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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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尤其说那个年代里发展生产力和解放生力是一种社会的文明或是社会的进步,还不如说逐渐淡化的阶级斗争矛锋正在慢慢地从混乱的思潮和社会变更中得到反省,其实人们已经开始由武斗走向理性分析,把真理与标准实实在在的联系在了一起,并做着最后的决斗,不论是教育界还是思想界、文化界等都在发生着重要的变化……
    计划读初二的时候已愈来愈显得自己在学习上的优势,反正自从小学开始到初中,没的留过一次级,而且学习成绩都在班里的前三名,和同龄人相比有着与众不同的特点。特别是在在记忆力方面,这一点也不只一次的得到了验证。
    村里逢年过节就会来一些说书的艺人,只要计划听上一遍就能将说书人说的内容重新说一遍。更让王怀义深感欣慰的是计划小小年龄善于思考,对一些看似平常的事情都有着独特的见解。比如说《说岳全传》,虽然他并不知道金兀术就是传说中的完颜宗弼,也并不很清楚秦会是怎样谄媚圣颜、搬弄事非的,但他幼小的心灵就替岳家父子抱打不平,开始慢慢讨厌叛徒,岳家一世的清明却落得这么一个悲催的下场,要与叛徒有着密切的关系。有时他痛恨说书人为什么要把忠良说得如此悲凉,为什么要让奸佞横行朝野,当然他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当时全国上下一片红色,感觉历史在倒退。
    后来在学习中他又知道,人民创造了历史,人民改造历史,但人民创造历史的同时为什么又要给自己创造痛苦和折磨,甚至杀戮和争斗。他弄不明白自己现在的上学是为了什么,反正在他小小年龄朦胧的记里知识分子成了“臭老九”,反正一夜之间所有的大学都停止了招生,反正大专院校该合并的合并,该裁撤的裁撤。甚至一些庙宇、古老建筑也没能逃脱历史的命运,人们拿着锄头、铁锤,在一夜之间把它们变成了碎片废墟,被世代流传的镇殿之宝、佛像、神樽也都统统扔进历史的潮流,成为了“文化大革命”推波助澜的资本,显示着世界革命即将成功的先兆。教师被学生批斗,父亲被儿子揭发,学校犹如红色大染缸,把每一个懵懂青年染上时代的气息,走出校门便在社会主义的天地间放射出蓬勃的力量,人们习惯的称他们为“老三界”,不知不觉要和阻止革命前进的所有“牛鬼蛇神”彻底决裂。
    当然,那个年代里能满足人们娱乐的方式很少,也很单一,走街串巷的说书艺人是主要途径,要不就是来自乡镇的宣传队,说书人不受什么限制,但很现实,就是奔着钱来的,一般这些人多多少少带有一些身体的残疾,就像张小三说的正常人那有干这些“三教九流”的事的。
    那说书人头天晚上说书,第二天便挨家挨户的要东西,哪怕是一个窝窝头也可以,反正说书人把这种经营方式当成了职业,当成了养家糊口的艺术手腕。但从他们的身体条件来看,也算是自谋生路,不算是拖社会主义后腿。所以这种生存方式迫使那些说书的人如钟表似的每次都准确无误的到来,倒像是村里的常客,来了之后便在大队部门口摆放好家什,像计划、跃进、大强、大来等男男女女就如看什么稀奇一样围上来,等着说书匠子拉弦开腔,大队部门口也一时热闹起来。像计划这样的小孩会在人堆里窜来窜去地玩耍,男男女女坐在石头上或墙根处,有的吧嗒吧嗒的抽着叶子烟,认真听着说书匠子对风云人物和历史事实的描述。
