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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时下的生活更要具有远大的理想和深邃的眼光,使得人们在生活的苦难中感受眼光的高度、思想的深度、生命的厚度。那种苦难的感情就要不断的在逆境中磨练,“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因为好水才能酿好酒,逆境中最能使人得到成功,一个顽强的生命就在那个动荡不安,衣食不能保障的家庭中渐渐壮大,这种苦难一直将陪他走过坚强的一生……
    人们埋葬的不只是王刘氏的肉身,更像是埋葬的那个不幸家庭的脊柱。好长一段时间里王怀义的家中沉浸着一种无名的痛苦,像又重新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被一种罪恶的阴影深深笼罩着。王怀义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眼窝深陷,他不能控制自己去想她,即便在那个年代爱的交流并不可以得到现实的释放,他却感到了第一次真正难过的滋味,这种滋味比他自己父亲死去的时候都显得还要沉重。她的影子不时的在他的世界里闪动,他知道她已不可能再重返这个世界,他感到了委屈,感到了深深的负罪,如果他还有多余的钱和粮,如果他还能再想出其他的办法,如果他的生活环境再好一点,他真可以全部豁出去,可太多的如果只能挽回一纸死亡通知,失去的痛苦让他这个坚强的男人再次感到了萎缩,他真的希望那个死去的人是他。是啊,一个家庭娘在就是完整的,娘不在了那个家庭就是残缺的,甚至是破裂的,娘在的时候兄弟姐妹是亲人,娘不在了兄弟姐妹就成了亲戚。
    孩子们也不得不在这种悲痛中保持沉默,当然他们知道,这个家妈妈虽然先离开了他们,带来了暂时的悲痛,但他们不能被这种悲痛击倒,要学会在痛苦中顽强的站起来,要活得更好些,不能让在九泉下的母亲失望。他们母亲的离去,好像让五个孩子比以前更懂事了,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他们不得不学着用大人的眼光来看待发生的一切事情,也许就是穷人孩子早当家吧,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将要走向何方,更不知道那个红色的社会到了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们临时只能像父亲一样老实巴脚的到生产队里劳动,挣取工分,年底用工分换取粮食。
    为了度过那段苦难的日子,他们不分昼夜的劳作着,好像要用自己的双手把母亲离去的痛苦掩埋。在那个存有男女偏见的社会里,王怀义觉得女孩上学也没多大用处,不如辍学到生产队挣点工分来得实惠,所以大哥节约和两个姐姐不得不读完高小就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而跃进和计划年龄还小,再说节约、大红、二红参加了劳动,家里的劳动力就算富于了。只要跃进和计划能安心上学,他们姊妹几个就是拼着命也要供他,不过在当时他们也不知道上学能有多大的用处,不知道除了当兵、招工之外,知识也可以改变人的命运。而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吃饭问题是最重要的,在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如何打算的日子里,有文化会写诗歌的不如多挣点工分的。
    跃进和计划兄弟两个,在他的父亲和哥哥姐姐的庇护下继续着他们的学业。也随着时间慢慢的远去,母亲的离世让他们渐渐的淡忘,生活再次回归于平静,只是偶尔看着别家的母亲锅台灶边烹出美味佳肴时,他们才不自觉得一阵心痛的悸动。
