷机,不过蜡纸需要自己找!”张可娟有些骄傲的说。
    “太好了,蜡纸那是小事,交给我了!”杨向利说。
    白云贵跳起来:“看不出来,还真有你的!”
    张可娟得意起来:“怎么样,瞧瞧咱这脑瓜子,就是好使吧。”
    王大力撇了撇嘴:“看把你能的?给你点阳光你还灿烂了呢!”
    四个年轻人虽心有所异,但都激动起来,纵然有两个自信心不足,也分头忙活着,就算替他们搞了赞助,帮了个场子。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杨向利走进校长办公室,对正坐着看报纸的张万才说:“副校长,我们几个的课准备好了,你啥时候听一听,指导一下?”
    张万才盯着报纸的眼缓缓的抬起来:“哦?还真利索,这么快就准备好了,等会儿一上课先听听你的。”
    “好的,那我先去准备了。”杨向利高兴的答应,转身向初二教室跑去。
    “真是年轻。”张万才摇了摇头,笑了一下,“才几天的娃,现在都可以当老师了,老喽老喽!”
    以往一说要听谁的课,哪个不是愁眉苦脸的,给校长磨着不让去听,张万才也乐得清闲,就很少听老师们的课,看这几个年轻人,好像巴不得别人去听他的课,真是有意思。
    对于这节课,杨向利信心十足,他打听过了,这里的老师上课从来都是一支粉笔,一张嘴,一块黑板,一堆作业,习惯于老师讲,学生听,老师问,学生答,下一节课上黑板默写生字等。对于印发讲义,他们很少用,只有等到期中或者期未考试时才用一次。这次杨向利还在张可娟他们的帮助下在讲义上印制了一些图案和图表,另外在边幅处还写上了格言、警句,尽可能的旁征博引,让他讲解的内容一目了然。杨向利在课堂中设计了师生互动环节,讲脑筋急转弯和实事政策等,总之,他一定要让自己的课有特色,不同凡响,掌声不断,学生在愉快的氛围中学习。
    张万才和刘同喜等几个听课教师走进教室,教室显得格外安静,当然计划、红霞他们也正等待杨老师精彩讲演的到来,他们也希望这节课杨老师能上好,也许处于个人感情吧,这些学生都很喜欢杨向利,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学校没有分配过年轻老师的原因吧,他们的到来真的给学校师资力量注入了新的活力,他们感觉这四个年轻的老师在学生面前不像老师,更像是朋友。课余时,杨向利、张可娟他们总能和学生一块儿玩,一块儿打乒乓球,一块儿踢毽子,一块儿玩游戏,甚至干一些其他的事。
    有一次在班级最调皮的男生孙传福的鼓动下,三炮、大来、大强等说要一起到孙屯去偷黄瓜,杨向利居然和他们一块儿去了。他们几个在黄瓜地里正忙个不停呢,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非要抓他们去大队部,结果杨向利急中生智,说我们是革命同志,正在建设共产主义,共产主义就是让天下所有的人不能饿着,就是大家东西要均分,现在你们孙屯有黄瓜吃,而我们赵家峪没有,这就不是共产主义,和毛老人家的最初设想完全不一致,违背了他老人家的意志,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所以今天我们是来享受共产主义成果来的,你要是阻拦就是给共产主义过不去,就是造反派、就是资本主义的残余。
    就这样几句简单的话愣是把那个中年男人镇住了,那个中年男子听着杨向利的话句句有道理,眼下刚刚打倒“四人帮”,自己千万不能背个历史罪人的声名,更不能破坏共产主义路线,所以那一次那个中年男人硬是乖乖的让他们满载而归,回到学校孙传福把这些黄瓜带到教室,全班同学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从那以后,学校里的男孩子就把杨向利当成了哥们儿,且言听计从。
    杨向利稳稳的站在讲台上,整理了一下那件海军衫,喊了声上课,学生们立刻坐的端端正正,尔后由红霞指挥唱了一首《社会主义好》歌曲,便进入了正式上课时间,杨向利简单利索的讲了几句开篇的话,引出了课题,然后他把事先准备讲义发下去,学生们在他的引导下认真的翻看着,讲义上的图案、图表和边幅处写着的格言、警句,更让学生们增添了对课堂内容的兴趣,使得所学的内容和课文里的人物形象在学生脑海里飘飘荡荡,若隐若现。他感到学生到了听课疲劳期的时候,便话锋一转,来了一个脑筋急转弯。
    “请问哪个同学能给我准确的说出来这个世界有多少个人?”
    “老师,地理课本上讲的大概有40亿吧。”一个学生们回答说。
    “不对,应该有50亿。”另一个学生说。
    “同学们要认真思考,这是一个脑筋急转弯,说明不能按照正常的思维来回答!”杨向利引导着说。
    所有的学生和听课的老师,甚至包括张小三在内都感到有些难以应对,杨向利抓住学生这一迟疑的工夫,说:“世界上就有两个人!”
