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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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马三细心地为唐秋抹药,“想出来看就直接出来,不用拿剪刀。”
被看破了,“那条手臂的主人呢?”这个时候必须转移话题。
“让他逃了。”马三轻描淡写。
就算逃走也变成断臂大侠了,如果只是偷个东西的,至于这么狠吗?马三吩咐手下报官,并且上报丢了一把汉代鎏金剪刀和一件唐三彩。唐秋知道他根本没有到放古董的大厅或储藏室检查,显然是说谎,谎报丢失物件,难道只是为了占便宜?以前看不起这种行为,现在却盼着就是这样,仅仅如此而已。
马三说他和子青从小认识,有勇力。近年得罪地方土豪,气盛惹了命案,在各处奔波,正好来到南水,念在同乡,就收留他了。唐秋自然不信,马三对往事的叙述,他从不曾信过。
人也许简单一点才好,比如杜思玉,杜公子没几天就光荣出狱了。不过,最近的他要靠到处借钱度日子,因为不满父亲擅自为他安排亲事,就在学府里与父亲对峙。明朝重文人,学府宝地,杜老板也不敢去闹,于是,就断了他的财路。
如果得意了,所有人都结巴你,失意了,都推你下水。比如杜清,他清楚得明白谁是自己真正的主子,非常有原则地疏远思玉,周围一群“书辅”是受杜清直接“领导”的,也对思玉冷眼相看。
对思玉特别关照的是秦雪,自他听说他夜劫心上人之后,就难得地作诗达意,一句“若是竹梯可登月,定上广寒劫嫦娥”让思玉哈哈大笑,二人遂为知交。
对于唐秋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春过,桃花尽落。《花谱》载:桃花为妖客。马三道唐秋最像妖客,又自诩为狂客杨花。虽然不觉得恰当,但一妖一狂,也算相配,唐秋微微笑着,任凭他吻落脸边的花瓣。
三月三为浴佛日,马三带着他去泡温泉。南水向来没有温泉,但在某一年,一个温姓商人就突然挖到了,开了个澡堂,也没人去计较这温泉是真是假。在特殊的日子,这里的人多,马三特别自觉地坐在一旁等候。唐秋好奇,你难道不能直接进去?马三反问自己为什么可以直接进去。唐秋淡淡反映,他在南水,好像到哪里都能享受特权。马三笑笑,告诉他没有谁能在任何地方都享有特权,沉迷其中反受其害。
唐秋依旧淡淡的,如果你不能享受到特权就不会带我来了。马三深深感受自己影响力之大,能把不开窍的他变得如此聪明,只能带着他走进旁边的小门。
四月四,唐秋一人去林博士处拿序文。林博士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你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何苦和马三这样复杂的商人混在一起,若是此时借着他的势头,高升后不管,又陷于寡情,还是做如水的君子之交好。原来林博士对马三也是敬而远之。
五月五,端午祭屈原。在学府里颂完《离骚》,拜完屈子,唐秋急急往家里赶,监督里面粽子的火候。马三很幸福,因为唐秋的厨艺确实不错,一辈子这样,也好。
六月六,浴猫狗。唐秋踏进门,马三正在给墨猴洗澡。小猴子在澡盆里不安分地跳来跳去,唐秋笑眯眯地走向它,一把按住……毕竟夫唱夫随这种事,猴子是不能理解的。
七月七,过七夕。马三威逼,唐秋死都不愿做巧食,不绣荷包,也不出去看花灯……
八月八,旅途悠,始觉相思长。唐秋、秦雪、思玉、小五四人坐船去参加乡试,丹州的都城是丹城,他之所以能成为都城,是因为太祖皇帝讨伐陈友谅的时候路过此地,赞扬了此地的牡丹。近几年来,丹城的发展还逊于南水。
唐秋恹恹地坐在船头,思玉用煤块打水漂,小五因晕船卧在舱中,秦雪靠在门上读书。
“也就你有心情读书。”思玉道,把手中的煤块一扔,正好砸中另一条船上的杜清。
杜清无奈,揉揉头,摇摇头。
“船头摇,狗头摇,清清水,入鬼桥。”杜公子随口唱出民谣调子讥讽杜清,从思玉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他的玩伴、书僮、小厮、狗腿,他的叛变让他心里极不爽。
杜清听到了,没有多大的表示,转身走进船舱,不理他。
思玉更气,与其你狠狠嘲笑我一顿更好,这不理不睬是什么意思?
