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芳华》林采苏木香卷  第十五章 不杀,不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6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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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门便看到苏庭月端坐床前。
    “叔父。”苏木嘴上客气,行礼却不算恭敬,看得出来只是意思一下。
    “公子——”苏庭月起身行礼,语气温和,倒是十二分恭敬,“公子安然否?”
    “我没事。澜漪怎么样?”
    “唉,”苏庭月遗憾地摇头,“伤得太重,险些丧命。所幸箭上无毒,又没有伤及心脉,大失元阳而救于及时,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多谢叔父。”苏木拱手,这次倒是很恭敬地欠了欠身。
    苏庭月受了这一谢,捋捋胡须,笑得格外慈祥:“公子,老夫知道,澜漪跟你从小一起长大,对你意义可谓不同。虽说你立志复兴家业之前绝不娶妻,但澜漪对我们苏家也是情深义重,不能亏待她。老夫一定竭尽全力助她康复,那么公子你,有没有考虑,以后给她一个名分?”
    苏木不动声色,只微微点头说:“叔父说的是。我会考虑。不过当前苏家面临危机重重,还不能懈怠,尚且不是考虑的时候。澜漪对我有恩有义,我永远不会忘。”
    苏庭月颔首,语气依旧不愠不火:“听说府中有一个小丫头,公子好像格外留意,叫……”
    “公子——”床上传来澜漪虚弱的声音。
    “老夫先退下了。”苏庭月知趣地退出门去。
    苏木缓步走到床前,温柔地坐在床侧,柔声说:“醒了?”
    “公子,你的腿怎么样了?”澜漪急着要坐起身来。
    苏木忙按住她,笑笑说:“我没事。有叔父这样的神医,我这个做侄儿的也不会完全不懂医药,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伤就死掉。”
    “真的吗?”澜漪将信将疑,躺回枕头上。
    “嗯。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早点恢复,我也就放心了。”
    澜漪面色如纸,望着苏木好一阵,干裂的唇突然一瘪,竟然流下了两行热泪。
    “怎么哭了?”苏木关切道。
    “阿木——”澜漪用浓浓的鼻音轻唤一声。
    苏木微微一愣,应道:“嗯?”
    澜漪试探地握住苏木的手,说:“阿木,好久没有见过你笑了。小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冷血,也不是这样不开心,我也不用小心翼翼地唤你‘公子’。为什么他们要找到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仇恨都压在你身上?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些不应该跟你有关系。如果我们还在家乡,一起平凡地长大,你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人总是防备,连笑都不会了,我们也不会疏远。你记得吗?小时候人家总说我们是一对儿小夫妻,一起疯,一起调皮,一起闯祸……”
    苏木不经意一般抽出手,然后将澜漪的手臂盖在被子里,掖好被角,丝毫不为之动容,柔和而客气地说:“好了,别说太多话,好好休息吧。”
    澜漪识趣地闭嘴,细长的眼中含了委屈的泪水。然而忍了一会儿,她还是不甘心地再次唤道:“阿木……公子。”
    “嗯。”
    “我是为了你才做杀手的。”
    “我知道。”苏木声音冷了下来,“我当时就说过,不愿意杀人的,不愿意跟着我的,可以离开。但总归是我对不起你们,再多的金钱也报不了你们对我苏家的恩情,我一定尽我所能去报答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但我生来就是为了复兴苏家,你不该有其他的想法。若是厌倦了现在的身份,等身体好了,我送你还乡。你这些年来辛苦了,我会好好酬谢的。”
    变了就是变了,从头到脚都变了,成了这副模样,难道说回去就能回得去吗?小时候不是快乐,只是还不知道仇恨的短暂假象。
    “那廿九呢?公子爱上她了吗?”澜漪咬唇忍泪。
    “澜漪,这些不是你该关心的。”苏木不怒反笑,只是笑得有些危险,更加疏远,澜漪知道,她的幻想彻底破灭了,他甚至再也不会对她真诚地笑了,哪怕是刚才那样假意却温暖的笑。
    “好好养伤,我会替你准备回家的车马。”苏木冷脸起身拂袖,转身要走。
    澜漪忙起身拉住苏木的衣袖,卑微地哀求:“别赶我走,我不想走!”
