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孔庙盗王归位 肃府梨花飘香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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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螭吻觉得他旁边的人烦,那些人可是把他当神一样看待。
    那些人显得很兴奋,“小英雄,你就是当今的盗王,请你下命令,让我们做跟随你,做一番事业!”
    螭吻点点旁边的盗跖,“这位才是你们真正的盗王。”
    众人一脸疑惑,一边的盗跖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死了,只有你看得见?”
    螭吻叹口气,道:“我们换一个地方,你不是长时间没有下山了?我们下去看看。”说完,带着盗跖、山膏,消失在山顶上,转到一个小茶亭。要了一个大西瓜、两杯茶,几样点心,把大西瓜解开,放在地上,让山膏啃。
    盗跖看看桌,指着茶杯,问螭吻:“这是什么?”
    螭吻把口中的茶喷出来,“这都不知道?”想想,一千多年前好像是还没有喝茶这件事。
    “嗯,为什么要喝这尿一样的水?”
    “噗……”螭吻口中的茶再次喷出来,“算了,我们继续讲接下来的事。”
    盗跖摇摇头,“不讲了,反正他早就入土,我的尸骨也不知道埋在何方?何必重新提。”
    螭吻又问:“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有怨气,为什么灵魂会久久徘徊在人间?”
    盗跖搔搔头,“我好像也忘了,等等,我慢慢回忆。”
    对,那一天,因为要离开卫国,他也只能下山,跟着夫子离开,那天我送他下了山,因为是顺路,他夫子正在山脚下等他。我曾经听我哥哥说过,那是一群一直坚持着的怪人,到处碰壁,到处走,推行自己的主张。笑话,一张嘴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我更愿意用刀,夺来我要的东西。
    我们走下去,孔丘看上去很兴奋,上来拉住颜回的手说道:“回啊,我就知道你比我厉害,连盗跖都能被你劝下山,回归正路。”
    “老头你别误会,我只是无聊下山走走,怎么可能被他劝服?”我向孔丘解释。
    孔丘看了我良久,满意道:“将军眼中的善比先前多了,看来是受了教化。”
    我不再说什么,理一群傻瓜,你也会变傻。倒是他,又巴巴地过来跟我道别,说要我努力学习,修身养性。
    他们走后,我还是我,一样抢劫、杀人、放火,抵抗诸侯的军队。偶尔,在独自一人坐在石头上的时候,会想起他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孔丘又来到卫国,而这次,回是孤身一人上来看我。
    我见了他,衣服还是破旧而整齐,身体如几年前消瘦,眼神却更加坚定,还有,就是半白的头发,他三十不到,头发就白成这样,我问他这几年是怎样虐待自己的。
    他笑说自己如往常一样,学道习业,跟着夫子历游。
    我留他住了几天,他的变化不大,只是性格更加平和了,像温水。
    他要走的那天,我问他:“回,你的理想是什么?”
    他说:“我想让夫子的至言传遍天下,我想让夫子推崇的礼法制度,成为万世流传的圭臬。”
    我忍不住说他,“天下,万事,想不到你的理想还如此大,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也不恼,只是坚定说道:“在不理解的人看来,这是妄想,但是,我不会放弃,至少,从我自己做起。”
    我笑道:“我觉得这永远不能实现,你一个人苦苦谈修养也是枉然。”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但重要的是现在不放弃。”他定定说道。
    我说:“我敢打赌,即使是千年之后,你所想的事也不能实现。”
    “千年之后,你我早为灰烬,如何赌?”他这样说,说完,就下山了。
    我那时就在心里起誓,我要见证他可笑的梦想的破灭。
    孔丘周游列国,名声不小,他作为孔丘得意的弟子,也常常被我们提起,当然,造反的我们,都是把这群人当笑话看的。
    有一年,听说孔丘带着弟子回到鲁国了,终于结束这漫长的旅程。看来他们是放弃了,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到鲁国去看他了。
    走过几条小路,拐进破破烂烂的巷子,我敲开了最破的一间的门,他已经开始讲学了,坐在庭中给几个人讲道理,见到我,他一脸惊异,继而对他的学生说道:“我老朋友来了!”
