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还是正往于小白这个方向来的，速度行进的很快，前方的木丛波涛起伏的往他这边晃动。
    于小白想，野兽挺大，他待的这块有些空，待会儿野兽窜出来还可以看个全貌。他便一直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出口，野兽窜出来对他抬头的那一刻，一团白面烟雾就迎面撒在了那东西脸上，怒睁血红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瞬间倒地。于小白看了一眼，不是野兽，是个人，不过面相也够狰狞的，于小白就自动把那人规划成东西，东西自动入列野兽。
    这么一眼的时间，木丛还在晃动，于小白继续瞪大了眼睛，等待野兽窜出来，如法炮制，只是这次药粉还没挨着，野兽就凌空一番，一把大刀劈空砍了下来，凛冽森森的刀险险地停在于小白白嫩的脖颈处，速度之快，于小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刀的寒气怔住了。
    树林斑驳而稀疏的光影掠过他那双瞪大的眼睛，晶亮到动容。于小白反应过来，看着又是个人，才恢复成他一贯的神情，眼神淡然，没有凝聚点。
    眼前的人，个头很高大，于小白要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面貌，面目有些粗犷，一身罡气，他离他数人之隔，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出来的热气，这样的身量，怕是一只手指头都能碾死于小白这样的白嫩嫩脆生生的萝卜头。
    两人就这么望着，于小白说，“你的臂力真好。”真心称赞，都快一刻钟了，那把于小白一看自己绝对拿不起来的大刀，就这么放在他脖子旁，很近，但一点都没挨到他的身体，而且动都没动。
    鬼阳根本没听到于小白说什么，只是看见那张小嘴张了张，回了神，他把刀放下来，颇有些小心翼翼，在望了他两眼，提身纵起，跃过于小白，他必须追到那该死的匪首。
    跃到一半，又硬生生在空中翻转过身，于小白在看到他提身纵起的那一刻，用尽自己毕生的力量喊道，“你要找的东西在你后面，你不要跑了。”声音传送的时间太过不凑巧，鬼阳折回来落地的话势必要撞到于小白，只好又凌空一掌打在对面的树上，借着反力退后了两步的距离，虽没内伤，但也震得自己胸口发麻。
    细看才发现土匪头子就蜷躺在他们俩身后一动不动，鬼阳用询问的眼睛看着于小白。
    “他中了迷魂药，要两个时辰才会醒。”说完，于小白就转身自己走了。
    背影单薄得有些晃眼。
    于小白找到空地，捡好足够的材枝，生起火，天也黑尽了，零散的几颗星星，和一轮有些清冷的月亮。于小白翻开自己的包袱，看了看，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一直觉得少了什么，大娘给的肉饼，他顺手装进了布袋里，今天把布袋给了乞丐，刚买的馒头也在那个布袋里。现在只剩下他昨天用油纸包包着的一个馒头了，于小白想了想，还不知道要在这林子里几天，今天还是不要吃这个馒头比较好。
    材枝燃烧的断裂声时不时的传来，红艳艳的火光一闪一闪的，于小白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看着火光一跳一跳，有些想睡觉。眼睛快闭上的时候，周围林子里又有了动静，他又瞪圆了眼睛，等声音清晰了，明显是踩着干裂的木枝走过来的脚步声，他又萎靡了。
    身影渐渐清晰，走到他面前，瞬间把他笼罩在黑暗里，于小白抬起头，是白天那个人。
    他坐着，那人站着，这样的姿势比他白天时看到这人的时候，更显他的弱小。鬼阳盯了盯他，退开，坐在了他的斜对面。于小白一直望着他，眼神里透着一股挣扎，看了半天，还是无奈了叹了口气，从旁边的材枝堆里挑了跟稍微干净的，擦了擦，在回身从包袱里拿出了那颗馒头，插在树枝上，在火边烤了起来。
    全神贯注的烤馒头，于小白知道稍一放松，馒头就会被烤糊，这他有的是经验。鬼阳一直盯着他在火光映衬下有些恍惚的侧脸，直到那颗馒头似烤好了，看着于小白用他那根细白细白的手指在馒头上一点一点的试着热度的时候，他觉得他有点想吃掉那根手指。
    好不容易把馒头从树枝上拿下来还在空中抛了两抛，嘴里吹着气，掂量着两手想从中间撕开那个馒头，谁知馒头里的热气跑出来，烫到了他，于小白条件反射的就把馒头抛了出去，鬼阳起身接住了那个馒头，窜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指仔细看了看，有些红，不严重，但该是还疼的。
    鬼阳只关心于小白的手指，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等他抬起头的时，于小白已经眼泪汪汪的在眼眶里打转，一颗泪马上就要滴下来，鬼阳受惊的倒退几步，见于小白如此，心想自己冒犯了他，有些心慌。在鬼阳眼里，这种儒家书生都是很注重礼仪规矩的，朝廷里那几个酸腐老头每次为了那么一点小事跟别人争破头的架势，他是心有余悸的。
    此时这种情况，鬼阳不知该如何解决，有些怕于小白不喜自己，只得有些局促的退回自己坐的地方。可等了半天，于小白眼睛还是水汪汪的，鬼阳细看，才注意到他是在看着自己手里，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握着他烤的馒头。
    把馒头拿到于小白面前，于小白对着他摇了摇头，鬼阳想起刚才于小白是想撕开这个馒头才被烫着的，他又拿回来对半分开，才给于小白，于小白拿了其中一半，就不再理鬼阳，自顾自的吃起来，也不在泪眼汪汪，于小白的意思很明白，剩下的一半是给他的。鬼阳自己都没察觉的嘴角向上扬了扬，在这张不算好看的的脸上，面皮扯开，其实有点恐怖。
    于小白把馒头吃完才想起来问一句，“你有没有被烫到？”烫到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没有。”
    于小白想也是，在村里的时候，自己拿着烫的东西，大树哥拿着一点事都没有，他那样子看起来比大树哥的皮还厚。
    然后两人间又沉默了。
    材枝燃烧的断裂声一直持续着，此时两人不说话，显得更清晰了起来。
    “你刚刚为什么掉眼泪？”
    于小白又快睡着了，声音含糊不清，不过鬼阳练武之人本来听力就好，他听到于小白说，“我以为你要一个人吃掉馒头”。这个回答，让鬼阳的心落了定，不是自己冒犯了他，不过也被这样的回答无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