    这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心想怎么两个人呢,这教室里就有几十个呢,不自觉的教室内一阵惊诧的骚动。
    然后杨向利继续说:“世界上只有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全场人员像是被欺骗了一样,爆出一阵笑声和惊叹声。再看看教导主任刘喜同,那双老眼惊讶的快成一条缝了,脖子向他走路似的一伸一伸的,还略带一点节奏感。
    下课了,杨向利兴奋的冲进了教室,为自己近日的努力没白费感到欣慰,他相信付出就会有回报。轮到白云贵、张可娟、王大力他们上课了,他们心里早就输给了杨向利,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台讲课,他们知道毕竟他们从事的是教师这个行业,既然是教师就要面对学生,就是要上讲台给学生讲课,当然后果是不可耳语的,这一切也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星期一例会上,张万才在全校教师大会郑重的说:“现在我们不能用老方式教书了,我们要充分发掘和利用年轻人的那种工作动力和自身潜力,要突破传统教育的束缚,打破按部就班的教学思路,我看人家杨向利那节课上的就很好嘛,结束了我们传统的一根粉笔一堂课的历史,学生在课上有听头,学习就会有劲头,这次镇上讲课比赛咱们学校就派杨向利参加。”
    杨向利听完张万才的讲评,心里股兴奋的劲,真感觉自己像在天上飘。从会议室出来,王银山、刘学青、闫文文,包括李玉花都在说:“哎呀,是呀,给这些年轻老师一比,咱们算是老了,教学方法和教育理念跟不上形势了,要好好的向他们学习喽,不然迟早一天就要被这个社会淘汰!”
    “可不是,原来课也可以这样上呀!”刘学青附和着。
    “下回咱们再讲课时也要思路开阔一些,方法多一点!”闫文文说着眼瞅着杨向利。
    “各位教师,我在你们跟前献丑了,当年是你们手把手的把我送进师范大门的,现在我还要继续向你们学习,你们可不要保留啊!”杨向利诚恳的说。
    “唉,这可不一样了,青出于蓝而青于蓝,这几年学校没分配新教师,现在我们回头一看,大吃一惊,我们落伍了!”闫文文有些点自愧不如的样子。
    杨向利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好像吃了蜂蜜一样甜美,更如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在父母呵护的翅膀下感受溺爱的崇高。
    张万才带着预备选手刘学青和种子选手杨向利参加了镇教委组织的讲课比赛,张可娟也顺便和他到镇上办点事,就和他们结伴布告。结果也是众望所归,杨向利凭借自己讲课的风格和开阔的思路,赢得了教委评审组的一致好评,他们也深深的感到“长江后浪推前浪”,用教委主任付青山的话讲就是我们教育界有接班人了。这次杨向利的出彩表现也给张万才长足了面子,致使他在其他学校校长面前信心十足。
    中午饭的时候付青山对各位校长说,下午参加比赛的教师先行回去,校长留下要开会,大家一时也不知道要开什么会,所以那些校长也只在吃饭没多想其他的。
    不过对于张万才来说却十分的敏感,他知道现在自身处的位置,虽然对接任赵家峪校长的位置很有信心,但任何风吹草动对他来说都觉得是针对他的,所以他做事非常谨慎,于是很担心的问教委的工作人员:“开啥会呢?有啥事了?”
    张可娟办完事后,便一直在教委门口等着杨向利,她看到他得意的走出来,心里就明白了,他太解杨向利了,他是一个把所有喜怒哀乐都可以写在脸上的人。
    她们像情侣一样走在这个陌生的街上,这不像是赵家峪,才没人会说他们的闲话,他们的出现和任何人没有关系,当他们路过一个叫“红星相馆”的时候张可娟提议说:“到里面去合个影吧!”
    杨向利欣然同意了,这让张可娟也兴奋的不得了。
    里面排队等着照相的人很多,他们随意的翻看着相册,张可娟心里不停的在想,轮到他们的时候她将以什么样的姿态留在底片上呢?
    他们被叫到摄影棚,里面的设备让杨向利感到一阵惊讶,他们竟然也用了幻灯机,并且是彩色的那种,工作人员来回的切换着底片,让他们选择一个场景,他却半天没反应过来,心想:刚才的讲课比赛如果有这套设备的话,可能效果会更好更完美。
    “想什么呢?”张可娟问道。
    “没事。选好了吗?”
    “你看这个场景怎么样,照出来的效果就像置身于高楼大厦的美丽城市!”张可娟指着幕布上的投影图像说。
    “好漂亮,就这张了!”
