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远行钟响雨中船 晚归僧敲月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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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的客房素雅,食物粗淡怡口,螭吻向僧人道谢后直接问:“俗云‘晨钟暮鼓’,贵寺倒是出奇,夜半钟声,难道是为了应付‘夜半钟声到客船’的名句。”
僧人脸色微变,道:“檀越说笑了,各地寺庙都有自己的规矩,莫深究。”
螭吻还不想被赶出去,赔礼道:“我就这脾气,师父不要见怪,不知能否让我见识一下贵寺的梵钟。”
僧人神色稍缓,道:“檀越有心,自然可行,不过,今日已晚,明日可去。”
螭吻道谢点头,僧人道安后离开。
僧人走后,螭吻潜出客房,绕过藏经楼,到了钟楼,正要进去,身后的山膏退了几步。
“怎么了?”
“这里面的经卷气太重,我恐怕承受不住。”山膏解释。
“这样,那你就在外面等,我进去看看。”螭吻说着,一个人走入钟楼。
“遇到危险就大声叫我……”看着螭吻的背影,山膏压着嗓子喊着。
为了方便来敲钟的虔诚的善男信女们,梵钟就挂在钟楼的一楼,钟上的兽纽做成螭吻的四哥蒲牢的样子,相传蒲牢特别喜欢大喊大叫,最怕鲸鱼,碰到鲸鱼,就会吼叫,所以,哥哥蒲牢就光荣地站在钟上,而撞钟的钟杵常被做成貌似鲸鱼的形状,又称为“鲸杵”。
螭吻有时候确实佩服人类的想象力,赋予各种见都没见过的神各种性格和特点,还能被大部分人接受,并运用到各种地方。
光看的话,这个钟没有特别的地方,但是罗盘有了反应,说明这钟确实有古怪,可是,围着钟饶了一圈,也没发觉灵魂的踪迹,螭吻只好先离开。
第二天一早,螭吻就被一阵钟声吵醒,同样是那钟撞出来的声音,音色却远不及夜半钟声的浑厚。
趁着和尚们都在做早课,螭吻又到钟楼看个究竟,还是很普通的样子,螭吻伸手去摸梵钟,冰凉的触感,纹路细腻,质地也不错。那根悬挂着的钟杵也是寻常,而且相较于夜晚,罗盘的反应也比较小
螭吻正看得出神,一长老缓缓而来,道:“施主可看出一二?”
螭吻回过神,面前的是一位面目和善的老和尚,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似乎也不介意自己擅闯钟楼,“在下眼拙,看不出门道,不知长老能否指点?”
长老叹口气,道:“贫僧是这里的住持,自寒山之后,这里代代住持都守着一个承诺。”
“承诺?”
“贫僧看施主不是常人,也许,施主就是能了这里一段旧事的人。”住持合十道。
“哦?我可以试试?不过,这是什么样的一件事?”螭吻虽然没有绝对的信心能解决什么,不过,总比现在这样找不到头绪的要好。
“请施主今夜三更到钟楼,一切就能明白。”长老道。
螭吻答应。
子时正将至,下起了蒙蒙细雨,螭吻又到钟楼,钟楼无人,正奇怪,钟却自己响了起来。细雨打屋檐轻微的呢喃声,沉钟浑远的低吼声,即使在寺庙,也透着几分诡异,螭吻心里打颤,却不得不调查下去。
向钟楼的窗外望去,在钟声的影响下,雨仿佛也在震颤,随着音波,一圈一圈地荡向寺外,闭上眼,感觉在雨水的传导下,这钟声是往固定的方向去的,螭吻随着声音飞向窗外。
奇怪的是一路顺畅,等钟声停,睁开眼,又是枫桥边。可能是下雨的关系,河上没有昨天热闹,只有一叶小篷船,船头一人,一桌,一灯,两把小凳、仔细看,船头的人竟然是孟极,他冲螭吻招招手,示意他上来。
眼前的景象让螭吻怀疑自己产生幻觉,迟迟不肯动身,直到船上的孟极不耐烦地皱眉,他才落进船中,坐在孟极对面。
“孟极,你为什么会来这里淋雨,还有寒山的钟声是怎么回事?”对此人,螭吻不需要客气,直奔主题。
偶尔脑抽的孟极是觉得这种细雨湿衣的感觉不差,给螭吻递过一把伞,道:“既然是寒山钟声,肯定是和寒山与拾得二僧有关。”
“然后呢?”螭吻开伞,伞面上几朵莲花。
“也许,我们要远行一趟。”
“哦,去哪里?”