“杜清挺有涵养的,都没跟你计较。”唐秋道。
思玉道:“涵养?我第一次发现他是有心计的,听说老头已经把半个文瀚楼交给他管了。”
“这种人不用理就好,关键时刻,摆正中心,应对考试就行。”秦雪安慰他。秦雪已经很少开口刺激思玉了,在唐秋看来,一是因为思玉状况不佳,秦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二是思玉制得住秦雪,他也有一张利嘴,不见得吃亏。
乡试是学子的大事,唐秋的恐考之心也渐渐压过思念之情,临时猛抱佛脚。马三专门为唐秋写的丹州乡试注意事项已经成为抢手货,即使唐秋说这是针对自己写文的特性而作的,于他人作用不大,还是有人借过去,连夜赶着抄。小五更有搜刮了很多他身边有马三笔记的书,以为指导。
几天的乡试顺利进行,马三虽没有陪同,却早替唐秋安排好一切。乡试完之后,宗师和学道要宴见本州的考生。这样做目的性强,乡试中举的考生,都算是宗师和本次朝派巡场学道的门生。若以后有出息了,少不得照顾老师。
离乡宴还有数天,就有丹水本地考生邀他们到庭上游玩,美其名曰:敦情谊。
一户邀请人家还特地摆了个戏台,众人赏戏。戏台上的青衣音如珠落玉盘,身段流蛇,眉眼俊美。落幕后,思玉点名要他下来接见。班主回说该戏子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思玉又道:“你就说南水故人特求一见。”班主又回去请人。
“今日的戏子是越来越装大了。”主人钱秀才感慨。
“还不是你们捧出来的?”秦雪依旧话无所忌。
不一会儿,该戏子就款款而来,已经卸去脸妆,脱下戏服,着一件白衣杏花长衫,眼波流转,黛眉不见修剪痕迹,樱桃小口,秀鼻透着高贵,脚着金莲绣鞋,尺寸不让女子,比戏台上的样子更可人。
从五官和穿着上看,像极了女子,甚至比女子更有女子风致。但是,他就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男子,你说不出他哪里像男人,但你就是能知道他一定是男人。
“杜公子幸见,贱行怠慢了。”不卑不亢的声音既不及男子浑厚,也无女子尖细。
“人皆知牡丹眼高,得记鄙姓,殊荣。”思玉道,这戏子的戏号为牡丹,略俗,起名字的人说,牡丹虽是女子之相,但其花为雄,与牡丹对应的雌性花为芍药。
“进了秀才考了举,杜公子都文诌诌起来了。”牡丹道。
“那时,周围都是书生,定受影响,是吧,小唐?”
唐秋惊了一下,这个和我什么关系,“蓬在麻中,不扶而止,白沙在涅,与之俱黑,思玉说得是。”
“语出必引经典,倒是正真的书生调。”牡丹道,并倒起一杯酒,先递给唐秋。
“这位是牡丹,曾是南水名伶,马记当铺掌柜曾说过牡丹把笑当进他的店里,从此成了镇店之宝。”思玉有意提到往事,牡丹第二杯酒微微撒出。
“可惜,美人离开,当铺换主,不知道所当的一抹笑到了何方。”思玉继续,唐秋似乎悟到点什么,不小心让一杯酒直接闷下去,脸色辣出微红。
牡丹把第二杯递给思玉,“戏台上话最多的就是丑角,公子少说几句吧。”
杜思玉脸色轻佻,正要接酒,酒杯破碎的声音响起,“倭寇入侵我大明,抗倭有功的总督张经入朝即被诬陷下狱,弹劾严嵩的兵部员外郎已身陷囹圄三载,你们一群读圣贤书的儒者却没有齐天下的志气,只与戏子调笑,真是我朝的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