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放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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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放榜的日子。
付宁生从屋子里出来坐在圆石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碰到唇边才觉得滚烫,忙不迭的将茶杯放下。爬山虎这个时候的叶子不似以往那般茂盛,稀稀疏疏的,在风里飘飘荡荡。
什么时候了?
付宁生只觉得自己在院子里坐了很长时间,茶壶里的水从滚烫到冰凉,茶叶安安静静趴在壶底。喝了一口,茶水顺着喉咙下去把五脏六腑都激了一激,再滑到胃里就难受的不行,付宁生默默忍着疼不敢挪动,冷风一吹竟吹出了一身汗,胃里针扎一般。
渐渐外面的声音嘈杂了起来,付宁生竖起耳朵去听,隐隐约约能听到是一个人哀哀地哭着,许多人在旁边劝解,“……这回没过我们还有下次……下次……咱们好好考行不……”顿时心提了起来,手里的杯子攥的更紧了一些,浑身的疼痛顷刻间像是消失不见了。最后只听得那人的哭声,凄凄惨惨的,渐渐飘远了。
呵……原来不是……付宁生这才放下心,疼痛再次排山蹈海般袭来。
“恭喜啦……这般青年才俊……难得一见……后生……”鞭炮声噼噼啪啪响个不停,有些话语随着噼噼啪啪的响声一起送进付宁生的耳朵。
付宁生迷迷糊糊睁了眼睛,看看天色已经暗了大半,空气中充斥着硫磺的味道,将桂花的香气狠狠地盖了过去,付宁生被呛得不行,接连咳了好几声。
这是……这是……回来了?!
恭贺的声音更加清楚了些,从院子外头传了过来,这边说“这沈公子真是丰神俊朗得不得了啊!”那边又接口“没想到沈小公子才华如斯……”又有人问“不知沈公子这学问跟谁做的?”不知道谁插了话:“沈公子,你可有心仪的姑娘?这个年纪也是应该娶妻了不是?”后面还带着一连串的笑,“哟!你这个媒婆这么快就开始牵红绳啦?”周围人一片哄笑。
付宁生出了院子,人群离的不远,都聚在大厅前面,地面上满是鞭炮的红。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喜笑颜开,“这个野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就开了窍了,谬赞谬赞。”又转头看坐在旁边的心不在焉的沈观,“观儿快给巡府大人行个礼。”
于是沈观站起来一板一眼的抱着手鞠躬,“巡府大人。”
巡府大人笑吟吟的将沈观扶起来,“后生可畏啊,你以后可就是沈解元啦!是不是要再考个状元给我们瞧瞧?”
周围人一片叫好,沈观仍低着头,“不敢当不敢当,谢巡府大人青眼。”
沈解元?付宁生在人群外头愣了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沈解元哪,真是个好名字。
更晚的时候巡府要为沈观举行鹿鸣宴,饭菜就摆在门口,腾腾地冒着热气,排了好几桌,香味儿飘的甚远,引得不少人来看,颇有一点普天同庆的意思。
席间要请解元来唱鹿鸣诗,请大家一起来跳魁星舞,可就在这当口儿,大家才发现今天的主角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倒是没谁在意,酒憨饭饱之余便想着回家暖暖和和的睡上一觉。可老太太的脸有点挂不住了,觉得甚是不好意思,便对着旁边的巡府大人说道:“孙儿不胜酒力,想是累了,回沈府去了。”
巡府姓郑,长得精神又挺豁达的一个人,便与老太太寒暄了几句。
“沈府上的人似乎不多?”
“不多不多。”老太太晃着手,连连摇头叹气,“当年哪,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这几个呀……都是做得久了的。”
“沈解元这回可是争气,拔得头筹多少人盼都盼不来。”
“巡府大人可是客气,他啊,那是他运气好。没了运气什么都不行。”
“当年沈将军是真威武,留下了多少战场上的佳话,相信沈解元也一定不会差的,听说翰林苑的大人们也对他称赞有加呢。”
“是么?那可真是……”
酒席散了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下人们来来回回收拾着残羹剩饭把桌子一张张搬回来,熙熙攘攘也甚是热闹。巡府派了一张轿子将老夫人抬了回去。
老太太到了沈府第一件事就是找这个不听话的沈观,老管家却告诉她沈观一回来就去找了付宁生,现在估计已经在那儿睡下了。沈老太太这才作罢。想着明天再好好收拾这混小子。
而付宁生这边却并没有老管家说的这么安生。
原本沈观看榜回来,得了解元高高兴兴的,却一直没见着付宁生,所以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但是来道喜的人可真多,连街头卖菜的老伯也过来讨了个口彩,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院子里头一次见着这么多人,黑压压的一片。众人都想看看这新晋的解元。待到举行鹿鸣宴的时候,沈观终于耗不住了,抽了个空,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声不响静悄悄地溜走了。
见到付宁生的时候,沈观心里一沉,呼吸一顿,眼神一紧。
付宁生正蜷缩着倒在院子冰凉的石板转上,眼睛闭的死死的,脸色苍白成了一张纸,嘴唇冻得发紫,嘴巴里喃喃说着不成句子的胡话,话里都带着寒气。再一模额头,竟烫的吓人。沈观赶紧将他抱回屋里,眼睛紧紧盯着付宁生毫无生气的脸,脑袋嗡嗡响成一片。沈解元彻底慌了手脚。
烧了热水,翻箱倒柜的药倒是找到了一大堆,却不知道到底该用哪个。付宁生平躺在床上呼吸一次连带着胸口也剧烈的起伏,嘴巴里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又扯着衣服喊热,让不懂医理的沈观更加不知所措。最后只能笨手笨脚的给付宁生擦身体。
真瘦。
沈观将付宁生透着寒气的衣服一层层脱下,渐渐露出付宁生瓷白的肌肤,映着烛火,恍恍惚惚的泛着光,一点儿也不真实。沈观呼吸一紧,再不敢多看一眼。既心疼又……又怎么样呢?沈观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
最后沈观将他紧紧包在被子里,搂着跟粽子一样的付宁生,鼻子对着鼻子,嘴巴对着嘴巴,脸贴着脸,睁着眼睛,度过了一夜。
那是最难熬的一夜。比等着放榜还要难熬一些。
天还没亮的时候沈观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卧房,临离开的时候他站在付宁生的床前看了好久,付宁生纤细的眉,安然闭着的双眸,再往下是……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彼此间已经呼吸可闻,沈观被自己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终于逃也似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