    “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鸡也别叫了,狗也别咬了,各位老少爷们,兄弟姊妹们,把自已的家门锁好,把自己的孩子看好,说书的要开场了!”说书匠常用这种方式在二弦的伴奏中拉开了场子。
    当说书匠说到高潮部分,人们正期望继续听到关键部分的时候,说书匠的弦声和破锣嗓音会嘎然而止。
    “各位父老乡亲,实在对不住,缺油了!”说书匠子暗示着人们说。
    这时人们才反省过来,这是说书匠子故作玄虚,利用高潮向人们要点零钱,就如现在看电视剧一样,看到高潮部分电视台就插播广告,当时人们会很客气的配合着说书匠子的玄虚,也知道这类人就是靠这张嘴吃饭的,都愿意给他捧这个场。
    有时说书匠子也不时的停下来插播一段外乡的奇闻轶事,这更会引起了社员们的浓厚兴趣和注意力,而一些年轻男女则利用这个难逢的机遇像在夜校里一样实现着不可告人的企图,就像在那片焦虑的土地上下起了一场霏霏细雨,让人们裸露的身躯踏进这块清凉的土壤,使得阵旧的理想和碎破的旧梦和着说书匠子的玄虚得已临时的安慰,不论是年轻男女还是花甲长者,都会闻见外乡丝丝情结中飘散着美好的幽香,听到说书匠子书段中游荡着类似于蜜蜂飞舞的芬芳乐声,人们的取悦暂时豁然开朗。
    “你们知不知道安徽凤阳有个叫小岗的地方,就是那个洪武大帝朱元璋的老家,现在又要重新走资本主义路线了,十来个不务正业的社员,在大队长的引诱下,联名写了信给党中央,要把土地重新分给自己,把生产队的东西分给社员,让社员自己下地劳作,最后的收成交足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下的全部是自己的!”说书匠子口若悬河的说着。
    这事对于闭塞的小王庄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在场的被惊得嘴巴圆张,怕是自己耳朵听错了,相互对视一下,半天没有人说出话来。
    “这胆子也实在太大了吧,还敢造人民公社的反!”张小三第一个说道。
    “这就摆明了要走资本主义路线,要给党中央给**对着干吗!”蒋春信插了一句说道。
    “是呀,这就是标准的走资派,地富右分子,抓起来非杀头游街不可,看那个洪武大帝朱重八能保佑得了他们不!”人群中像炸开了锅似的沸腾着、谈论着、猜测着。
    说书匠子给小王庄带来了头条新闻,以至于说书匠子走后,社员还在议论不休,再次掀起政治波浪。他们远远不知道在山的外面,的的确确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在变化,这些变化让计划和他生活的那个小王庄还处在一片沉寂之中,而作为计划他们却从此对那些世事有着深刻的记忆。他就像一个宣传员,向同学和小伙伴义务的宣传着那天晚上说书匠带来的书段和社会变革的信息,引得同学和小伙伴众说纷纭,但计划对事情有着独自的判断,他的意识中隐隐感到这个社会在不远的将来可能要发生如新中国成立那般惊天动地的变革。
    也许那个时期人们的意识就是为社会主义建设增砖添瓦,想着怎样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从中央到地方所有的一切行为都是让社会主义事业更加繁荣昌盛,以至于在这个发展的过程里究竟该如何发挥机制作用谁都没有发言权,后来的事情直到计划长大以后才明白,当时为什么大人们习惯在那个时期口是心非,为什么那个时期农民没有生产动力,工人没有创业的想法,学生没有上课的愿望,都在一面旗帜引导下心甘情愿的走向街头,贴大字报、诋毁领导、搞武斗、为红卫兵做宣传。也许他们的意识里已经明白了圣人也会犯错误,但始终没有人愿意把这种错误颠覆,只能任凭这种错误把人们深深埋在这里。
