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井中待故人 寒山响清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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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前因就是这样,一晃三十年过去了,螭吻虽然同情天月,却也明白自己无法挽回什么。
“双一在究竟哪里?井下没有。”天月问。
李六一愣,道:“狼兄,都三十年了,鬼知道他到哪里了,当初他也是从这喜来楼逃出去的。”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天月刚要暴怒,又沉下心,“已经三十年了……”
“我怕你不依,惹下麻烦,只能把狼兄……”李六解释,他毕竟经历过许多,此时,酒醒了,倒也不显得慌张。
“准确地说,你已经死了三十年了,只是你的魂魄还被关在井底,我是来回收你的魂。”螭吻直接告诉天月。
听完后,水桶中的水狼霎时变回一滩水,在桶里摇摇荡荡,螭吻叹口气,准备回收天月的魂魄。
“龙大哥,爷爷还在等着叔叔,能不能让叔叔先回家?”一旁的小雷怯怯地问。
“不可以哦,你叔叔的魂魄困在井里,如果离开这井和水,会魂飞魄散的。”江信摸摸小雷的头,向他解释。
螭吻看向江信,他果然不是常人,懂的不少。
既然天月没有抵抗,小雷也不再反对,螭吻拿出玄瓶,一缕如水气的魂缓缓升起,将要入瓶时,天月突然逃回水桶。
“怎么了?”螭吻皱眉问。
“双一来了,我闻到他的味道,他正在往这边走过来,”水狼站在水桶边缘,朝着后院入口处,一脸的期待与紧张。
顺着他的眼光,入口处果然有一人缓缓而来,在不甚明亮的月色下,看不清来人的脸,只有发丝间的银发隐隐若现。
螭吻等人注视着那人走到已是水狼的天月面前,弯下腰,露出一抹苦笑,道:“昨天我已经了解了我从这里逃走之后的事,没想到你真的是狼妖。”
天月无话可说,伸出舌头,舔了双一一脸水。
“对不起,一直没有机会回来,来了却已年近半百。”双一道,双眼变红。
天月变成人形,水色的人,笑道:“是啊,都老成这个样子了,不仅老了,还是阴阳相隔,不过,最后能见到你,我很开心,你这三十年还好吧?”
“也就这样,不好不差,偶尔会想起你。”双一说得淡,中间的一切,现在回想起来,也不过如此。
“那就好。”天月笑了,一如往昔纯真的少年模样的小狼妖。
双一心动,似乎忘了自己已经到了必须沉稳的年纪,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那位被骗来的胆怯的少年面前,忍不住将天月拥入怀中。
溅起一团水花,湿了双一一身,人形消散,天月的魂回到玄瓶。
螭吻良久才盖上玄瓶,本来以为双一出现又会有不愿离开的麻烦,没想到天月自愿被收,可能,对他来说,能再见一面,就心满意足了。
“你就是找我爷爷的那个人?”小雷认出来了,这位就是说叔叔欠他东西的人,原来真的是人,小雷还以为是妖怪,那借据想来就是那契约书了。
双一点头。
“你……你为什么会回到这地方?”李六问,对这个外甥,他感到惧怕。
双一带着几分狠戾看了他一眼,“儿子到这地方上任,我陪他过来。”
螭吻忍不住冷笑,人类的生活就是如此,某些情感也不过是一段记忆。
看出螭吻和小雷眼里的不屑,双一解释道:“那是我干儿子。”
“我也不管你们有纠葛恩怨,我的事情完成了,就此别过。”螭吻转身离开,以前的事情他无法挽回,他们以后的事,他也没兴趣,“对了,小雷,你赶快回罔山吧,我今后可不想收你的魂。”
这怎么可能?江信笑着,小雷则一脸迷茫,那位姓龙的真是奇怪的妖怪。