    苏木推她的手:“澜漪,别这样,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是我报答的时候了。”
    “公子,公子是我错了,我烧糊涂了,乱说话,别赶我走。我家里没人了,当初跟着姑姑进了苏家,这辈子就没打算离开。苏家对我有恩,我发过誓要誓死捍卫苏家,并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让我留下吧。”
    “澜漪,放手。”苏木与生俱来的威严几乎如一道冷剑,自上而下无情地劈向澜漪。
    “公子……”澜漪样子落魄又可怜,跪在床沿,低头抓紧苏木的袖子不肯放,强忍着眼泪,很久才小声地说道:“提防廿九。”
    苏木目光冷厉,居高临下无甚表情地望着澜漪,像是冷眼欣赏她的垂死挣扎。
    澜漪抬头瞄一眼苏木的表情,任凭冷汗出了一身,执着地低头摸出怀里的一本小册子,颤着手递过去,咬牙继续说道:“公子,这是从廿九房里找到的,字迹确实是她的,千真万确。她来苏家是有目的的。公子您不要忘记,她是与您有血海深仇的人,尽管早就被您封了记忆,但想必您自己也明白,仇恨,是入骨入髓的,难以消磨的,无论记得,还是不记得。”
    苏木听了这番话,不禁暗暗打了个寒颤。是啊,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每每想要靠近廿九,这样的想法就会跳出来,残酷地告诉他:双手沾满她的亲人的鲜血的苏木,你靠近她一分,就是在提醒她你们的仇恨一分。
    苏木接过那本干净整洁的小册子,手在空中滞了很久,几番考虑,终于还是忍不住翻开了一页。
    林、采——熟悉的尚不成熟的笔迹字体,有意淡忘了的两个字,很平常的一个名字,却在苏木心上重重一击,呼吸一时都有点困难。
    “林采,永远记得,你是林家的人,报仇雪恨,才能告慰父母祖先在天之灵。”
    “林采,明天醒来不要忘记,苏木是你的仇人,唯一的仇人。要好好练功,总有一天要亲手杀死他!”
    “林采,苏木是一个谨小慎微,处处有心的人。他总是把自己保护得很好,无缝可击,黑衣人都是高手,完全不能撼动。所以,要杀他,就要靠近他。”
    “林采……”
    一页一页地翻着,苏木突然笑了,笑得几分悲凉,像是最鄙夷的自嘲,最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这些笔迹,这些看似天真的笔迹,他还以为,只会一遍一遍地写“木头”二字,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他自欺欺人。
    他笑着翻完整本,眼睛突然有些氤氲。然而也只是氤氲而已,他不会让软弱出现在自己身上。他是苏木。
    抬眼望向澜漪,笑得格外凄凉:“就这些吗?”
    澜漪只能呆呆地望着他,讲不出话。这不是她预期的反应啊,勃然大怒呢?杀人的命令呢?为什么一向强大的他,神情这样怪异又脆弱,竟然叫人隐隐的心痛。哪里出错了?
    苏木却突然收起了所有笑意和脆弱,一手猛地捏住澜漪的下巴,俯身将脸贴近过去,近得几乎呼吸可闻。他说:“别再耍这些把戏了。澜漪,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陪着我走过最长最艰难的路,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的身份是,你只是我的杀手,最得力的一个。这不代表我会爱上你,明白吗?你儿时的玩伴阿木已经死了,现在,恩情是恩情,爱是爱。爱,就是死在其中,我也无悔。而你,澜漪,杀手一旦有了心,就是灭亡。”
    澜漪秀美的脸上几乎痛苦地暴起青筋,嘴唇咬得发白。她似乎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盯着苏木狠狠地说道:“我们不该有心,难道你就该有吗?你不是最讨厌被牵绊吗?苏木,难道你不是一个最大的杀手吗?现在你也有了心,也打算等着灭亡吗?”
    苏木暗暗咬牙,狠狠地松开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苏木!”澜漪提高音量,“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廿九不得不防。”
    苏木不做停留,扬身而去。外面下起了雨,突然而至的暴雨。
    与此同时,苏木的浴室里,廿九有些心不在焉地在洗澡。外面有惊雷声,天灰蒙蒙的。
    侍女们被廿九遣出去了,只有一个黑衣女子依旧低头站在盘龙立灯旁不肯走。
    “姐姐——”廿九小心翼翼地说,“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那女子抬起头来,原来是刚才禀报苏木消息的那个女子,她不朝门外去,反倒向着雾气腾腾中的廿九走过来,眼神冷峻无情:“我叫和容,怎么,不记得我了?”
    廿九摇摇头说:“对不起啊和容姐姐,我记性不大好。”
    和容也不怒,继续说:“那你记不记得你的杀家仇人是谁?”
    廿九摇头:“不记得。”
    “你想知道吗?”