    赵家峪学校离小王庄有二公里的路程,说是学校其实就是几个临近的村子合在一起,凑了点钱盖了几间房子供附近村子的适龄学生上课用的,被社员亲切的称为“联合中学”,简称“联中”,校长原本是付青山,就是张万才的小舅子,因镇教委原主任宋德明年龄到线面临退休,付青山就此作为预备对象临时代理镇教委主任,也算是隐型的高升了,如果在原主任正式退休之前不发生什么大的波动,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任镇教委主任,而张万才却仗着和付青山的关系,由小王庄校长升为联中的副校长了,校长仍有付青山兼任,实质上他已经不在管学校的事了,学校大大小小的事务均由张万才说了算。
    说起联中也算是当地的名校,成为家长让孩子们成长的理想场所,但想进入这个学样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要经过严格的考试,入校要考试,期中期未也要考试,升入高的年级还要考试,有的学生考试成绩达不到分数线,还要申请留级复读。像大来这样的,升初中时连续考了三年都名落孙山,直到第四年和跃进计划、红霞、大强等才一起迈进联中的校门,让大来觉得升学考试犹如古**取功名,所以那个时候出现兄弟、叔侄、姑侄、姨和外甥同学的事并无异常。
    红霞是村妇联主任刘加美的女儿,在这群孩子里她、张大强算是“干部子女”,多多少少有些身份和地位。说是他们是干部子女还有些牵强,其实张小三、蒋春信、刘加美等就是生产队里的一些头头而已,是那个时代特有的职务,这于真正意义上的干部还有一些差距,但在属于他们的那个年代里着实是个人物。所以红霞和大强也因是“干部子女”而感到家庭为她们带来的身份上的特殊,幼小心灵自然而然的就学着毫无目的的攀附,其实大家都是农民的孩子,并没有谁比谁强,如果以后不努力仍然要在小王庄与土地为伴,照样修理地球,过着和她们父辈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当然家庭的优越感会使她们有着坚强的信心,说话底气都要足一点,偶尔也会有一点点的特权,比如,入校分班、座位调整、担任班委员等等。
    他们每次上下学都要从生产队里的地中间穿过,都能看到张小三手叉在腰里指挥着着社员劳作的场景,就像一位统帅三军的将领显摆着神威,这时张大强就会有一种自豪感,更明显的感到自己身份的重要,有时他还在几个伙伴面前故作姿态,不时的向他父亲挥挥手。
    “爸,我上学去了,昨天晚上的猪肉我没吃完,剩下的放在锅里了!”听的同行的小伙伴直流口水,感觉干部与群众就是有差距。
    “大队长,你家儿子真有出息,等将来长大了一定还能当大队长。”村里个别喜欢拍马屁的人恭维着张小三说。
    “当什么大队长,我儿子将来一定能考个大学,吃国务粮。”张小三有些得意并有点炫耀的对社员讲。
    “那是,俗话说老子有能儿好汉吗,大强一定差不了,绝对能吃上国务粮,娶个城里的老婆!”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社员一席话让张小三感觉自己更有领导形象,更感觉自己手中权利的伟大,他心想:你们安徽丹阳县的那十几个村民放着安生日子不好好过,干吗要造反呢,你们要是放在我手下,看我不把你们祖坟都给扒了,看谁还敢造社会主义的反,看谁还敢分社会主义的地!