    当然那个时候并没有太多可以供女人们用来展示手艺的菜肴底料,但往往越是简单的东西越能让人们的回忆更加真切。母亲在的时候她会用自己的双手,尽可能的满足这一家人的味口,即便全是玉米面、红薯粉也会时常变换着不同的花样,促进他们的食欲,可现在他们没有了母亲,就等于饭食没有了花样,父亲那双粗大的手的确没有能力来完成这一切。
    他们领教过父亲的本领,有一次父亲正认真的坐在灶台旁,为他们熬黑豆豆浆,锅底的火苗舔着那口老锅,正等锅内豆浆沸腾着向上冒长时,他却不釜底抽薪,而是狠狠压住锅盖,不慌不急的说:“压住就溢不出来了!”让在一边切菜的大红看着哭笑不得,心底又袭来一阵悲痛。
    从那以后,大红便承担了家里所的家务事,最高兴的应该是王怀义,他心里最明白,在这个家里以后大红的作用可以代替她去世的母亲了,所以王怀义感到生儿子就是为防老,而生女儿就像是小棉被。
    他们的这个村子叫小王庄,称它小并不是说他们村子的人口少,地盘小,据当地的史志记载,大约元朝中期,一家姓王的贵族在朝野惹怒了权臣,也许就是王怀义他们先祖吧,结果遭到了杀身之祸,家中只剩下小儿子被家奴悄悄带出京城,逃亡至此,从此在这个地方隐姓埋名,繁衍生机,算是这个村落最先在此落户的人家,故取名“小王庄”,所以至今村里以王姓氏居多。这个村子不算太大,从人口、地盘上来看应该是附近村落里最小的一个。在行政编配上,周围其他几个大点的村子都在村内又编了几个大队,大队下面再编成几个小队,小队下面又有生产组,但他们小王庄按人口只够编一个大队的,自“文化大革命”以来,一直有优秀青年张小三负责工作,并担任大队长,那个时候在这个地面上他可有着除了生杀权以外不可一世的绝对权利。
    每天张小三就会像往常一样,第一个起床,先是把那个象征权利的铜锣拿在手上,而后便迈着四方步走在小王庄的每一条街道上,不断的敲打着手中的铜锣,每敲打一次都会重复着那套命令式的语言:“各家各户,都注意了,起床后赶急洗脸,食堂正点开饭……”那声音干脆利索,而且憾人肺腑。
    还没等到开饭的时间,人们就黑压压的簇拥在大队部食堂前面,等着开饭。其实那时吃饭也有好多技巧,排队打饭队伍很长,前面的吃完了,后面的还没打上,要是落在了后面就没吃得了。像村里张氏家的人那是绝对“皇亲国戚”的待遇,张小三的叔叔张二虎就是常借用自己侄子是大队长的名份为自己开“小灶”。他每次开饭都会准备两个大大的碗,第一波先去排队把饭打了,热烫的饭菜根本就吃不下去,他就会把饭菜摊的在大大的碗里晾着,而后再拿着另一个大大的碗继续排在队伍后二次打饭,等他把饭菜再次打回来,第一个大大的碗里的饭菜也凉了下来,别人吃不饱,他却每次都剩下,让普通社员敢怒不敢言。
     当然,社员的工作就是在大队长的带领下下地干活,他们就是靠干活来挣那几个工分的。那时候只要你参加劳动,随着生产队的锣音同去同归,就能得个满分,若是中途回家就只能得一半。说是在地里劳作,实质就是一帮人在光明正大的谈笑风生,都是东家长西家短,哪家的姑娘要分娩,反正大家只要磨够时间就可以得满分,没有几个真正愿意在地里下功夫的,表面看都在天天下地干活,但地里的草依然枝丫茂盛,有甚者草比苗多,收工后,大家一起去吃食堂,而后各回各家,后来人们把让种形式叫吃“大锅饭”。
    那套落后的生产制度严重的束缚了人们生产的积极性,他们习惯于用容易自我满足的心态接受着上天的赏赐,那就是靠天吃饭,他们没有人会去想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能吃饱肚子,若不是那几年连续风调雨顺,他们可能又要重新走向那条讨饭的路。
    计划的小学生涯是在村里开始的,虽然简陋的学校里只有三名教师,一男二女,男的是校长,叫张万才,算是个念过私塾的老“师范生”,一个女老师叫李玉花、另一个叫陈丽,都是外村的,但他们在这群农民心中的形象可是伟大的,也时常得到无名的崇拜。