    “不想。”廿九果断摇头,“木头不希望我记得。”
    “由不得你不想记得。”和容抬手,指缝中三枚亮晃晃的银针。廿九来不及躲避,被她一手按住,一手勾到脑后,迅速推进脑后的三处穴位。
    一种强烈的翻天覆地的晕眩感袭上来,痛苦得难以忍受。一些模糊的画面渐渐明晰起来,黑暗,刀光,鲜血,死亡,恐惧,还有一袭美丽的紫色华服,如夜里的昙花,耀眼美丽,却残忍冰冷,那紫衣的少年,站在灯光的阴影里,看不清容貌。
    “是谁?”廿九痛苦地抱头,问道。
    “是苏木,杀死你全部家人的,你的仇人。林采,血海深仇,你怎么能忘记呢?”
    “啊——”廿九使劲摇头,然而头痛越来越严重,脑海中那少年走出阴影,露出熟悉而冷峻的俊美面孔,挥之不去,他越走越近,手里是一柄寒光闪闪的,嗜血的短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什么都不能思考,只能眼睁睁看着记忆里的夜越来越黑,血越来越红,尸体遍地,有一个女人从血泊里向自己伸来血淋淋的手:“采儿,快逃,快逃……”
    “娘,娘……”廿九神智混乱,伸手摸索,像是要捉住娘亲的手,捉住最后的希望,“娘,你不要死,爹,不要死,不要丢下采儿一个人,采儿怕,真的很怕,采儿不想一个人……”
    和容轻蔑地一笑,说:“这下可要记好啊,林采,苏木是你的仇人,不是你该爱的人。”
    天色昏暗,乌云密布,大雨如注,道道轰雷一惊一乍地劈下来,像是掩盖着谁的惶恐。
    苏木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前,看着那一地的水渍,破碎的花瓣,凌乱的衣物,和空空的房间。雨水完全湿透了他深紫色的衣服和头发,杜鹃花谢了一地。夜将至,还未点灯,有点凄凉。
    苏木苦笑着叹气。躲不过的,终究躲不过。
    平静如他,心里从未有过这样慌张的时候。她是从来都记得,还是想起来了?她的靠近,难道真的从来都只是为了报仇吗?哪怕是一点真心,也没有吗?
    “叮叮,叮叮……”
    苏木回头,看到同样被雨水淋湿了的娇美如花的廿九,淡淡一笑道:“在等我吗?”
    “嗯。”廿九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与冷酷,一双眼睛红肿,却依然倔强。
    “廿九。”苏木依旧强作无事地在笑。
    “廿九是谁?苏木,我叫林采,林!采!你还记得吗?”
    苏木不语,笑却挂不住了。
    廿九一步步走到苏木面前,挑衅一般在他面前抽出他的佩剑,横握着架上他的脖子,无情地说:“跟仇家同寝,好玩儿吗?”
    苏木依旧站得笔直,双手垂于身侧丝毫不阻拦她。他深深注视着廿九的眼睛,苦笑着摇摇头。
    “你……”廿九气急,手上力气猛地加重一分,苏木脖子上边渗出丝丝鲜血。
    “公子——”众黑衣人急忙冲过来。
    “都退下。”苏木的声音毫无波澜,眼睛也始终只看着廿九。黑衣人不敢再上前,只好远远地候命。
    廿九咬牙:“我知道我杀不了你,我会被他们杀死。你永远都打算精明,计谋深远……”
    话没说完就被苏木打断:“都出去。”于是黑衣人纷纷散去,院子里只剩了他们两人,和淅沥的雨声,偶尔还有满院铜铃被雨水击打发出的清脆响声。
    “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廿九手中的剑更深一分,血腥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远没有那年同样在这个宅院里经历的夜晚里的血腥味浓重,但却足以令廿九作呕。她手上顿时没有了力气,一瞬间发现,杀人原来那么难。他是怎么做到的?
    苏木轻握住廿九持剑的手,用力很轻,但廿九已然动惮不得。
    “廿九,一点儿都不好玩儿,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廿九无力挣扎:“你欺人太甚!”
    苏木手指略一使劲,她手中的剑便应声落地,然后很随意便将她压在树上,将她另一只手按住身后,轻松地似乎一点力气都没用:“认识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廿九。因为……我恐怕爱上你了。”
    廿九微微一愣,但很快便鄙夷道:“哼,爱?苏木,你不是只有仇恨吗?你会爱上仇人?你的爱,是不是也像你的恨一样,是虚伪欺骗,是阴谋诡计?”