    张小三在人们个一片奉承声中继续指挥着社员劳作,计划、大来、跃进、红霞、大强他们也继续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课堂是教师的舞台,却不时的引起波澜,老师埋怨学生太笨,学生感觉作业太多,甚至感觉老师向魔鬼,每次迟到或者作业完成不了都会挨老师的批评,更可恶的是有的老师要把事情全盘交代给家长,回家后还要接受家长的再教育。大来算是经常被老师盯上的学生,张万才每天上课的铃声一响便准时的出现在学校门口,等着那些迟到或者来晚的学生,来显示自己校纪的严明。来晚的学生也就习惯性的排成一列,静静的接受着命运的惩罚,所以全校学生无不一见到张万才就心惊胆战的,只要张万才在校门口一站,好多学生都要躲着走,这一点也真正让张万才找到了男人的自尊和当校长的威风。一来二去大来、三炮就成了张万才的常客,每次迟到都能被张万才轻松如意的抓获。
    “看看你们几个,没一个有正形的,我从你们村小学一直看着你们到联中上学,对你们了解太深刻了,就拿大来你来说吧,小学一年级是不是就留了一级,而后二、三、四、五年级还算是顺溜,谁想你升初中一连干了三年,别人都初中毕业了你还在小学磨蹭,真是的,你真够有出息的!趁早回家替你爹妈挣工分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以后也别说我教过你,我都丢不起那人!”张万才脸上有些激动,皱着眉头口气有点气急败坏、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说。
    “张校长,我觉得我天生不是上学的材料,可我爹妈硬是把我送了进来,有些对不住您了,这事都怪我爹妈,把我生在那个穷家里,当时生活条件是多么不好啊,家里没米没面的,我妈只能每顿饭凑合着让我吃些糊糊,你看导致现在我的脑子里面全是浆糊,张校长啊,您在俺们村教学的时候不都经常骂我们说脑子都进浆糊了吧,我觉得现在的脑子就是比正常人反应的慢,我真不应该生出来。你看,现在上学都反应慢,将来怎么能做社会主义接班人呢!毛老人家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张校长,您就行个好,别给我计较了,这是一个历史的错误,我对不起社会主义,对不起人民教师,拖社会主教育的后腿了,都快拖到大腿根了……”大来都有点哭出来的样子,好似在哀求张校长能给他点悔过自新或重新做人的机会。
    一边的三炮被大来的的话惹的有点忍不住想笑的感觉,但一直没敢出声,心想:好呀,大来你个王八蛋,关键时刻你连**都敢往外搬,**真是有了你这样的接班人,那他老人家宁愿断子绝孙。
    “张校长,其实我和大来不一样,我去学雷锋做好事去了,您经常用毛老人家的话教育我们要学雷锋做好事吗,争当三好学生,我今天早上本来可以来早点的,但我爷爷在生产队喂驴的时候,发现一头驴找不见了,我就想呀,那头驴可是公家的东西,是集体财产,一定要找到,所以我就一个人去找驴去了,没成想耽误了上课,张校长,你说我今天是不是有点冤,我是做好事去了呀,您要不信呀,你可以回头去问我爷爷,到底有没有这事?”三炮一本正经的说。
    “行了,小兔崽子们,别在这给我胡搅蛮缠,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们呀,什么接班人、什么找驴去了,净在这给我瞎扯淡,你看看你们的德行,怎么不跟着计划他们学呢,真为社会主义丢脸,在这给我老老实实的站上一节课,否则关你两天禁闭!”张万才狠狠的看着他俩,恶恶说道。
    大来和三炮没有办法,两人对视一下,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心想这老东西下手太狠了,又要站一堂课,真该让他断子绝孙。
    好不容易逃脱了张副校长的手心,三炮和大来看似悠闲地走在街上,嘻嘻哈哈的闹腾着,看看天色还早,大来看看天边那朵晚霞说:“今天真不走运,又被那个张万才给抓了个正着,现在回家有点早,我们到供销社看看吧!”
    “看啥呀,身上又没钱,不是干着急吗!还是别去了,回家吧!”三炮拉了一下大来,感觉像是一对难兄难弟。
    “我听说最近供销社新进了一批好东西,不一起去看看!”大来鬼鬼祟祟的说了一句。
    “啥好东西,你说吧我去!”三炮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大来习惯性的斜着眼看了一下三炮身上的那件打着补丁的破军绿色裤子和黄胶鞋说:“你这裤子和这双破鞋是不是也该退休了!”
    “是呀,怎么了?”三炮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走,哥带你换一身新的去?”大来有点蔑视的眼神看着大来,“你不信呀,走吧!”
    “现在供销社都一下班了,去了也没用呀?”三炮有些失望的说。
    “跟我走就行了,其他的你别管!”
