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华表独留恨 盗王多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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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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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膏,你有没有什么主意?”螭吻问。
山膏摇摇它那不长不短的鼻子,继续吃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玉雪梨。
接下去几天,螭吻一直在无终山里摇晃,除了在日落时分,罗盘摇晃,华表哭泣之外,没有异常,没有收获。
一天,在华表哭完之后,螭吻对他说:“你能不能把另一只衣袖撕下来给我,我烧一下,看看能不能照出他魂魄位置的所在。”
华表木然地点点头,扯下自己的衣袖,扔给他。螭吻吐一口气,衣袖立刻着了,冒出青烟,螭吻一闻,一阵眩晕,站不住脚,只能扶住坟墓,勉强站住脚,质问华表:“你是故意的?”
华表的表情依旧木然,道:“我不能让你收了斑狐的魂,我在墓前站了千年,寂寞了千年,幸好有这样一只狐狸肯陪伴我,现在,即使,他已经只剩下魂魄,甚至不肯再次见我,但是,只要有他的魂在无终山上飘荡,我就感到满足,所以,对不起了。”
螭吻笑了,哈哈大笑,对华表道:“都说斑狐痴,我想你才是最痴的。”
华表不解,低头盯着山膏,并不看螭吻。
螭吻站了起来,显然没有受华表衣袖上的烟的影响,对他说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山上找,却一直没有收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华表道:“可能,即使只剩下魂魄,那个老狐狸还是奸诈的,你找不到。”
“不是,像他那样的笨蛋,就算被那个人类害死,也没有怨恨,他早就魂飞魄散了。只有你这个比笨蛋还笨的华表,一直守在墓前。”螭吻告诉华表真相。
华表摇头,道:“不可能,他是千年的狐狸,不可能这么轻易就魂飞魄散。”
螭吻嘴边还是带着嘲讽的笑,“对,是不会轻易魂飞魄散,但他为了不让你受牵连,为了保住你的灵魂,用最后的力量保护了你,自己消亡了。”
华表木然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变化,但还是不相信,“如果真是这样,那山间的怨气又是怎么来的,你的罗盘怎么会有反应?”
“因为山间的怨气是你发出来的,而我要收的魂,是你的魂。”螭吻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华表木然的脸终于崩塌了,放声哭出来。
“当华表木上的一部分被砍下来的时候,你就开始死亡,你本来就是死木制造的,这样一砍,灵力就没有了,所以,你的华表烟对我不起作用,那时你的魂魄开始消散,斑狐知道,因此,他用最后的力量保护了你残缺的形体,让你的灵魂还有所依托,造成未死的假象。”螭吻一步步解释给华表听。
“原来,原来,一直在怨,在等的只是我一个人……”华表止住了哭声,似哭似笑地说着,身上的衣服慢慢消失,渐渐地,脚开始不见,山间的怨气也逐渐消散,最后,华表的形体彻底不见,墓前只剩下一堆土灰,螭吻念动咒语,把土灰上的灵魂收进玄瓶,深深叹了一口气。
山膏看着螭吻,道:“主人一直说九龙子笨,看来九龙子也不笨。”
螭吻听完立刻就火了,原来他在背后是那么说自己,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和孟极计较了,他得去收他的下一个灵魂。
低头看自己的罗盘,最近的是岩仙洞,但是他不想往东走,所以,他看向了西面——太阳山。
“山膏,你说那座山有什么特征?”螭吻问。
山膏想了想,道:“太阳山最大的特点是那里的强盗特别多,好像是因为那里有强盗的始祖,一个叫盗跖的英灵还一直盘踞那里。”
“盗跖,一个强盗头子,造反老大,会喜欢上什么样的男人?诸侯?将军?还是侠客?不太可能是盗跖。”螭吻推测。
山膏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跳上螭吻的肩膀。
“喂,你这只猪很重诶,快下来。”螭吻抗议,把山膏推下去。
山膏被螭吻一推,滚了下去,打了好几个圈才停住,只能愤愤地跟在他后面。
太阳山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强盗山,螭吻刚从云上跳下来,落入山中,就有一伙人围住他们,不过,他们不是来打劫的。
“这位小英雄,我们知道如果身上没有几分功夫,是不敢来这强盗山的,你们是来组队伍吧?加入我们一伙,保准你就是下一个山大王。”为首的大汉满脸虬髯,语气诚恳。
伸手不打笑脸人,螭吻很想找个借口教训一下人类,但是看到来人如此尊敬自己。倒不好发火,笑着说:“真不好意思,我无心入伙,我来这里只想见识一下千年前的大盗,也就是你们祖宗爷盗跖的灵魂,你们可知道在哪里?”