“东瀛。”
“啊?”
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在民间,寒山与拾得,是有这么一段传说。
大唐贞观年间,国清寺的拾得从山上打柴归来,看到寺里的师兄们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拾得好奇,想去问个究竟,众僧人却不肯和他多说,叫他赶快到厨房烧饭。对于寺中的俗事,拾得也不甚感兴趣,就干活去了。
到了灶下,点起火,就听见丰干的声音:“拾得,我给你带来了伙伴,以后,你们两个就一起在这里干活。”
拾得抬头望去,是一个二十出头年纪的蓄发年轻人,面貌俊朗。
“这位是寒山,来我们这带发修行,住持都说他根基深厚,拾得你要多向他学习。”丰干向拾得介绍,又转身对寒山道:“这个小和尚是拾得,还要小你六岁,以后在修行上可要指点他,其他方面不懂的,你可以问他。”
寒山点头,合十行礼道:“受小师傅照顾了。”
拾得反而一把抓过寒山的长发,笑道:“看你的样子就像是不守规矩的人,这里就我们三人,你客套什么。”
寒山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对丰干道:“这小和尚哪里用得着我指点。”
从那以后,寒山拾得就负责国清寺的斋饭,洗碗、挑水、砍柴、舂米,情同手足,忙完之后,二人在寺中疯疯癫癫,高歌佛曲。
拾得了解到,那天的热闹就是因为寒山到此寺,就在前一天,住持道邃梦见佛祖说明日有高人到寺,于是一早下山到路口迎接,日近正午,才看见丰干领着寒山前来。住持看他不俗,请寒山指点,并有意让他管教众僧。可是寒山推辞,只愿带发修行,在寺里干杂活。
寒山也知道,“拾得”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丰干从路旁捡来的,丰干初看他是一个虎头虎脑的伶俐小孩,取得住持的同意,让他在国清寺出家,在伙房帮忙。
可能是因为是丰干捡到的,而丰干又是出了名的疯僧,平日披头散发,常失踪数日,又忽然出现,所以拾得也有几分不羁。再来个不喜欢约束的寒山,就凑成一伙儿了,异常投缘。
一日,寒山下山,听闻山下村庄里不少人得了一种怪病,就留下来问诊看病,花了不少时间,直到日落,才捧着几个莲藕上山。寒山为人看病是不求回报的,但人们太热心,他无法拒绝,最终,从一个女孩手中接过几个莲藕。
到了寺门口,寒山暗叫不好,今日是全体僧众诵戒听禅的日子,不守庙规虽没什么大碍,却免不了被方丈说教。
刚想着怎么避开,寺监就出来迎接他,没收他的莲藕,请他到禅房听教反省。住持道邃能够容忍寒山拾得的放肆,可不加管教,却会让其他和尚效仿,所以,在某些时候,他会对他们进行适当的教育。这次,寒山也没解释什么,聆听着方丈的教诲,直到漏钟滴至亥时才被放出。
透过隋梅树枝桠间的空隙,月光似有似无地渗透下来。寒山行至宿处,到门口止步,敲几下门。
这时候,丰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笑问:“回自己的榻处,怎么还要敲门?”
寒山亦笑着解释:“我不像你,回来晚了,拾得肯定会担心,可能已经在屋里等我,我先敲门,免得惊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