    他和张可娟缓步走到了场景里面,就像是一对走向红地毯的新人,充满了幸福和美满。
    “别这么严肃,这位先生。”工作人员说道。
    “微笑一下吗,别紧张,这又不是让你刑场!”张可娟说道。
    “先生再向女士靠近一点,把头再向高里抬一点。”
    杨向利觉得还有些拘谨,磨蹭了半天也没能挪动,最后还是张可娟主动,紧紧的贴着杨向利,并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杨向利顿然感到一阵电流涌上自己的心头,那种温存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把手也轻轻的搭在她的脖子上,就在那一瞬间,随着工作人员拖着长音的一声“好”,闪光灯闪出了耀眼的镁光,他们两个人眩目的青春形象永远的留在了那底片上,直到杨向利离开这个可爱世界的那一瞬间,他还完好无损的拿着这张照片。
    他觉得那张照片在他的一生中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作用,甚至用现在的眼光看,那就是一次准婚纱照,所以一段时间内他只要看到那张照片就觉得全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心情也会豁然开朗。
    他们照相馆出来以后,便走向了回赵家峪的路,杨向利不时的欣赏着路旁的美丽风景。他边走边哼着曲儿,以前他到镇上还没觉得如此美好,今天在他的眼里这个地方人虽穷,可风景挺好,整个镇子都被包裹在一圈青山当中,看看那山,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自从毕业分配到赵家峪,杨向利还没觉得有哪一件事不顺心,这使得张可娟心里也不免有些同乐。
    虽说教委主任是自己小舅子,但在众多校长面前他却不便把这层关系张扬,他知道该收敛的时候还是要收敛,不过他觉得这种日子不会太长了,他要是扶正了就会像其他学校校长一样趾高气扬,即便不是主任亲属也会和他们平等工作,若不是那件事……,唉,算了,不想了。但他听付主任的那口气,今儿或许有什么大事,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对任何事情都不敢怠慢。
    教委会议室原本是个一间试验室,后来因学校改建变成了教委会议室,就是把试验仪器转移走,里面放置一些陈旧的学生桌椅而已,房子正中间墙上由左至右悬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与华国锋握手的墙画,显得庄重神圣而又有时代气息。其他学校的校长都已经到了,他见各校的校长们早就在会议室坐下,个个脸上带着诡异的表情,他就近找了一个座位和孙屯的校长刘子玉并排坐下,刘校长侧过来压低了嗓音说:“哎,你知道不知道,咱们这儿出大事了?”
    “啥事儿?”张万才满脸紧张的问道。
    “柳树沟小学的会计朱红军又没管好自己的手,把公家的东西再次占为已有了,听说这次又有上千块,村民集体写信告到县上了。”刘子玉对着张万才窃窃的道。
    “日他妈,这老鳖娃儿都快退休了,真不是个东西,当年不知道‘三反、五反’的时候刘青山、张子善是怎么死的吗?”张万才骂道,不过他紧张的情结有了点放松,“今儿就是为这事儿吧,基本上和他没什么关系。”
    “可不是!”刘子玉说道,“也不知付主任准备咋解决?在这节骨眼上对他真是一大考验?”
    张万才放松的情结立刻又紧张起来,他想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镇教委主任的位子就怕难保,他小舅子提升不了,那么他就当不了赵家峪联中的校长,不免心中又多多少少有些忧虑。
    这时付青山急促的走进来,在悬挂几位伟人墙画的主席台前坐下,眉头紧皱,手里夹着烟狠狠的抽了一口。见大家都到齐了,点了一下头:“都来了吧。”校长们相互默视一下,谁都没有先开口。付青山扔掉烟头,望了一圈,说:“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咱们这又出了一件不光彩的事,大家说说该咋办,现在县纪委让镇革委会赶紧查办?”
    等了一会也没人接腔,几个校长看看张万才,在这种情况下,往往都是他先发言。付青山也知道,于是他的眼睛就转向张万才,张万才也就不再推辞,他说:“这事这次一定要处理好,首要的是把这龟儿子吞的钱找回来,不然这事儿传出去丢咱们镇全体老师的人脸。”
    旁边坐的几个校长点点头称是,付青山说:“从当前形势来看也只有先这样了,老主任马上就要退休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想出岔子,让老主任再操这份心。总之,这件事要尽量缩小影响,朱红军一定是要受处罚的,今天开会的内容回去之后不要乱说,尽可能的不要让老师们私下乱传小道消息,都知道了吧。”
    校长们都使劲的点头纷纷说是。
    “散会吧。”付青山站起了身,校长们就一个个谈笑着走出了会议室。
    张万才走进主任办公室,付青山递给他一支烟说:“坐吧,最近家里怎么样,我姐还好吧,我也忙没抽时间到你家去。”
    张万才接过来烟,用手捏了一下烟杆,掏出火柴点上:“家里都好,孙屯咋就那么不争气,又出这乱事儿?”