    其实那个时期知识分子作为“臭老九”历史身份还没得到完全的解放,但人们似乎很明白一个道理,知识是改变命运的最好途径之一,就拿老师这个行业来说吧,不用下地干活,就能拿上全工分,而且每月有33﹒2元的工资,还处处受人尊敬,恐怕还有一个原因他们还认为**当年也是湖南公立第一师范的学生,也是当老师的,有着和伟人一样的经历,是一种莫大的幸运,至少现在走上教师岗位不会缺饭吃。
    按照当时的规定,教师的食宿问题由各村自行解决,所以经人们商量后,基本上都是各村安排老师在学生家吃蹭饭,学生家长也会将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这些文化人,生怕怠慢了老师,好像怠慢了他们就等于给自己家孩子的前程过意不去一样。
    正处在“文化大革命”的青年一代,更不知道上学到了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因为高考制度正处于休眠期,全国的高校正在合并,有的直接撤消。就拿小王庄的那三个教师来说吧,除了校长张万才算是个半私塾毕业的师范生,其他两个都后来经过扫盲班才勉强走上了老师的岗位的,无非就是比那群粗糙的农民多识了几个大字。翻开这个小王庄的记忆,人们会发现自王怀义他们先祖到此建村以来,只有乾隆年间中过一个举人,算起来应是王怀义的上八辈祖爷,名字叫王衔,当时家庭条件极差,要多穷有多穷,进京赶考没有盘缠,赶考的时候为了节省路费,几乎是讨着饭去的,等参加完乡试后,他身上的盘缠已用完,又加上染上了痢疾病,身在异乡举目无亲,在病痛中挣扎煎熬,结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一命呜呼!后来他竟然中了皇榜,得了举人,官差把喜讯传到村里时,人们才知道他已客死他乡。没办法,人已经死去了,官差只好在村东头那片空地上修建了一座举人碑,以便让人们记住这个有学问却没有命来享受学问的开村第一文化人。现在举人碑还在村东头萧瑟寂寥无依无靠,唯留下一座空荡的坟茔和美名,算是小王庄的象征性建筑吧。
    近些年来,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几乎每年都因饥饿而死人,村里选老师的时候没有一个能完整的把一篇课文读下来,后来镇革委会郭世成主任只好让教委临时从其他村里选派几名老师进村支教,村里承担老师的工资费用,并负责老师的食宿,就这样小王庄有了自己的学校。
    计划也算是一个学习成绩优异,听话的孩子,显得比同龄的伙伴要心有灵犀,这一点让节约、大红、二红感到虽然辛苦,但同样感到自豪。算是他们辛苦劳作得到了应有的回报,时下他们家的情况供养两个学生已不成问题,连续几年下来工分抵成实物,王怀义的家底确实殷实了许多,最起码要是他妈活到现在不至于饥寒交迫的死于病痛。他们觉得家里能有人识字,他们再苦再累再难熬也值得,像这种心态是当时农村人普遍认同的。
    对于吃蹭饭学生们觉得是一件光荣的事,包括学生家长在内都能感到脸上有面子,村子里那么多人家,一年到头老师也来不了几次,人们就是硬撑也要把面子撑起来。
    “老师,明天轮到我们家吃蹭饭了吧!”计划用渴望的眼神乖顺的看着教语文的李玉花说。
    “是呀!”李玉花说了一声。
    “那我回去给家里说一声,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计划问道。
    “窝头、咸菜而已,汤!”李玉花说得一脸轻松,蹭饭的标准对每个学生都一样,他们不会过于的强求家长给他们做些特别的饭菜,他们知道那个年代里,社员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来得闲钱招待他们,家庭条件好的最多就是把窝头换成了白面馍馍。
    计划记在心里,回到家后把就向父亲和哥哥姐姐们做了汇报,并着重向大姐做了说明,老师特意说了要窝头、咸菜,而已汤。听完计划的汇报,大红有些着急了,这几年都是她在家做饭,虽说做的不好,但也不至于全家人吃不下,在小王庄也算是好手艺的女人了,还真的不知道什么是而已汤,于是便问父亲道:“啥是而已汤呀?”