    说着就拉着三炮向供销社走去,三炮有点纳闷,心想这小子今天行善积德了,还要送我身行头,真是有便宜不占非君子,就跟在大来屁股后面向供销社飞快的走去。
    “大来,不对吧,不是到供销去吗,怎么走这条路呢?”三炮看了看周围感觉有点不对劲,便半信半疑的问到。
    “别那么多废话,跟我走,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三炮心想,这么多年老子一直没感觉过新衣服是什么滋味,今天就是豁出去也要走一趟。
    他们去的那条路不是供销社的正门,而是它的后侧窗户,看来大来对这个地形很是熟悉。这时三炮才感到平时大来衣着整齐新款,原来是样呀,他不仅有些眼红。
    “你在这给我盯梢,一会有人来你就打个口哨,全当没什么事就行了,明白了吗?”大来说。
    “好的,我知道了!”三炮这时真的感觉到一种从没有过的冲动和兴奋,还略带一点恐慌,原因可能是以前从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吧。
    大来很轻松的沿着墙后电线杆爬上供销社房顶的天窗,身体和手脚配合的娴熟,稳稳当当把脚落到了房子,环视了房子一圈,心想真他妈的因祸得福。便纵身跳进了合作社里面。
    他又看看货架上的物品,心想:才几天功夫,来了这么多新货,早该光顾一下了。他随手拿起一个口袋,先把一块香皂放了进去,看到布案旁有新来条绒布,毫不客气的顺了一块,另外让他感兴趣的是新到的黄的确良的军装裤子,还透着崭新的化纤味道,于是没那么多考虑,顺手就拿了两条扔进口袋。
    外面三炮的心里咚咚直跳,墙角后面突然钻出一只大黄狗,把他吓了一个趔趄,差点给大来发了信号,好在那狗见了人有些畏惧,不得不在紧张的氛围里逃之夭夭。
    大来眼前又突然一亮,一块海鸥牌手表就摆在柜台侧面,这是多少青年人渴望不可及的时髦物件,说什么也要把他捎上,以后可以更好的满足自己那种虚荣心。他的心里不停的掂量着这块手表对自己身份重要程度,感觉差不多了,临走的时候又到货架子上抓了一把糖块,顺手到钱柜子里拿了两张“大团结”,便轻盈的按进入时的相反路线返回到了供销社外面。
    这时天色变得有点蒙胧,等大来再次站稳了脚步,便拉着三炮迅速的离开了现场。等到了村口的小树林,他感觉进入了安全区,把一条黄的确良的军装裤子和一双胶鞋塞到三炮手里。
    “这是你的,不过最近几日不能穿出来,肯定这两天风声紧,等过了这阵风头,再拿出来穿!”大来紧紧的叮嘱着三炮。
    “好,我记住了!”三炮高兴嘴都快合拢不上了。
    “怎么样,以后听我的有你好日子过!”
    “我信,我信!”三炮的情绪有点感动,却对大来佩服的无体投地。
    他们把本次的收获悄悄的趁夜色藏匿在后山的一个小山洞里,并做了记号后,才若无其事的回到家里。大来忍受不住那块手表的诱惑,在油灯下翻天覆地的看了又看,睡觉的时候还不情愿在手里紧紧握了握,好像今夜有了这块表他就跑步进入了共产主义。
    三炮那一夜也显现的很不平静,好像自己心里仍有一件没完成的事一样。那件新军装裤子和黄胶鞋折磨着他无法入眠,以至于那个夜晚他兴奋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等第二天天都大亮时他还没起了床,匆匆赶到学校时,张万才已经在学校门口唠唠叨叨的恭候他多时了。
    节约和他的两个妹妹算是这个家中目前的支柱,王怀义心里明显得感到与前两年相比,家中的生活压力越来越小了,不过像节约和大红这个年龄,在农村已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老汉好几次想张开嘴听取他们的意见,却始终没好意思开口。后来他想,如果节约和大红分别成了家,这个家由可能再次落到前些年的那个境况,但如果错过了这个年龄,即使以后家庭条件再好,也未必能寻个好人家,特别是男孩年龄大了不好找对象,所以王怀义茶余饭后常到王怀忠或者妇联主任刘加美家串门,看看他们是不是能给他俩物色个人家。
    没过几天刘加美那边就有信了,说她娘家那边有个合适的,女娃儿也长得水灵,问怀义老汉有没有必要见个面,老汉一听打心里高兴,不过他知道娶个儿媳妇可不是用嘴就能说来的,那要有一定的实力。
    “你没问问人家那边有什么要求或条件吗?”老汉急切的想把这事办成。
    “人家女方家说了,一是人要老实厚道,二要会过日子,其他的并没有什么要求!”刘加美说道。
    老汉一听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点底:“不会就这么点要求吧!”他知道他们这地方的风俗,上次东边老梁家儿子娶媳妇为了那点彩礼把自己家祖传的红木家当都卖了,就差去卖血了,才勉强把媳妇娶回家,如果真像刘加美说的那样简单,真的就是便宜无好货,女方肯定不怎么样?
