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生，付宁生。这名字怎么怎么念都念不够呢？又兀自摇了摇头，真是……着了魔了。
    “还是叫来个姑娘唱唱小曲儿吧。”沈观看正百无聊赖的宋祁。
    宋祁应了声“好”。
    “两位公子想听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推了门进来，襦裙的裙摆上绣着星星点点的蝴蝶，身上清清淡淡的没有什么味道，只脸颊上晕着红，像天边的红霞，声音也银铃似的动听，说话的时候只低着头，并不看他。
    “你能弹些什么？”沈观问。
    “公子想听什么奴便弹什么。”
    “可是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听，那……就弹些平常客人们爱听的曲儿罢。”
    “是。”她答的小心翼翼，细长白皙的手指抚在琴面上说不出的美。
    “你怎么不说话？”沈观问在一旁缄默饮茶的人。
    “说什么？”宋祁一仰头，把茶尽数喝光。
    “这样子……跟喝酒似的。”沈观被他的样子逗笑，眉眼终于弯了一弯。
    宋祁看着沈观没有言语，只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说话间琵琶的声音已经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抱着琵琶的美人开始婉转唱起了曲子，眼神儿也飘忽着不知看向何处，水盈盈的双眸里道满了欲说还羞。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了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春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泪眼倚楼频独语，双燕来时，陌上相逢否？缭乱春愁如柳絮，依依梦里无寻处。”
    声音飘啊飘，一直从烛火通明的房间飘到灯火阑珊处的某个巷子。朦朦胧胧似乎能看见有个人影呆在那里，半天却不动，要收摊的卖煎饼的老大爷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便赶紧推着小车往家赶，不再耽搁。
    付宁生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些时候。
    夜深了还没见沈观回来，付宁生有点担心，便想着出来寻上一寻，谁知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极喜庆的人间喜乐地。穿红戴绿的嬷嬷正坐在门口的板凳上揉着大腿，她不经意抬头，见到付宁生，眼前不禁一亮，这小生俊俏的紧，说不定可以收下来当个公子。
    付宁生正犹豫着，他记得沈观曾经说过这个地方，春满楼。
    “啧啧啧，这位公子在这儿站着做什么呢？”还没反应过来春嬷嬷就挥着手帕到了眼前。
    “我……来寻人。”
    “哟，寻人？”春嬷嬷抛了个媚眼，浑身的肥肉连着一起抖，“来我们春满楼寻人的都是些妇人们，这么俊俏的小生倒是第一次见。”
    嬷嬷又问：“寻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哪？”
    付宁生垂着头，“……男人。”
    “啧啧……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找小倌儿？”春嬷嬷上上下下打量着付宁生的身板，心想就这么一个瘦了吧唧的人，到时候说不定还要被压在下面。
    “是客人。”付宁生又答。
    “客人这么多，嬷嬷我哪里记得住，说不定你还可以等他出来。”春嬷嬷见没有油水可捞，又扭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付宁生就到了巷子口，那里刚好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人们，便想着若是沈观出来也能看见他……看见他……然后呢？付宁生觉得自己好笑。
    正想着门口却有了动静，谁家的妻子正揪着男人的头发，骂骂咧咧的声音传的好远，盖住了谁唱曲儿的柔声。
    多晚了？怕是今夜……不会回来了吧……心里想着不等了，脚却不舍得挪动一步。
    又过了半响，听见嬷嬷冲着里面的人嚷嚷，“哟，这位小公子怎么醉成了这样？快扶出去，快点呀快点呀！哎呦喂我这毯子可是从西域进来的，这么贵你们赔得起么真是……”
    付宁生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几步，寂静的巷子里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待那人从春满楼里出来，便看了真切，果然是沈观。
    宋祁正扶着沈观左摇右晃的从春满楼里出来，沈观的腿已经软的迈不开步子。付宁生眼睁睁看着他们淡出视线，身子却僵硬着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弹。明明心里想着要追上去，追上去，可……
    付宁生走出巷子的时候连春满楼都要关门了，街道上更加静谧，只偶尔听得到几声犬吠，只春满楼这一家还亮着灯。春嬷嬷又见着了刚刚那位找人的小书生，便问：“人找到了么？”
    付宁生摇了摇头，渐渐走远了。
    春嬷嬷撇嘴，回身命令着摘灯笼的小厮：“你个杀千刀的，快点把灯给我扯下来！这蜡烛都烧了多长时间了！我还指着能再多用一天呢！”
    尖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吓醒了谁家的狗也跟着叫了几声。
    秋意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