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喜欢，唐秋就接受他，是有那么点自轻自贱，枉为读书人了，可是，也没有哪本圣贤书规定不能和男子在一起欢爱，唐秋一直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不过，纵欲也要有度，所以，这次唐秋转了个身，避过去。马三也没有再坚持，只是把人轻轻抱在怀中。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马三问。
    “十月十……也不是什么节日。”
    马三解下唐秋衣带，抽掉他外面的长衫，“去年的今天，我们邂逅了。”
    “哦……”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很长，从童生到秀才再升到比先生还大的举人，做梦一般。也很短，仿佛昨天才认识在对面一肚子心思的他。
    马三从衣里掏出一块玉玦，圆形，缺了一个口，在烛光下发着微微的白光，放到唐秋手心。
    这算什么？定情信物，祖传留给媳妇的宝物？手感细致，带着他的体温，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就是这样吧。
    “这东西能让你知道我究竟是谁，如果有一天你想知道的话。”
    “你不能直接告诉我？”
    “有些真相要自己发现才有趣，不是吗？”马三已经习惯说违心的话。
    床头的烛烧尽了，自行熄灭，屋里陷入黑暗，等眼睛适应了那份黑，小世界开始亮起来，上弦月挂在窗口，照着默默不语的二人。
    这次乡试，也就是自己和秦雪中了，同行的其他人都落榜了。还有收获的就算是刘夏，大概是因为他教出了两个举人，被推为县学教谕。刘夏本来是拒绝的，但县里的人告诉他，其实做这些平时是什么都不用干，只有在县试的时候忙一点。虽然借着学生之名，但读了一辈子书，学官的头衔怎么样都比秀才好，也就接受了。
    不久，王川来庆贺，秦雪也来这里避难。秦雪中举后，不少人来攀亲戚，他依旧是一开口就刺人，可是那群人还是赖在那里，像秦雪，又不能拿着扫帚赶别人，只好到唐秋处，替唐秋教书，还借了马三的子青，让他不要放闲杂人等进去。
    虽然二人世界受到严重的干扰，不过唐秋的工作量是大大减少了，马三就带着他一起视察闲卧斋工厂的建设情况。两个人悠闲地走，拿这张图纸，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意味。
    “一个工厂，为什么要挖那么大的坑”唐秋指着一个一个大水坑道。
    “因为印刻厂要常常洗墨，这个池通向河流，又有沉淀功能，既可以洗墨，又可以再利用墨料。”马三解释，唐秋点点头。
    节操这个东西第一次走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这二人就是如此，出双入对都习惯了，这么张扬，连普通的情人都不敢做的事，马唐二人却敢，本来有些人是叹口气，走开了，现在，却会上来打招呼。马三说过，做好自己，别人就算不能接受也会接受，看来真是如此。
    不过，有些事，他们似乎是永远办不到的，就是像普通的男女一样，办一个婚礼，纳采、问名、纳吉什么的，永远轮不到他们，所以这两人只能神色复杂地各捏一张请柬，都是小五的，小五还真的是很快结婚了。
    认真一看，现实比思玉的嘴巴还毒，金榜题名的是同窗，而洞房花烛的新娘，也是同窗喜欢的，小五的新娘竟然是杜青青，这个简直比丑陋还可怕。思玉会怎么样呢？抢亲？如果是抢亲的话，那就有看头了。
    就是下个月的事，唐秋莫名伤感，问道：“如果我们也办一场，你说会有谁愿意来？”
    马三道：“我可不想名载史册。”想了想，又道：“不过，如果是和你一起，我想可以的。”
    唐秋笑着，低下头，这些话，也只是说说而已……