确定扬州没有要收的魂魄之后,螭吻在夜晚离开扬州,躺在城外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休息。
“啊?龙九子不错诶,一下子就是两个了。”山膏倒挂下来,对他道。
“你怎么来了?孟极呢?”螭吻问。
“嘿……”山膏跳到螭吻肚子上,拿过他手里的罗盘,道:“主人怕你孤单,叫我来陪你。”
螭吻无语。
“对了,下一个地方是哪里?”山膏问,他觉得和螭吻在人间走动也不错。
螭吻瞥了一眼罗盘,道:“就离扬州最近的,苏州。”
“好,出发。”山膏兴奋道。
螭吻把他扔下树,道:“你自己玩,我先睡一觉。”
被扔下树的山膏滚了好几圈才稳住身体,朝螭吻吐吐舌头,看来非常有必要向主人打小报告。
螭吻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抱起山膏,腾着云雾,悠悠到苏州,又是半夜。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螭吻选了一个文雅的地点,枫桥镇,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让此地闻名遐迩,不少人望风前来,半瓶水的文士们坐着小舟,点上几盏烛火,在船头摆上几壶小酒,吟诵着诗,虽说有附庸风雅的嫌疑,但看起来,还是有几分诗意的。
寒山寺的浑厚悠远的钟声响起,众文士静静聆听,斜倚在枫桥上的螭吻也沉浸在似乎能让心灵跟着震颤的钟声中,果然名不虚传。
十二下之后,钟声停下,众人一片嘘声,“果然是口好钟,不似人间物,传闻它是从水中浮上来,由名僧寒山带回寺中,看来还不是捕风捉影的事。”一人道。
“美的其实不是钟声,而是敲钟人的心境。”又一人道,螭吻忍笑,敲钟的是和尚,至于他的心境……(哥敲的不是钟,是……)
“不是钟,也不是敲钟人,而是听钟者的孤寂,不论是落榜又漂泊的诗人,还是怀才不遇的游客,在静夜中,在渔火相对,寒鸦苦叫之时,总会生出无限感慨。”又一人道,闭眼抬首对月。
螭吻……
“虽然他们说得冠冕堂皇,却也不错,这钟声不寻常,龙九子你听到什么了?”山膏问道。
在钟声中,螭吻想起的是琴鼓山的泉水和溪水声,还有在一旁休憩的白色豹子,“瞎猜也没有用,我们寒山寺看看。”
“好,你知道吗,这寒山寺原名妙利普明塔院,六朝时修建,到了唐朝贞观年间,国清寺的两位高僧寒山和拾得到此处修行,因为他们佛法高深,积善修德,这寺也就改成寒山寺。”山膏给螭吻科普。
“寒山?拾得?传闻他们是文殊和普贤的化身,对吗?”螭吻想起来,随口一问。
“龙九子你离神和佛更近,你应该更清楚,我只是对民间的神妖比较清楚。”山膏道。
螭吻扶额,“佛家的事我怎么清楚?我到琴鼓山的时候,兽神、道神和佛神还在争权,我才懒得理这些。”
山膏道:“这也是,这片土地上的神权之争确实让人搞不清楚,天竺的佛,中原的道,还有像龙九子之类的上古兽,不过,到了民间,这一切都和谐了。寒山和拾得两位高僧,在民间被称为‘和合二圣’,可能坐着上古神兽,成仙去了。”
螭吻顿时不平衡了,“无论是佛还是仙,不都要我去收拾烂摊子,而且,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的魂魄不是普通的妖怪。”
有一话没一话地说着,很快就到了寒山寺,拾级而上,庄严肃穆的氛围越来越浓重,不似普通寺庙的轻浮。
为了表示尊敬,螭吻没有逾墙而入,而是敲响了寺庙的大门。
一僧人开门,合十道:“施主,本寺不烧夜间的香火,如果有心,明日来即可。”慕名来寒山寺的人不少,对于听了钟声半夜赶来的人,僧侣们也见怪不怪了。
“这位师父,我们是外来客,在此迷路,循着钟声而来,希望能借宿一宿。”螭吻道。
僧人面露难色,但还是把这一人一兽请进寺庙,备上素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