    “人家女方真的没有什么条件?”老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多问了一句。
    “二哥,实不相瞒女方家还真的有个条件,你看咱们这乡里乡亲的,人家家虽是嫁闺女,但也想体体面面的,就是想要点彩礼,当时我也你想了一下,没成心答应下来,所以就回来和你商量商量,看看你们家的承受力,我明天还去一趟,你说说吧,这件事你家能承受多少!”刘加美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
    这一下王怀义明白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虽然这些年家里的劳动力增加了,但如果一下子拿出娶儿媳妇需要的彩礼钱就怕也很困难,这不是他一家的囡况,整个小王庄除了老红军范应明家能承受得了,就再也没有第二家了。老汉的内心充满着愧疚感,想想他的妻子他没有让她过上一个安生的日子,即便病重的日子里也没有能给她在饮食上添加个鸡蛋,直到死去的那天他都没有能给她买上一块体面的布料做件像样的衣服,现在又面临着孩子们的终身大事,他心思焦虑,神情憔悴,如果说能把他身上的肉割下一块当作聘礼,他宁愿痛苦的去面对,老汉着实有些为难。
    “他婶,你见多识广,现在外面都是什么行情,你给我说说吧!”
    “现在和以前咱们那会相比,差距真够大的,见面图个吉利,礼钱就要666元,后面还要有‘三大件’:电视机、缝纫机、自行车,另外还要加块手表,加在一起可能要有二千块钱吧!”刘加美很平静的说着,一旁正在烧火做饭的红霞边烧火边看了一眼王怀义,心里略有所思。
    “二千块钱,这真是要命了!”老汉无奈的掏出旱烟袋,在红霞的灶台边点引了,便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好了,他婶,我回去再想想,回头我给你回话!”
    老汉抽着烟大步的向自己的家走去,他觉得那不是二千块钱的事,而像是三座大山,让他在娶儿媳妇这件事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一边走一边思考这二千块钱彩礼的事,竟然走到了家门口却不知道王怀忠已经在家门口的石墩上等了他半天了。
    “二哥,你到哪去了!”王怀忠着急的说。
    “兄弟你怎么在这,我出去转了一圈,赶紧屋里坐吧!”
    “不用了,就几句话,我说完就走,是关于两个孩子的事!”
    “是吗,那你说?”
    王怀忠看着王怀义那双深沉而又有点绝望的双眼说,“前些天你给我说的两个孩子的事,这几天我一直打听有没能合适的人家,咱们隔壁桃李镇东安村有一家叫田光亮的人家,家庭条件不算太好,就姊妹俩个,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早年里父母亲在那次大瘟疫中去世,是跟着叔叔田忠汉长大的,现在孩子年龄都大了,也想找个合适的人家,他们不挑家庭条件,彩礼钱也可以免除,我问了一下,他们就是希望能找个双方都有姐妹的,来个换亲,我突然想起了节约和大红,如果成了这倒是一件两全齐美的好事!”