“哦?看来这位小英雄也是冲着强盗之王来的,我倒是小瞧你了。”那位大汉说着,轻蔑中带着几分敬重。
“强盗之王?我是一个外乡人,不懂这些,这位大哥可否说得详细一些?”螭吻问。
那大汉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你不知道,还是不要碰的好,已经有很多人为此送命了。”
螭吻一挥手,旁边的两棵大树立刻倒下,问:“这样可以吗?”
大汉笑道:“终究是年轻人,气盛好强,不过,看你有几分本事,就告诉真相,若真成了盗王,不要忘了照顾我们兄弟几个。”
“这个自然。”螭吻答应得爽快,只是我不是年轻人,我可是比你祖父的祖父的祖父还要老,不,是有年纪。
“是这样的,在这座山的山顶,有一颗珠子,叫盗王珠,相传,得到那颗珠子,就可以号令天下强盗。但是,很多人一靠近珠子就会失去生命,珠子似乎在等着一个有能力拥有他的人。”虬髯汉子说道。
“山顶,哪个?”螭吻四处看看,这里有不少的小山头。
虬髯把手一指,道:“就是那个闪着绿光的山顶。”
“多谢!”螭吻说完,就往那个山头走去,没错,是带着一指奇怪的小猪走出他们的视野,作为一个低调的神兽,他不想惊动那些人。
到了那座山头,朝那颗泛着微微绿光的走过去,螭吻明显感到了阻力,那颗珠子在抗拒他。
螭吻念起咒文,吐一口气,那颗珠子的光由绿变红,珠子旁慢慢现出人影,双目大而有神,双唇滴血般地红,即使在一堆黑色的胡子中,也显得耀眼。如果说刚才的汉子只有强盗气,那眼前的汉子就是兼具强盗气和王者气。
“你就是盗跖?”螭吻问。
那人点点头,道:“我就是盗跖,你是谁?也想要盗王之珠?”
螭吻摇摇头,道:“我不要那颗珠子,我叫螭吻,我是来收你的灵魂的。”
“螭吻,龙的第九个儿子,好吧,反正我是再等不到那人了,你就收了吧。”传闻中的盗王没有反抗,这太不合逻辑了,螭吻微微发愣。
果然,盗跖想了想,又道:“等等,就这样被你收了太可惜了,我说上句,你如果能接下句,我就答应你,如果不可以,你就滚回原来的地方。”
螭吻点点头,先答应了,能不能让自己滚就要看实力了。
“好,我的上句是:人不知而不愠,你说下一句吧。”
螭吻又是一愣,自己虽然不怎么会看人类的书,但是这个《论语》是最基础的,而且这句怎么说都是名句,自己再没有文化,这个东西还是知道的,于是试着接道:“不亦君子乎。”
“啊?原来你知道啊,你很厉害!”盗跖显得有些激动。
螭吻略无语,道:“三岁小孩子都会,差不多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的。”
“是这样吗?我很长时间不下山了,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人的理想也是实现了。可以了,你收了我的灵魂吧。”
螭吻反而不敢下手了,这也太爽快了,于是问他:“你在山上守了一千多年,是在等待谁?现在,又为什么甘愿被我收走?”螭吻顿了顿,又问了自己最好奇的话题:“按照这里的意思,你苦留人世,是为情所困,还是道不得的感情,怎么回事?”
“想知道?”
螭吻点点头,旁边的山膏也点点鼻子。
“拿一壶酒来,我给你讲讲。”盗跖是爽快人。
螭吻随手不知道从何处转移一壶酒过来,递给盗跖,盗跖接过,螭吻放手,酒壶摔倒在地上,碎了。
“哈哈,我差点忘了我已经是一个死人,喝不得酒,也罢,在酒香中,我也可以讲。”
他是一个笨蛋……
那年,我觉得原来那座山太小,容不下我们那伙人,第一次搬到了太阳山。那天,太阳正好,我和一群手下挖了几个人的肝,集体坐在一块草地上烤了吃,吃得正高兴,小喽啰就上来报告,说一个自称是鲁国孔丘的人来拜访我,还说是我哥哥柳下惠的好朋友。
孔丘的名字,我是听说过的,知道他是一个极其虚伪的人,就不想见他,但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我就让他进来了。
孔丘并不是一个人来,还带来了四个弟子,我看了一眼,一个豹皮虎目,像是武士,一个华服绸巾,应该是个有钱人,一个相貌斯文,像个贵公子,还有一个,哈哈,穿得破破烂烂,像个傻瓜,不,他就是一个傻瓜。
当时,我见到他们就开始威胁,说如果他说的话不顺心,就立刻把他们的心肝挖出来生吃。孔丘也不见害怕,上来先夸了我一番,再劝我归服国家,我一听就生气了,把他骂了一通,中间还和他的弟子们争论起来。
那个豹皮虎目的把手按在剑上,很想要打架,那个华服的,嘴皮子倒是厉害,那位贵公子,听我几句脏话就涨红了脸,至于那位傻瓜,也不争论,脸色如常,我觉得他肯定是被吓坏了
完后,我就要赶孔丘走,孔丘临行前说我冥顽不灵,需要好好教育,要把他德行最高,修养最深的弟子——颜回,留在山上,好好感化我。
养一个儒生在强盗窝里,笑话!我刚想拒绝,孔丘就指着最傻的弟子说:“颜回啊,你可愿意留在这里。”
那个最傻的弟子打躬说:“夫子吩咐,我当然愿意。”
这个最傻的就是德行最高的,你说可不可笑,敢情圣人教人的最终目的是把他们教成脑残?