    “而已汤?应该就是汤吧!人家老师都是有文化的人,不会那么直接的把话给你说明白,不行的话,你明天到你叔家问问你婶子。”王怀义略有沉思的说。
    “那就明天到婶家问问?”大红不解其难的说了一句。这让她感到了痛苦,差点一夜没睡,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而已汤到底怎么做。
    王怀义本兄弟三人,大哥在抗战后期参加了八路军,后来听说解放战争的时候参加了淮海战役,至今杳无音信,有人说他牺牲在攻占上海的路上了,也有的说被**军队俘虏了,当了叛徒,跟着将介石去了台湾岛,以至于他爹在临死时还一直在念叨大儿子王怀金的名字。王怀义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个弟弟叫王怀军,算是让他们最操心的一个儿子,总算在他父亲闭上眼睛之前给他张罗了一个家,可他却时常有偷偷摸摸的习惯,生活中流里流气、吊尔郎当一身恶习,日后没少给他们这个老实巴脚的二哥添麻烦。前年有一天不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故意跑到村东的五里河边奚落村里正在洗衣服的妇女,被村委会抓去一阵批斗,还给取了一个响亮的雅号“流氓惯犯”,被村治安主任范小五亲切的称为不可救药的新一代“小流氓”,若不是王怀义出面写了保证书,恐怕现在还仍然会被批斗。
    大红不得不向婶子请教关于而已汤的问题,直到老师被计划带到家门口时,她们娘俩仍然还在为那个而已汤发愁,不过已经来不及再研究了,她们把含有百分之七十面粉的馍馍、稀饭摆放整齐,另外除了咸菜外她们还特意炒了两个鸡蛋,这是王怀义下地干活前特意安排的。他觉得尊重老师就是重文化,虽然家里穷困潦倒,但也要装出一副富人的姿态,就怕比别人家招待的差了,所以他执意要求大红必须炒鸡蛋,以显示这些年来自己家庭变化的宏伟形象,不然也要想其他的办法打肿脸充胖子。
    张万才和另外的两个老师随便的坐在他们家的饭桌上,说是饭桌,其实就是一个土台子,上面放了一块木板。大红有点羞涩的站在老师们面前,心里还在惦记着那个而已汤。
    “李老师,你们要吃好,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了解,我的手艺也不好,让你们见笑了……”,大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说着话,看出来她有点紧张,那手一直紧紧的捏着衣襟。
    “没事,我们只是吃个蹭饭……”校长张万才说道。
    “你别客气,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挺好的,是你做的吧。”李玉花问道。
    “是的,不过老师,我的确不知道那个而已汤应该怎么做,我想了好久也没做出来。”大红脸上感到有一点难为情。
    “啥而已汤?”张万才有些惊讶的反问道。
    “就是昨天李老师对计划说的那个,窝头、咸菜,而已汤吗?”大红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几个老师这才明白过来,当时李玉花给计划说窝头、咸菜而已,汤。谁知他们竟理解成这么一回事了,旁边的那个陈丽差点把馒头笑喷出口。
    “哪是什么而已汤呀,我的意思就是说窝头、咸菜足已的意思,你看让你忙活成这样,真的有些不好意思。”李玉花也有点笑意,心想大红真是个实在人。
    “啊,是这样。”大红呆呆的站在那儿良久,第一次感到文化的重要,也是第一次感到没有文化真可怕。事后,她暗自的想:自己是没有机会再进入学堂了,一定让跃进和计划好好上学,将来能有出息,至少考个师范学校,吃国务粮,我这个当姐的也跟着光彩了。也许触景生情,她又不自觉的想起了去世的妈妈,直想到两眼泪潸潸了。
    自打老师来到家里吃过蹭饭以后,大红死了心的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便不顾辛勤的劳作着,争取多得到一些工分,年底能更多的分得红利,不过再怎么拼命,到年度她们家仍只能维持个温饱,想有更多的积蓄真的好难。
    要说1976年也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黑色阴云的一年,那一年的年初天象显异,铁树开花。1月,那个料峭冬夜,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告别了神圣的土地,人们在悲痛中十里长街为他送行,联合国降半旗示以哀悼;7月戎马一生的朱老总也离开了我们,9月伟大的领袖**也因病和两位革命先驱一路西行。后来人们在吉林发现落下了三块巨大的陨石,人们说他们代表着逝去的三位巨人,他们化做陨石守着曾经来过,并用一生改造过的神圣土地。随之而来的还有唐山大地震,二十多万条生命再新的时代未来之前湮灭,好像是给那个刚刚结束动乱时代画上了个句号,并一起沉入深深的悼念。