    老汉双眼“嗖”得放出了一丝光芒,迫不急待的说:“兄弟,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二哥,这么说你也是同意了!”
    “不瞒你说,刚才我从刘加美家回来,这几天她也马不停蹄的给孩子们张罗婚事,问题就是在这个彩礼上,咱家目前这种情况,哪能拿得出那么多的彩礼呀,所以我正愁着如何办这件事呢,你却又给我点燃了希望!”
    “二哥,那明天我们到东安村老田家看看,也算双方认识一下,不过不知道大红这孩子能不能愿意?”王怀忠有点踌躇的说。
    “是呀,这辈子可苦了孩子们了,我欠他们的太多了,我回去给她谈谈吧!”老汉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重新皱在了一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用目光送走了王怀忠。
    回到屋子里,大红正在家纳鞋底,他缓缓的坐了下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儿,心思沉重的不知怎么开口,大红却先开了口:“爸,遇到什么事了,这么惆怅?”
    老汉觉得他实在张不开口,犹豫了半天才把自己的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他看了大红一眼,大红并没多少反映,依然纳着鞋底。父女俩沉默了片刻,气息变得有些紧张,大红再次说了话:“爸爸,妈妈去世的早,这么多年你一手拉扯我们姊妹五个人太不容易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为了这个家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要家里过得好,我愿意和他们换亲!”
    老汉没想到自己女儿竟如此痛快的答应了这件事,觉得老伴去世的早,但练就了孩子的品行,这些年大红主持家政,让他少操了不少心。王怀义深深的把女儿抱在怀里,父女俩泪如泉涌,泣不成声。也许这个时候他唯一想到的人就是王刘氏了,如果现在她还活着,今晚的话就不会这么难说,也不会轮到他说。不过,压在老汉心头的一桩大事总算有了着落。
    其实大红对自己以后的日子早有打算,他每日都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已早是村里小有名气的贤慧女人,她也知道日后她肯定要嫁人的,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她对她的婚姻没有多少奢望和企求,即便她先出嫁收了别人家的彩礼钱,也远远不够哥哥弟弟娶房媳妇用的。她一直以来也正努力的思考着,她不想把自己卖给别人,也不想让父亲买个儿媳妇回来,也许换亲就成了目前解决他和哥哥成家立业的最好形式,她相信自己的命运,而又无法摆脱得了命运,为了这个缺了母亲的家,她什么都愿意去做,这一点自从她的母亲去世后她就明白了,在这个家里她就是“母亲”。
    大红出嫁的那天,王怀义超出寻常的陪送大红的嫁妆让全小王庄都感到了惊讶,但在他心里觉得是对女儿一种心理上的补偿。别人家嫁女儿只是寥寥几件简单的家具和灶具,显然是应付。而怀义嫁女儿,却是风风火火,算得上是这几年里村里出嫁最宏观的一场,反正老汉是豁出去了,不能再亏了女儿,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对女儿了亏欠,也着实给大红长足了面子。
    大红出嫁的日子选在了深秋,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挤满了街道,当然也少不了大来、大强、三炮这些爱凑热闹的孩子们。看新娘子出嫁在当地有着光荣的传统,传说那天如果能让新娘子摸上一把,将来一定能找个像天仙一般的媳妇或者嫁个帅气小伙,所以那些有着惊诧好奇心甚至图谋不轨想法的青年男女,就会不择手段利用这个机会满足自己的愿望。
    其实经过几年在生产队集体劳作的锻练,大红已变得出落有致,尽管大红的身上穿着大红色棉袄棉裤,但依然可以从她饱满体态看出她的肥臀丰乳鲜润泽沛,这也许正是那个时代农村女人共同的美点吧。