    “不是。”苏木摇头,认真地望进她愤怒的双眼,语气也认真绝望地叫人心碎,“我平生恨了无数人,杀了无数人,但是,爱却只爱了你一个。廿九。恨是我的生活,我不得不承担。我不怕杀人。你知道我最怕什么么?呵,九年里,我最怕你突然走丢,有一天我会找不到你。”
    “虚伪!”廿九怒道,“苏木,我告诉你,我爱我的父母家人,我爱每一个好人,我平生爱过许多人,但是,恨就只恨你一个!我不知道我的家人做了什么事情招来杀身之祸,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玩弄我是什么心情,我只知道,我恨你,恨不得把你剥皮吃肉,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我要你不得好死!”
    “你不是这么想的。”
    “我是!”
    “你说过喜欢我。”
    “呵,你不是英明的苏木公子吗?你骗得了别人,居然也会被人骗?”
    苏木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握得廿九双手失去了血色。他有些歇斯底里地低吼:“你胡说!”
    廿九抬头,看到他眼中微红,些微显得脆弱凄凉,心头竟然有些不忍。但绝不能心软,廿九冷笑道:“哈哈哈哈,可怜的苏木公子,原来你也会被人骗?原来你不是神通广大的?可怜呀可怜,苏木,你是一个从来没有被人爱过的可怜鬼,你一点也不厉害,只不过是伪装得无所谓而已,没有人爱你,从来就没有人爱你!”
    苏木狠狠咬牙,额上青筋显露。不等廿九说完,就垂头吻住了她,疯狂而肆意,带着仇恨的侵袭。廿九无法躲避这重重的吻,呼吸一时有些紊乱,睁大眼睛看着眼前濒临崩溃的人,突然流出了两行滚滚的热泪。还好雨很大,不停地洗刷掉脸上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泪水,她默默地哭,不用担心被他发现。
    吻了一会儿,苏木的身体不自主地轻颤起来,像是在哭,又像是气极了。他的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廿九告诉自己,不要担心他,不要在意他,他是该死的苏木。
    “廿九,我问你……”他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空洞彷徨。
    “我叫林采。”
    “廿九,”他并不理会,“告诉我,你是才记起来以前的事情的,并不是一直都记得,是不是?”
    廿九好半天才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冷冷道:“你还在期待什么?期待有个叫廿九是人真的爱过你吗?好,我告诉你,我从来都只记得对你的仇恨,从进入苏家的时候开始,没有一刻忘记过。拜你所赐我的记性很差,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我要杀了你。那个叫廿九的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没有人爱上你!我是林采!”
    苏木再也不能忍受她的一字一句,难以抑制的痛苦占据了整个身体,他狠狠地将廿九推倒在地,左手行气,吸起地上的剑,沾满雨水和落花的剑锋指向廿九。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吗?”
    “当年没有杀死我?”
    “不。”苏木悲凉地笑笑,“是把你从烈湖水底带出来。一切都该在那里结束的。”
    廿九望着他好一会儿,心早已痛得滴血了。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假如生命在那一刻结束了,在彼此深爱的时候,该是多么美好。然而她却无情而挑衅地说道:“你注定不得好死。你不会死在爱中,只会死在恨里。”
    苏木手中的剑重重一颤,又向前推进一分。剑下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像九年前一样,毫无畏惧,充满仇恨。
    “滚——”这是他用尽全力所能说的全部的话。
    “你不杀我?苏木,只要活着,我还会来取你的性命的。”
    “滚!”
    廿九狼狈地走在大雨中的昏暗街道上,昔日的云州城繁华热闹,这个时间应该还是叫卖声声。那年苏木就是牵着她的小手,从这条路带她来了云州,到了苏家。她都记得,九年的点点滴滴,都记起来了,比家破人亡的记忆都要清晰,都要真实。那年杜鹃花开得很好,像是一个美丽故事的开端。然而现在,店铺冷清,摊子七零八乱,打翻了落花,惊了梦。像是终结。
    一道道惊雷劈下来,“轰隆”声掩盖了廿九的放声大哭。
    “爹,娘,你们在哪儿啊?采儿害怕……”
    “娘,采儿该怎么办?告诉采儿,该怎么办?没有家了,没有木头了,我该去哪里?”
    她疯了一般询问路上每一个匆匆赶路的行人:“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杀不了他,我,我杀不了他,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家人……”
    人们如躲避瘟疫一般落荒而逃。
    “孩子——”身后响起温和如春风的慈祥声音,“你很痛苦吗?”
    廿九木木地回头,眼泪无声无止:“庭月先生……”
    “是我。”
    “庭月先生,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怎么办,明明知道他是我的仇人,可我到现在竟然都记不起爹娘的样子,只记得他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我,我真不孝,真该死。你杀了我吧。”
    “孩子,不要轻易放弃生命。如果你真的很痛苦,我帮你忘记这一切,好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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