    我当时,真的很想骂他,或者打他一顿,他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他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还不时咳嗽几声,衣服还是一样破烂,屋顶可以让日光和雨水直接进来,而招待我的,只是稀饭和咸菜。
    我问:“以你的名声,难道没有人请你做官?难道你真的要践行天下无道则隐的主张,穷一辈子?难道你真的认为做官或弄点钱财有碍你的学习?”我说的这些,都是别人嘲笑他的内容。
    他听后,点点头,说道:“是的,我虽然穷苦,但还饿不死,为什么要违背心愿,为了外物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论口才,我不比他差,我问:“你夫子孔丘都可以出来做官,你为什么要穷守?”
    他说:“第一,夫子可以出仕,因为他才学比我高;第二……”
    我记得他说下一句的时候停了很久,最后看着我,吐出一句:“我若为官,就是和作盗的你为敌了。”
    我一时不理解他的话,他又说:“以我的身体状况,是活不长了,现在,我不能看到夫子之道盛行。你留在人世的时间一定更久,希望将来你到我坟前,能告诉我儒学在世间的情况。”
    我不知道当时有没有点头答应,只是觉得在那里非常压抑,我逃离了那里。我想留在他身边,给他好的吃穿,但我明白,他不会接受。我能做的,只是……
    “对!我想起来了,我能做的,就是留在这个世上,到坟前告诉他儒道的情况。”说完,他就向螭吻出手,“所以,我不能让你收了我!”
    盗跖突然出手,螭吻躲避不及,受了一掌,大怒,跟他打斗起来。周围的人投来疑惑的眼光,原来他们看不见盗跖,只看到螭吻一个在手舞足蹈。
    “住手!”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山膏兴奋地跳起来。
    螭吻停下动作,立刻向来人扑了过去撒娇,“孟极,你终于来了,看,我被欺负了!“
    孟极无奈放下螭吻,对盗跖道:“你多心了,那人根本不需要你的看守。”说完,一挥手,把他们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地方,这地方看上去庄重肃穆,螭吻抬头一看,是孔庙,在主位上的是孔子,旁边是七十二贤,离孔子最近的就是颜子。
    孟极指着孔子位子旁边的颜子,对盗跖解释:“这位就是你曾经看中的人。”
    盗跖看了半天,笑道:“一点都不像。”
    “可是他就是,一千多年过去了,后人怎么可能完全恢复他的相貌,只能根据想象,做成雕塑,放在这里祭拜。”孟极道。
    “后世的人,都接受他们的学说了?”盗跖问。
    孟极道:“即使不能说全部,也是大部分,在多数人眼里,他们已经是这片土地的精神象征。作为被祭祀的对象,颜回等儒家圣人也早已位列仙班,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上天找他。”
    “哈哈,强盗找圣人叙旧情?得了,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守山守到什么都忘了,是该好好休息了。”那声音说不上是豪爽还是凄凉。
    “别伤心,你知不知道,即便如此,后人还是常常会把你和他放在一起。”螭吻似乎在安慰他。
    “哦?这是为什么?”盗跖好奇。
    “历来人们提到盗跖颜渊,是因为一个一生作恶多端,却活了九十多岁,终其天年,一个善良贤德,却只活了三十出头,所以,当人类感到命运不公时,就会把你们二人提起。”螭吻娓娓道来。
    “废话这么多干嘛?赶快做你的正事。”孟极对螭吻说教。
    螭吻不满地撇撇嘴,念动咒语,把还在一边出神的盗跖收进玄瓶中,“好了,都说颜子委屈,德高而寿夭,我看不然,他至少被人赞颂,至少升天了,而盗跖,为了那个谁都不知道的承诺,守在认识,又偏执又可怜,你说颜回这人也真是的,既然成仙了,为什么不下去解脱这位盗王,还不是怕别人说他?”
