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到的时候，马三坐在学府元湖的亭子中喝着茶，为他递上一杯，“这几天生意上忙，没空来看你了。”
    谁需要你看？唐秋暗暗想着，却不言语。
    马三继续说：“我都打点好了，你收拾一下，今晚就搬到我那里住。”
    唐秋吃了一惊，推道：“我在这里挺好的，出去不方便。”
    “思玉那小子不是成天跟你作对，他在哪里都要做土老大，你哪里受得了他。”马三对学府里的事还是了解的。
    “忍忍就行了，跟你走了，徒增闲话。”
    马三倒笑了，“闲话不是早传来了，索性落实了，他们说得就少了。”
    这算是破罐子破摔？
    “我已经叫人打点好你的行李，你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马三是下定决心把他从学堂里接出去。
    “我还没答应要出去……”
    “走，去看看。”马三不由分说，拉着他去收拾。
    马三带来的人很有效率，唐秋的床铺已经空了，床底的箱子也被抬了出来，笔和书也都在里面。
    唐秋……“我还是留下来和秦雪作伴好。”
    “他不需要你，你少给他添麻烦就不错了。”
    终于在扯扯推推间，唐秋搬离了学府。
    “如果也有人接我走就好了。”小五可怜巴巴。
    “会有的。”秦雪安慰，又觉得这样说别扭，扭头走了。
    这次的路线让唐秋生疑，终于走到巷子拐口处，唐秋想起来了，问：“我们是要去哪？不会是古董行吧？”
    马三点点头。
    “那地方能住人？”唐秋文。
    马三笑笑，“挺好住的，你觉得不好的地方我可以该。”
    “也好，这里离学堂近。”唐秋算是善解人意。
    “其实这也没办法，当铺被我卖了，也只能在古董行安家。”
    “你遇到什么事了？缺钱？”
    “没有，只是懒得管了，放心，不会饿着你的。”
    说着，就到了古董行，唐秋发现这里的门面大了不少，里面的摆设也增加了，最惹人注意的是门内的黑衣劲装男子，脸上线条分明，刚毅，侠气，是护卫？
    见唐秋的眼睛一直粘在他，马三明显不悦，咳了一声，门内的汉子出来迎接，“三爷。”
    马三点头，“这位是唐相公，以后就住在这了。”
    那汉子毫不掩饰地显示出惊异神色，打量着唐秋，不带敬意。
    马三不多指示，带着唐秋进去。
    不大的一间房，架上摆满了书，一张小床，看上去应该只能容下一个人。向阳的窗台，在午后显得幽暗，碎碎地昏黄。
    这里倒没有仿古的东西，唐秋还算满意，特别是单人小床。
    晚饭是正常的，桌上还有那个冷酷的护卫，能上饭桌，不会是普通的下人，唐秋对这个特别有江湖气的男人怕怕的。
    “子青，吃饭的时候不要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
    “三爷，我没有……”
    子青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唐秋口中的饭就喷出来了，为什么如此男人的汉子，却有着脆细的嗓音。
    “子青小时候染过极重的风寒，痊愈后嗓子受到损坏，就这样子了。”马三向唐秋解释。
    子青脸色难看，“我吃饱……”
    “坐下，继续！”马三严厉道，他从来没想过这两个人会不和。
    唐秋深深感悟，出门在外不容易，去哪儿都一样。
    闷闷的晚饭过后，唐秋坐在房中，无心看书，马三推门进来。
    “你怎么来了？”
    马三从架上拿下一本书，道：“既然来了，就帮你考中今年的举子。”
    唐秋道：“算了，反正有我们老师执导。”
    “他靠得住？”
    果然是文人相轻，同行相妒。
    “你这里为什么要布置成这样子，一些仿古的东西简直就像从坟墓里搬出来的。”听完马三讲文，唐秋忍不住问。
    “古董行，总得有点样子。”
    “可是也不用这么夸张。”唐秋值指书架，本来不曾发觉，刚刚才知道他是汉代样式的，设计上是方便放竹简，放纸质的书显得大了。
    “不会，算是体验祖先生活。”马三辩解。
    “你干脆不要木头了，用陶土和石头，最好在洞穴里安家，这祖先的日子还更早。”唐秋打趣道，“一千多年前的东西，在现在也不适用了。”
    “哦？”唐秋拿起身边的一本《尚书》，道：“这书可有两千的岁数，还有你们背得死去活来的书可都上千岁了，你就没想过会不适用？”
    “立德立言是千古的事，这两样不能比。”唐秋振振有词，倒不是他是经学的捍卫者，他认为如果是教人向善的东西，多久都一样。
    看着唐秋一脸正气，马三忍不住抚上他的脸，“好，所言不圣，所传不久，我家唐秋学的东西是最好的……”
    虽然马三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麻痹的作用，但唐秋还是非常警觉地避开，马三叹口气，道“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学府。”说完，转身出门，非常君子。
    淡淡的兰草熏香，一夜无梦。
    想到第二天去学府，唐秋真是怕怕的，好事的同门肯定会问个没完没了，就这样跟着一个男人走了，肯定会被耻笑，出来的时候没想太多，进去的时候就麻烦了。
    “别发呆了，要不我叫子青陪你去，谁不听话就揍谁。”马三知道唐秋的忧虑。
    唐秋……
    “现在就胆怯的话，以后更难面对。”马三劝道。
    唐秋咬着筷子，良久才道：“那我们就好聚好散行吗？不对，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那你就更不用怕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三人成虎。”
    马三吃完了，伸手擦掉唐秋嘴边的饭粒，“你有空和我抬杠，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他们。”
    唐秋直接甩开他的手，怒道：“马唯泊，你太不负责任了……”其实下面还有“把我一个人撇下”之类的话，但想想这口气实在太怨妇了，而马三的俊脸在靠近。
    马三在他的唇上做噤声的手势，“我的名字可是秘密，不能说的。”马三在他耳边轻语。
    唐秋不自觉地看向早就闪到一边的子青，听到名字似乎吃了一惊，随即恢复正常。今天早上的他特别安分，估计是马三做了什么思想工作。
    “要不我陪着你去，也好听听你们老师讲的是什么？”马三也有感触，作为一个“纯”男人，一定要担负起责任。
    “不不……会引发骚动的。”唐秋拒绝。
    马三笑道：“才刚开始。”
    唐秋不自觉脸红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陷进去，就这样被拉进了断袖的万丈深渊，最难过的不是被胡乱破了脏水，而是自己根本就不想跳出来，一点文士的自觉都没有。
    唐秋拒绝马三坐轿子到学堂的提议，由马三陪着走到学堂的最后一个转角口。“就到这里了，你回去吧，下午我自己会回去的。”
    “好好学，有不懂的回来问我。”马三的信心可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
    “嗯。”
    “同学问起来要么直接回答，要么什么都不说。”马三支招。
    “好。”
    马三又皱皱眉，“怎么穿得这么少？”
    “马兄，我觉得你话太多了。”这条路来往的同学多，被撞见就又有话说了。
    “你都要出征了，初战一定要有捷报。”
    看着马三满脸的期待，唐秋觉得和他没法交流了，转身去面对一波热潮。
    果然，唐秋一进讲堂，同学就投来炽热的目光。
    “唐哥早。”小五问候，唐秋回早，却以为连“早”都变得有特殊含义了。
    唐秋一坐下，前桌的转头问：“小唐在别处可还住的舒坦。”
    旁边的却说：“不舒服就不会去了。”
    后面的人比较老实，用书拍拍他的肩，问：“马选家有没有教你科考的独门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