    到了日子，听着外面热闹异常的声音，穿着红衣的小五复杂万分，他真不介意新娘丑一点，但是，这是同窗的心上人就别扭了。刚开始他想的也是抗婚的，从小到大还没有和父亲顶撞过的他第一次小声地叫父亲再考虑考虑，只是父亲一句必须成亲让小五不敢再说。
    那个时候，小五还偏偏收到思玉的邀请，这就是要打他一顿的节奏。不去是不可以的，所以，小五带了二十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护着他到和思玉约好的南水北岸边。
    看到这个阵势，思玉作势“唬”了一声，笑着道：“小五啊，你这是教训我，让我不要觊觎你的妻子吗？”
    “这婚事是我父亲安排的，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不好意思，我……”小五开始语无伦次。
    杜思玉微微笑着，道：“我就怕你会这样想，想对你说，你就安心成亲吧，青青是个好女孩，虽然有点死脑筋，有点任性，可也是真性情，你要好好珍惜。如果敢娶妾，我可饶不了你。”
    小五连连点头，“那你……”
    “我没事，连唐秋那样的都可以考上举人，我也该好好努力，女人的事，就这样算了。”杜思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这样也好，那我……”
    “好，没事了，你回去好好准备，毕竟是人生大事，杜秀，我们走。”
    小五发现，杜思玉身后已经不是杜清，而是他现在的杜秀，身材长相和杜清相似。
    算了，已经走到这一步，小五收回思绪，当个新郎都这么纠结，太不应该了，扯出一抹笑容，小五出去接待前来的客人。
    等小五出去，人生就落寞，因为大家的眼光都不落在他身上，而是集中在一个地方，就是同样是一身红衣的马三和唐秋二人身上，一个艳红妖媚，俊逸不凡，一个深红庒淑，翩翩儒雅。
    马三倒是应对自如，而唐秋捏住一个酒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诸位，新郎都出来了，你们该去道喜了。”马三提醒。
    众人也注意到主角出来了，怎么说，小五是英俊的，只是还是长着一副孩子脸，不过，谁都会长大的。
    老泰山戚斋主端坐上位，小五的父亲林沼下来待客，小五在待人接物上略显局促，但也不失礼数。
    新娘进来，金莲步步，唐秋总觉得那一方红帕下的眼睛是往马三看的，让他穿得新郎一样，太失策了。
    命不由人，戚小姐规规矩矩地拜堂、入洞房，唐秋倒松了口气。
    等众人入座，唐秋、秦雪、思玉等同门一席，思玉对这场亲事没什么评价，只是不平唐秋的中举，屡屡劝酒。
    马三作为小五父亲的商界友人，又在另一席上，一群大腹便便的人中间，他的优势更为突出。他对面是一直笑脸，举止不大的杜清，应该是代替杜楼主前来的，听说杜楼主有意收他为义子。
    唐秋向那边看去，想着思玉心里应该不好受。
    “马选家还要应对事务，哪有空理你？”思玉有为唐秋倒上一杯。
    “我是在看杜清，他看上去也不开心。”
    思玉哼一声，又把话头转向唐秋，“我说唐老爷，你都是举人了，还要继续做商人的禁脔？”
    “你不要仗着酒醉就乱叫乱咬人。”秦雪看到唐秋隐隐的怒气，冷冷对思玉说道。
    “任何人都有爬起来的时候，比如那边的那条狗。”思玉思绪乱飞，一只手不知道指向哪里，另一只手提着一壶酒，向杜清走过去。
    “公子，你醉了，我先送你回去。”杜清站起来，冷静说道。
    思玉把酒壶砸向他，杜清也不避开，湿了半身。
    思玉还想把酒杯扔过去，杜清却已经过来握住他的手腕，道：“公子，这是喜器，砸了就对主人家不恭敬了，我们先回去吧。”于是向众人做了揖，说声抱歉，拉着自家公子出去了。
    杜公子夜劫的事在南水是人尽皆知，也都暗暗注意他，想着他会怎么闹，这样离开不尽兴。幸好，办这酒宴的是文瀚楼的杜楼主，厨子做的菜是没得挑的，众人大块朵颐，也算是用胃补偿了心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