    十年动乱、三大巨人殒落和二十万的生命等等给国人带来莫大的悲哀,但随后的一件事情却让国人又看到了希望,10月份的中南海,那位戎马一生的老帅叶剑英再次英勇果敢的出击,就像再次策马征程,在不知不觉中使得江青、“四人帮”这个罪恶的集团成了瓮中之鳖,从此人们开始认真纠改和重新谱写中国的历史,把所谓“资产阶级司令部”和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冤屈昭雪公布于世,把“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和“全面内战”的历史遗留彻底摒弃,把刘少奇、邓小平、彭真、罗瑞卿、杨尚昆等历史人物的社会地位重新巩固。人们不知道那一年是怎么了,他们在全国一片痛苦的哭泣和欣慰的欢笑声中埋怨着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自私,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把这三个人召唤过去,他们活着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更好的为人民鞠躬尽瘁,更好的于西方自由世界顽强抗衡。人们甚至相信在他们的领导下可以把革命的旗帜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可惜他们真的离开了依然爱着他们的人们,人们对他们的离去抱怨着内心的不满,对他们的自私和不负责任的离去感到了从没有过的恐慌。
    他们在新的天空里呼吸着,当人们慢慢的从失去伟人的悲痛中走出来的时候,人们都惊奇的发现,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仍然如此,太阳依旧东升西落,苏联和美国在军备竞赛,第三世界国家还在为了生存而不懈努力,反过来想想道理也很明白,人是不可能长生不老的,死亡是一个自然的规律,到了最后所有的人都是同一结果,无非死的方式不一样罢了,就如毛老人家讲的: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当然,当时计划感觉**去世和他妈妈的去世实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们的影子了,毛老人家留下的是“红宝书”,是那个时代精神的财富和精神的支柱,而他妈妈的去世留给他们的永远是一种无法比拟的伤痛,甚至是一种绝望,这让计划一直想不明白,虽然他们俩人的去世计划都流了眼泪,他仍然认为妈妈去世的悲痛远远大于毛老人家,因为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父母亲的去世永远是一种悲凉而无奈的叹息。
    在以后一段时间里,人们依旧过着生产队那种传统的生活,这种生活方式虽已保持了好多年,却没有人轻易把它击毁,也没有人评说它的好与坏,但人们却清晰的感受到生活依旧贫困,日子依旧艰辛。在人们不断熟悉和掌握了这种生产关系于生产力的依附存在时,不自然的人们就将那种原始的惰性展露的淋漓尽致,人们虽在挣扎中苦苦生存,却也颇有几分忧愤。
    大来和跃进年龄相仿,按照要求他们每个星期天要和大人一样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因为他们是学生,所以也常被分到同一个组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每年开春翻地施肥,生产队的社员们都要按照生产队的要求,为生产队里积存土杂肥,这种土杂肥可以更好的改善土壤结构,更好的补充土壤的力度。可在那样的一个年代里,家里有五只鸡或者两头猪,就会光荣的冠以“走资派”的美誉。谁家都不会轻易留下那些祸害。甚至为了和共产主义保持坚决的一致,大家都不愿去养鸡、鸭、牛、羊、鹅等。
    大来年龄上虽然比跃进小一岁,但平时里经常在村里图名挂号,脑子灵活,属同龄人里的精英,这一点像他妈妈刘彩云。有一次老师让他交家庭作业,他没有完成,当老师问到他时,他灵机一动便应答到本来作业做完了,但昨天晚上他妈拉肚子,一时找不到手纸,没注意就把作业本当手纸用了,学生们哄堂大笑,老师也哭笑不得,惹得班内一阵骚乱,后来老师把事情告诉了他妈。他妈妈当即就拿着扫帚要打大来,若不是大来反应快,绝对会再次饱尝扫帚宴的美味。他妈气急败坏的对老师说,这怎么可能,我就是再没出息,再不识几个大字,但也不能用儿子的作业本当手纸呀,何况我都夜大毕业了……