    让三炮这类人看在眼里馋在心中,三炮一直不明白,女人的脸和屁股都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为什么美丽可以形容女人的脸蛋,却不能形容女人的屁股?如果有人说哪个女人的屁股美丽的话,肯定要挨嘴巴子。所以美丽的屁股就容易给那些心有想法的人留下奇异的幻想,有时在赶集的时候为了看美丽的屁股,几个男青年会聚在一起引来一阵骚乱,一些下流的男人会趁拥挤的人群向那美丽的屁股伸出罪恶的黑手,在得手之后还无耻的谈论、调侃着那种过了电似的快感,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些极度粗俗而又缺乏教养的体会,借此来发泄心中压抑的渴望,后来三炮也慢慢的在这些场合学会了感受快感,曾几次向跃进和大强、大来他们谈体会,让他们也享受了那种美的快感,但他们却不愿意和三炮一样下流,特别是跃进胆子小、脸皮薄,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
    送走了大红肯定要迎来另一个外乡的女人,为了先看一眼新娘子,三炮那日特献殷勤,拿一把锄头早早的下地干活,头不停向着新娘子来的方向的扭来扭去,等新娘从地头经过时,他立刻被她的优美娴逸的姿影迷惑,他丢下了锄头站了下来,把手指头死死的咬在嘴里直直的盯着新娘,新娘乌黑的鬓发戴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发卡,在秋日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也为那个秋季没落的景色增添了丝丝光彩,新娘同样穿着红棉袄,那胸脯高高的亮出圆腴的曲线,虽是秋天但新娘的脸上也泛起了春天的妖艳,射出晶莹剔透的贼光,使得那个阴冷的深秋被这一对新人点燃出灿烂的火光,也许很多童男都是这样第一次被女性的柔美所改变,产生了对女人第一次的强烈冲动,并用这种幻觉感描述着自己美好的归宿,三炮呆呆的站在才种下冬麦光秃秃的田地里,像一个一丝不挂的浪人,显示着自己裸体的无耻,他郑重的向着那道掠过的身影起誓: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娶一个外地女人,一定要娶一个美丽大屁股的女人。
    当然,娶这样一个美丽屁股的女人,不只是三炮一个人的理想,好像现在小王庄像三炮这个年龄的男人在一起闲聊时都有一种无能的奢望,把能娶一个漂亮屁股女人看成是战胜品,当成人生经历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三炮觉得他的一辈子也应该如此,必须如此,更应该有像现实一样真切的渴望。
    当然,像三炮一样忙着看新娘子的人远远不只一个两个,节约带着他过门的妻子走亲串户、下地劳作,一些事事非非的男男女女,全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路,扭头凝视着新娘子,男人的目光往往只停滞在她那美丽的屁股上,心里想着大屁股女人在床上的感受,最多再看一眼那涩涩的脸蛋。而女人们则与男人看的着眼点尽不相同,她们的目光像一把锐利的刀子不停的在新娘子腰腹部剐来挖去,她们算是过来人,她们要用过来人的经验验证一下新婚带给这位新娘子的变化,想进一步了解节约的耕牛究竟把她的那块黑土地开垦到什么程度了,这也许就是女人的直觉、女人的通病吧,羡慕嫉妒的神情从不愿放弃对女人的丝丝点点的变化,她们的目光像蛇灵一样游离于新娘饱满的胸部,而后落到一马平川的腹部,最后定位于两腿交叉的**,逼迫着那寸目光不得不好奇的向纵深方向窥视,重新验证一下自私的猜测。
    新娘叫田小花,她的嫁妆远远没有大红那么大气豪壮,甚至没有一件体面的东西,更没有“三大件”,也没有手表,几个简单朴素的衣柜,几床花花绿绿的被子就嫁到王家,不过王怀义并没有任何的怨气,他清楚的知道婚姻和物质关联并不大,包括他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在内,起初也不是建立在物资基础上的,他深信以物质为基础的婚姻是不牢固的,婚姻就像一瓶阵年老酒,需要细细的品尝才能品出醇香的味道,日子需要忍耐才能好好的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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