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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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沉吟半刻,道:“近年来,四海不平,朕心忧虑,诸位是英才,不可辜负朕的期望。圣人曾说修文德来远人,可倭寇屡屡犯边,难道是朕文德不修?孟子曾说养浩然之气,这浩然之气能否御敌,朕不解,故问计于诸位。”
贡士及考官山呼万岁,皇帝离开,道士留下了。接下来宣布开始考试,贡士们入殿到坐上写文了。
嘉靖皇帝能亲自来命题实属罕见,而出的问题还如此刁钻,倒不是说自己没话可说,而是不知道怎么写才能让皇帝和考官满意。说实话吧,不敢,说谎吧,皇帝的意思又不像是要大家说谎……众考生真觉得难以下笔。
唐秋坐在位子上定气,周围都是人还真不习惯,以往的考试都是归到号里作答,三面的墙,一面的门,清静而且自由。现在周围不仅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抬头还能看到考官的眼神,还有那个把玩拂尘,闲坐一边的道士。
唐秋提笔,忽而想到马三曾经说过,字也是文章的一部分,有些考官甚至以字取文,想到此,唐秋连下笔都觉不易,手在发抖,在草稿上写下的字倒如爬虫一般歪歪扭扭。
又看原来准备的墨水不多,怕写文的思绪被打断,就开始磨墨。忽而又想到如果墨猴在就好了……正想着,一不小心,手一抖,砚盒翻了,墨水迅速扩散,湿了一半的稿纸,唐秋想都没想就用衣袖救场。他又想到了什么,抬头一看,果然,不少目光投向自己,考官一声咳嗽,众人才收回眼光。
桌上一片狼籍,袖口满是墨迹,唐秋欲哭无泪,看来自己的文运是到头了。
唐秋正愁苦,一方帕子已经在他的桌子上擦拭,流白的青衣袖,修长的手指,唐秋抬头看向低头的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异常温柔,那种熟悉感,唐秋都感到惊异。
唐秋似乎听见他的轻笑,“呵,你还是毛手毛脚的。”轻轻的声音带着粗。
擦干净桌子,他把弄脏的稿纸和打翻的砚盒拿走。
唐秋依旧呆呆地坐着,不一会儿,那道士又来到他身边,摊开几张干净的纸,拿镇纸压好,放上砚盒,里面有足量的墨水。唐秋依旧不在状态。
安安静静地摆好,那道士蹲下来,与唐秋平视,几乎能想象到面具后藏着笑脸,唐秋立即脸红。
那人又直接把他的右手拿过来,为染墨的衣袖绑上一根黄布条。等一切弄完了,他拍拍唐秋的脸,轻贴他的耳朵,道:“别发呆了,赶快答题。”说完,就离开了,继续在他的位子上闲坐,似乎在监视贡士们。
经过这么一回事,唐秋虽然心绪还是波折,可还是能渐渐进入状态。因为秦雪常常寄一些才华横溢的书信来诉苦,唐秋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等到太阳西落,皇极殿点上灯火,考官宣布时间到,考生交卷,连同草稿也要上交。
出了皇宫门,钱永中和两位书僮已经在等他了,看他手上绑着黄带,问他原因。唐秋尴尬笑笑,说此事不提也罢。
殿试几日后,唐秋临场倒墨的事竟然传开了,钱通政也觉得可笑,却也说:“这样也好,至少让皇帝身边最红的人记住你了。”
很快,九天就过去了,到了传胪的日子,唐秋和众贡士一起到宫门口等待结果的宣布。
已经到了初夏,阳光灿烂,洒在身上别样地惬意。
传胪仪式开始,唐秋很平静,实在说,他心里还没有当前三的欲望。
很快,状元的名字被叫公布出来,一位身着紫衣的贡士出列,随着官员鸿胪官员进奉天殿面圣,接下来的榜眼、探花和二甲的第一名,都要进去面圣。
接下来报二甲的名单,这次约有二百人来考,大概有七十人是二甲进士。唐秋心里还是希望进二甲的,读书人走到这一步应该是无憾了。
唐秋刚开始慢悠悠地等待,不想到了二甲第五名,就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又被惊到了,自己的文章水平真有这么高,还是运气太好了,亦或是自己的上下走动起作用了,可是,他自己的走动并不是为了求取功名。
按照规矩,殿试后,阅卷官员会选出最优秀的十二张卷子让皇帝亲阅,最终由皇帝定夺名次。也就是说,自己的排名还是皇帝亲自定的,唐秋默默地骄傲了一把。不过,如果自己的运气再好一点,是不是能有个一甲及第,一个书生,若取个状元探花的名号回来,人生也该圆满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唐秋明白这一点,也就终止了自己的连篇浮想。
很快,三甲的名字都报完了,考生有喜悦的,也有不满的,不过,从今往后,这群人都可以踏入仕途了。
等张贴完皇榜昭示天下,唐秋等一群贡士还要赴由礼部承办的恩荣宴,新进士们和与考试相关的官员都会参加。
这宴会的座位的上位几桌是照名次排的,余下的,是按籍贯拍,唐秋名次靠前,得以坐在状元旁边的一桌。
虽然说对自己的名次已经很满意了,但看到前四名那御赐的冠戴袍笏,唐秋心里还是暗暗艳羡。
“你已经很好了,不用再羡慕别人。”旁边的是帮他的道士,戴着半遮的金色面具,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皇上这次让道士留守考场,已经有很多人议论纷纷,更有人传出这次的考卷的主要评卷人还是这道士,这对学子来说就是耻辱。
不过,这反对声却也不是很激烈,一者,京中人多知道这道士水平,三年前的榜眼都说可拜他为文章之师,二者,若道士得利,相对的,严嵩的利就少了,作为内阁首辅的他这次竟没有参与殿试,可能还有这道士的功劳,一些大臣们觉得这也不错。
唐秋收回向别处的眼神,为道士倒上一杯酒,道:“殿试之日多谢道长解围,学生没齿难忘。”
道士将酒一饮而尽,道:“忘不了何用?进士公总该给我些好处才是。”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旁边一人道:“金榜名未题,黄条先上手,唐同门确实受道长恩惠不少,该单独设宴请道长。”
“篱东道长深居皇宫,请得动就不是报答,而是赐恩了。”旁边的科考执事官,国子监祭酒舒湘说道。
“祭酒说笑了,山人只是粗鄙,不敢招摇而已。”篱东声音虽然粗,却是文雅的,“此番若是唐进士相邀,山人必至。”
篱东这一开口,连旁边状元桌上的考官都惊动了,起哄道:“道长可算破戒了,看来这道骨仙风也要染俗尘了。”
“道长夸唐进士的字迹秀,现在看不仅是字秀,连人也不差。”
“道长亲临,我倒是也想看看,不知道唐进士会拿何物招待仙人。”
可能是喝了点酒,各个考官的话也不太讲究,臊得唐秋脸红,篱东只在一旁微微笑着,还替唐秋挡了不少酒。
有人问道长的法号“篱东”是何意思,有人立即说是取陶渊明诗句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篱东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做回答。
毕竟是得意之宴,人生得意须尽欢,唐秋也暂时放下了进京以来的疑惑与烦恼。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次也一样,来得热闹,走得也快,时间一到,众人都停下,三三两两地走了,唐秋和篱东一起出去,该分手时,唐秋道:“明日,恭候大驾。”
篱东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