    夜大,其实是一个时代的产物,那个时候新中国刚刚建立,受条件限制,像这样村子里没有几个能识字的人,在中央的号召下,各省市都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扫盲革命,主要利用晚上时间,统一组织各村农民进行学习,教员由当地学校老师担任。后来的实践说明,有的人利用这个机会,多学了一些知识,但有些人特别是那些不识字的青年人,恰好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和一些漂亮的女子眉来眼去,甚至在夜大的掩护下公开谈情说爱。扫盲班成了一个别开生面的一个鹊桥会,所以那时的青年人特别喜欢进扫盲班学习。
    跃进属于少言寡语“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的性格。平时和大来一起玩都是大来在背后给他出主意。那次,大来姐姐红花出嫁,他们几个小伙伴便来凑热闹闹洞房,大来的几个小伙伴想吃喜糖,但大来做为女方贵宾怎么能轻易去要呢,也显得女方家没地位,他们几个一致推荐让跃进直接向大来的姐姐去要。像往常到食堂悄悄偷点窝窝头、红薯之类的东西都是大来他们几个出马,跃进只能在门外放哨,他们商量着说:“今天轮也轮到跃进了,在说这又不是让他去做偷东西的事,是堂堂正正的闹洞房,要喜糖吃呢,这点胆量都没有,以后在哥几个这可怎么混呢?”
    在他们几个的怂恿下,跃进最后的防线被攻破,他畏畏缩缩的走到新房,看到穿梭来往做事的人们,不只是他的嘴张不开,心里也在不停的打鼓,甚至有些害怕,尽管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后面跟着另一个伙伴,大队长张小三家大公子张大强,用力的戳着他的脊背,向他下达着最后的命令,跃进紧张的神情都快分不出鼻子和嘴巴的界线了,双手紧紧的捏着衣襟,张大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把跃进对准新娘子狠狠的向前一推,正巧撞在新娘的软软的胸脯上,跃进向是被电击了一样,来不及躲闪,却也享受了一次那冲动的魅力,吓得跃进掉转船头拔腿就跑,以闪电的速度离开了新房,事后小伙伴们没少嘲笑他,骂他是个胆小鬼、是个废物、长大了也没有什么出息,甚至说有点出息也是偷别人的。
    又是一个崭新的早上,小王庄和往常一样正陶醉在朝霞的沐浴之中,大来和跃进他们几个约好了一起到村东完成寻找土杂肥的任务。可这个点早已落后了,天还没亮人们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清理过一次了,等到他们来到后只能看着晨光显示着无奈。其实,大来每次都喜欢和跃进一起出来,因为跃进没那么多歪歪心眼,而且听大来的话,让他向东他绝不朝西,跃进也就因此不得不一次次的学雷锋做好事,以致于大来每次都能出色的完成任务,而跃进每次只能回家挨训,可最近情况不一样了,和以前出来的时间差不多,但任凭他们多努力,最终也是一无所获。他们无助的坐在村东五里河的河岸上,目光呆呆的看着远方的晨色,薄雾轻盈,却难以掌控,就像当前的时事一样。
    “大来,今天看来我们俩是没希望了,回家等着挨训吧!”跃进无奈的说。
    “你就是个乌鸦嘴,是个扫把星,出门都要等你半天,看现在被别人抢先了吧,都怪你,你说怎么办?”大来有些气急败坏,盯着跃进,好像要把责任全部推到跃进身上,来彰显自己决策的正确。
    “这个事也不能全怪我,现在整个村子的人早上都起来寻找土杂肥,我们明天起来早点。”跃进满怀欣喜的解释着自己的委屈。
    “你说你干什么能行,上次我姐结婚,让你要包糖你都搞不定,我觉得你喂猪猪死,喂羊羊死!”大来有些讽刺甚至于挖苦的说。
    跃进被大来说的有些脸红,自尊心也有点受不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纵然他知道大来不是故意想刺激他的缺点,也不是想故意让他难堪,他的确这些方面存在着让人不得不佩服的缺点,不过那些缺陷往往也会渐渐成了优点,跃进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大来,有了!”跃进阴沉着的脸变得有些异常。
    “怎么了?“
    “这样,我有个办法,你看行吗?”跃进激动的说。
    “什么事?”大来用怀疑的眼光不正眼的看了跃进一眼说,心想我睡着了想的事都比你多,你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我们可以人工制造土杂粪!”