    付青山叹了口气:“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上回的事儿才处理好,还不长记性,早晚要进监狱,说不准哪一天就是第二个刘青山、张子善。去年弄了那千把,组织上就已经对他进行保护了,留党察看,结果察看时间才结束,今年又犯混了,真是个屡教不改的惯犯,你说他一年能挣几个工资,干这事儿不知道自己长了几个脑袋。”
    “算了。”张万才开导他,“这事儿说到底跟咱也没关系,镇革委会会处理他的。”
    “话是这样说,可老主任马上就退休了,这事一出弄不好要砸我的锅呀?”付青山愁眉不展,长叹一口气。
    张万才说:“我听说现在这事外面越来越多,而且你又不是他直接领导,让他狗日的把钱吐出来,再给他个开除党籍什么的处分,估计就没事儿。”
    “也许是吧。”付青山弹了弹手里的烟灰,目光关切的看着张万才说:“姐夫,你最近咋样了?上次是说用猪腰子包上什么药,然后烧着吃就行了吗?现在感觉如何?”
    “所的土方招数都试了,现在你姐还是没动静!”张万才有点沮丧。
    “是呀,那怎么办呀,还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不知道?”
    “这样下去也不行呀,孩子是家庭的基础,你们不能一辈子就这样过吧?总得想个办法,这事可不怨我姐。”
    “我知道,我知道,都怨我。”张万才脸红到脖子根,头也没抬应答着。
    “是呀,这事也不能急,慢慢来吧,说也没用,这儿还有两瓶酒你带回去吧!”付青山转身把那两瓶洒拿来递给张万才。
    虽然这次讲课比赛赵家峪学校拿了第一名,但在回去的路上张万才觉得脸上就像被别人掴了两巴掌,浑身不舒服,也打不起精神来。其实他自从被那只罪恶的“黑”脚踢伤后他心里就无数次的担忧,怕影响自己以后的生育能力,他还要给自己老张家延续香火呢,他可不愿做那种断子绝孙的家族罪人,不然死掉之后都不能埋进自家祖林,更没脸面见张家的烈祖烈宗,可这事就偏偏发生了。
    他的尴尬和无能自新婚之夜开始就暴露无遗了,那只“黑”脚着实踢的太重,给他带来的不仅是肉体上的障碍,还带来了精神上的痛苦,那场血腥可怕的争斗,不得不让他在潜意识里对整个人类的性欲和性生活感到恐惧和憎恶,正是这种肉体和精神双方面的障碍让他感到作为男人的羞愧。他在妻子面前抬不起头,包括在老丈人家,每次去见老丈人,他总是舔着脸,不过老丈人到从没提过这事儿,就像压根不知道似的。老婆付青花还是一如既往地给他端吃端喝,伺侯他。他自己也觉得对不住付青花,几次利用到县城开会的时机偷偷看医生,医生也给他提出了一个系列治疗方案,尽可能的在对付青花有行动之前先去幻想性欲和性生活的美好,但他每一次进入幻想阶段后的性场面就是那次可怕的恶斗,想起那些让他吃了恶心的豆桔杆火烧的鸭蛋,再一想起那些东西就什么都不能进行。一次他正在付青花身上辛勤的耕耘,脑子里全是那些赤裸裸的身体,忽然就泄了气,翻身下来,付青花正在浪尖上,抱住他不丢,嘴里还嚷着:“来嘛,来嘛,加油呀。”
    张万才低声骂了一句:“日他妈,老子也是五尺男人,怎么就破枪一杆呢?”
    他老婆摸了摸他的下身,犹如棉团似的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句,翻身睡去了。张万才倒是睡不着,他望望付青花光溜溜圆润的屁股和还没有真正被开发过的黑土地,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一屁股坐在床角,半天没动静,心中感叹这一辈子算是无药可救了!完了……
    虽说付青花从来不说什么,可他每次看到付青花对别人家孩子那个稀罕劲儿,心里就难受。要说付青花真是个贤惠懂事的女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从不和他争吵,事事都顺着他,比他那两个弟媳妇可强多了。付青花有时还安慰说:“别急,说不准哪天就好了,实在不行了,我们就托人抱养一个。”
    可张万才不死心,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校长连那个走路头一伸一伸的刘同喜都不如,他都能有自己的孩子,而且还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了争这口气这几年他没少操心,中药西药没少吃,偏方也没少用,可还是无济于事。难道是上天报应,本不应该参加那场**,现在想来追悔莫及,真应了“不是不报,是时间不到,时间一到立马遭报”的谚语,张万才不禁长吁短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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