    孟极向这些圣像鞠了一躬,对螭吻道:“那你还真是委屈他们了,因为践行自己的主张,儒家的圣人是不成仙的,他们的下一世,也注定是在人间受苦。我刚才是骗盗跖的。”
    “为什么骗他?他都……”
    “这样好解决问题。”孟极回答得十分干脆。
    螭吻……
    “对了,你这次怎么来了?是放心不下我?”螭吻满眼期待。
    孟极略带着忧容,道:“我在山上感受到你的方位,觉得你要收附近的一个魂,他是我朋友,你好好斟酌一下。”
    螭吻用鼻子哼一声,“你朋友就了不起了?我可不会假公济私。”
    “这个你随意,只是他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还会死?还死得不情愿?也不见得多厉害。”
    几十年前,肃王府的院子里,有一棵茂盛的梨树,每年的春季开花,洁白的梨花一簇一簇缀在枝桠间。过了花季,结了满树的白梨,把枝头压得低低的。
    这个时节,一个贵族男子越身上树,经过一番挑选后,摘下两颗梨,捧到灶屋,细细切成片,放进陶罐子,放在炉子上煮。
    约莫过了半刻,男子提起陶罐子,把里面的梨水倒进玉碗,淘出还是白色的梨片,放进碗里。最后端出去,转到后院,推开一间小木房,对着里面的少年道:“羽杉,吃梨了。”
    新来的丫鬟不知道府里的大郎为什么要这样做,有点年纪的乳母告诉她,少主人的事,做下人的不要管。
    大郎宇楼推开门,带进半方阳光,照得房里的青铜鼎炉更亮了。他进去把玉碗放在小方桌上,打开木窗,拉上帘子,又进来几缕阳光,照清了小郎宇杉因为久在暗室而变得苍白的脸。
    宇杉刚端起碗,三郎宇林闯了进来,夺过他的碗,向宇楼抱怨道:“大哥,你每天给五弟烧梨汤,对我们几个弟弟不闻不问,是不是太偏心了?”
    宇楼从宇林手里拿过碗,“宇杉绝粒,只吃梨,难道你还和他抢?”说着舀起一片梨,递到宇杉嘴边,宇杉一口吃下去,向宇林炫耀着自己的得意。
    宇林看着宇杉和正常少年一样的笑脸,自己倒也笑了,又摸摸旁边的鼎炉,问:“五弟你炼了几年的丹药,可有收获?”
    宇杉没有回答,刚才的笑脸又沉下去,宇楼看了三弟一眼,又舀起一勺梨汤,递给宇杉,宇杉没有喝梨汤,直接把玉碗接过来,自己默默喝着。
    “其实炼丹这种事本来就没有踪影,五弟你不要太认真……”宇林似乎在补救什么,宇楼却示意他不要再多说话。
    “是我自己没有慧根,害得哥哥们担心。”宇杉声音低下去。
    宇楼止住他的话,“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是……”
    宇楼的话还没说完,又进来一位与他们长相相似的男子,是二郎宇樑,他的脸似乎比另外几个冰冷,见到他们,淡然说道:“父亲要我们兄弟几个在前堂集合,有事商量,宇杉你也要去。”
    宇杉点头道:“你们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宇杉的三位哥哥离开了,他抓起炉中的一点红土,混上几滴梨汁,往自己的脸上抹了抹,他已经很久没走出这间屋子了,知道自己脸色过于苍白。
    门外的阳光分外刺眼,宇杉过了好久才适应过来。凭着几年前的记忆,他往前堂走去,路过院子,看见那一棵梨树,他不禁驻足立在树下。
    这是几年来,他看到的最有生命力的东西,粗壮的树干,横斜逸出的枝桠,累累的果实,阵阵梨香,一片叶子飘下,宇杉伸手去接,象征生命的绿色仿佛就在他的手中跳动,原来,自己这些年的春季吃的就是这棵树上,他心里感到阵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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