    “你说什么,人造土杂粪?”大来疑惑的看着跃进,“你说说怎么造!”大来稍稍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看河道里现在淤泥多的很吧,从颜色上看像是土杂肥的颜色,如果我们在淤泥里再放一些稻糠、麸皮之类的材料,找个管子像牲口用屁眼拉屎一样把淤泥和稻糠、麸皮等东西拉出来,不就是最基本的土杂肥吗,我们肯定能蒙混过关!”跃进讲的津津乐道,大来也听的出神入化。
    “行啊,有你的,还真的没看出来,你还能想出来这样的歪歪点子,我们完全可以试一试!”
    等他们两把所有工具备齐,叫来张大强、三炮等几个伙伴,就正式开始了他们的人造土杂肥工作。分工很明确,张大强扶管子,三炮搀和稀泥,跃进和大来用竹筐收成品,翻来覆去忙得他们几个不亦乐乎。的确,这个方法效率很高,产量也大,也不用追着猪屁股上找土杂肥。当然这个产权归属于跃进,是他的主意让他们几个有了早上睡懒觉的时间,有时还可以几个在一起打打扑克、下下象棋,这次的发明创造,使得跃进在他们小伙伴中的地位大大提升。
    等他们把们自己生产的第一筐土杂肥抬到村肥料场时他们心理有着一种无名的成就感,真的感到笨人有笨福,感到跃进就是一个福星。
    在肥料场负责收集肥料的是村会计蒋春信的父亲蒋洪田,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春天收土杂肥、夏天收马草,秋冬季节把这些公家的东西再发放出去。这是一个让全村人都羡慕不已的差事,如果不是因为他儿子是会计,这个收草收肥的美差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他依旧会像其他社员一样起早贪黑,为生产队找猪粪,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过过秤就可以拿到一天的全部工分,即轻松又实惠,既然是全村都羡慕的工作,就是一个热门行业,容易被别人盯上。为了不为自己儿子丢分子,他也努力的工作,甚至有时不讲情面,在他的手里决不会有缺斤少两的事情,他的执著对生产队是个财富,但却让社员感到了苦闷,有的为了一斤八两的土杂肥争来抢去,让社员隐隐约约感到了“儿子有能老子说话也硬气”,特别几个年轻妇女有时不买他的帐,私下里商量是不是该找个机会修理修理这个老头,让他尝尝“黑砖头”的滋味,社员怨愤越来越大。
    跃进和大来他们几个为了不引起蒋洪田的怀疑,他们分批把自产的肥料送到老汉面前。大来是第一次恭恭敬敬陪着笑脸等老汉宣判的。以前他们几个没少让老汉头疼过,每次过来交肥都是胡搅蛮缠,虽然老汉有老汉做事的原则和底线,但对付他们几个还是有些不中用,他们不时的把粪里掺些土块,甚至还掺杂些石块,更让老汉头疼的是老汉刚把土杂肥秤完入帐,趁老汉分心走神,就悄悄的把土杂肥顺手捎些回来,不知不觉让老汉有了损失。
    “蒋爷爷,以前我们几个没少让你生气,现在我们都长大了,我们还入了共青团,懂事了,我们都是**的好学生,我们是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大来说的铿锵有力,他瞄了跃进一眼,用肘子捣了跃进胸部一下,跃进心有灵犀的向老汉举起右手,模仿着军人的动作向老汉行了个礼。
    老汉突然感到一阵不自在,平时这几个孩子来交肥料从来没有这个规矩,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今天他们中了魔症了,变得怪顺了,老汉有些得意,再看看他们俩带来的那一堆肥料,心理说算你们小子识抬举,今天就给你们记个满分吧!