这对师徒自话自说,说完,师父下山,弟子就留在山上。恭敬地站着,目送师父下山后,那个人才转过身,对我开始自我介绍:“我姓颜,叫颜回,字渊,鲁国曲阜人,无官,叫我颜渊即可。”
当时我看到他的样子,听他说话的口气就想笑,想着该怎么捉弄他,就让人给他收拾出一间柴房,给他一些发霉的干粮,先安置了他。
他也不抱怨,第二天,我还没惹他,他倒先来找我了,捧着几块木板,对我说:“夫子要我感化你,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还是先教你识字。”
我还来不及嘲笑他几句,他就把手中的木板放下,对我说:“夫子下山的时候没留下什么书,我昨晚就趁夜刻了这些字,山上的火暗,我看不太清,字迹不工整,将军包涵些。”
我拿起木板,很想砸到他脸上,就他还想教育我,但是,当我的手触摸到木板上凹凹凸凸的痕迹,再看看那人手上的伤痕,木板硬,火又暗,应该是他昨晚刻字时留下的伤,我竟然不忍心辜负他的好意了。
你知道的,我做强盗这么久,见过多少人的哭脸,听过多少人的哀求,又喝过多少鲜血,吃过多少生肉,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眼睛从来不曾眨一下,但是,那是看到他手上的伤痕,竟然不忍心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
我坐下来听他讲了,说实话,就算是当时,我也记不得他讲了些什么,只记得他说话老是爱讲“夫子说”什么,“周公说”什么,我忍不住问他:“说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有‘颜子说’什么?”
他倒是红了脸,说:“我修养学识不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
“学识不够还想教我,你夫子是看不起我吧?”我当时这样说,有意为难他。
“当然不是,夫子只是要我……”他辩解。
但是,我没给他机会,就把他赶出去了。
接下来几天,他也不来找我了,而是把自己关在柴房里,我也是个厚道人,给他吃,给他喝,供着他。
三天后,他又开始找我,对我说他想清楚了,他说他自己的学识是不够,所以只能代为传达先圣的内容,希望我能听他讲。
我供的伙食也不差,他却是瘦了一圈,眼里泛着红血丝,似乎这一句话是他用生命领悟到的。该死,我又心软了。
那次,他讲得浅俗了,我也能记下一些内容,也开始学着写几个字,就当打发无聊的日子。
一天,我问他:“回,你这样苦学的目的是什么?”
他反而一本正经对我说:“你不该叫我回,你应该叫我的字,颜渊,回这个名只有长辈和夫子,还有一些诸侯士大夫交的。”
我当时就生气了,甩手离开。
当天晚上,他就找我来道歉,说他自己没考虑到我的接受水平,就开始教育……我哭笑不得,只能原谅他。
还有一次,他抱着沙盘,跑过来兴奋地告诉我:“我刚在门口发现沙盘,以后,你就可以在上面划字,这样就不会伤到你的手了。”
他这个笨蛋,不知道那个沙盘是我故意放的,而且,我不是给自己准备的,是为他准备的。
你别笑话我,我拿刀拿枪都没问题,但是,拿起刻笔刻字的时候就老会伤到自己,可能这就是粗手粗脚吧。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半个月后,那个嘴皮子很厉害的人就来了,他告诉回,夫子看不惯卫灵公的好色,要离开卫国,他也该下山跟夫子走了。
当时我很高兴,这个恼人的,像苍蝇一样的人终于可以走了,但是仔细想想,如果我想要他走,随时可以赶跑他,我竟然留下他,还傻傻地听了他半月的啰嗦。
“周围有骚动,什么事?”盗跖还沉浸在往事中,螭吻听到周围有人的声音,而且,自己现在是被一群强盗围着。
原来,螭吻听着盗跖讲,不自觉地靠近盗跖,并拿起珠子玩了起来,山上的强盗发现有人到顶,并且珠子不像往常一样泛着绿光,就结伙山上看情况。
“这些都是你的徒弟。”螭吻笑着对盗跖说,还要打发这一群人,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