    就这样他们俩成功的完成了第一次任务,回家的路上大来得意的表扬着跃进,跃进也第一次感受到聪明才智给他带来的幸运,接连几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法完成了交肥的任务,也就是这几天他们怕事情败露才巴结讨好着蒋老汉,等过了收集土杂肥的时期,他们依旧和蒋洪田有着水火不容的对立。
    他们知道蒋洪田怕蛇,58年6月的一个晚上,老汉从邻近的张庄朋友家串门回来,走到村东井台的地方,模模糊糊看到井台上放了一堆东西,好像是谁家的井绳忘记拿回家了,正在踌躇之余便弯下腰捡绳子,谁曾想那是一条足有两米长的大青蛇,就在老汉伸手时那蛇见有动静,“嗖”得一下钻进井洞里,情况来得太突然,老汉没有做任何思想上的准备,被突如其来的惊动吓了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到井里面,等缓过神来,扭头就跑,回到家里追进被窝,整整一个星期没敢出来,即便在熟睡的时候他都会突然从梦里醒来,惊出一阵冷汗,大声喊着抓蛇抓蛇,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看到蛇,再也不敢一个人走黑路,甚至是画册连环画上的图片,他都会躲闪着。这个缺点连三岁的小孩都知道。
    又到生产队收马草的季节了,大来、张大强、跃进他们几个好好的利用他的这个缺点回报了蒋老汉一次。那天,大来让张大强故意抓了条蛇,然后把他捆在事先割好的马草堆里,等老汉正聚精会神的秤量马草的时候他们几个悄悄的让蛇溜出来,慢慢爬到老汉的脚下,那个灵性的生命在他的脚面慢慢的游动,等蒋洪田从他珍爱的工作中反醒过来的时候,差一点被吓晕死过去,在一旁的大来和大强他们不禁暗自大笑,心中一阵畅快。为了此事,大来他们也没少接受再教育,先是民兵连长杨得力把他们带到大队部一阵恫吓,而后又关进黑屋子反醒,后来又把他们称为不可救药的流氓残余,让杨得力一时找到了心中当领导的感觉。
    “你们几个要态度端正,认清你们所犯下错误的严重性,如果不如实的交待,没你们好果子吃!”那张长满横肉的脸上写着严肃,让人有点惊怵,不免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叔,我知道你肯定怀疑是我们把蛇放进了马草,可我们有多冤枉呀,我们小小的年龄那敢动那些灵性的东西,再说现在的天气,正好是那些蛇活动的频繁季节,蒋爷爷收了那么多的马草,谁知道是哪梱草里面出了问题!”大来狡辩说。
    “你们别在这给我胡搅蛮缠,如果不说实话,先关你们几天再说,后面查出来是你们干的,就要扣你们家的工分,扣一个月的盐票!”杨连长狠狠的说道。
    “真的不是我们干的,给我们个胆我们几个也不敢呀,再说了春信叔又是大队的会计,我们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呀,我们都是爷爷看着长大的孩子,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跃进也学着大来为自己解释道。
    “**教育我们说要实事求是,你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呀!”大强也在一边说到。
    “我们向**老人家发誓,这事真不是我们干的!”大来做了补充发言。
    后来,因为查无实据,再加上有张小三那个护犊子,此事就不了了之了,但蒋洪田却因此得了一场大病,甚至后面再收马草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敢一个人在那,而且还要事先准备好一个柳条枝,把交来的马草一遍遍的翻腾,直到感到完全安全为止,老汉心里再次留下了一个重重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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