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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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教学楼天台,七八个人懒散的站成一圈儿,吴越寒把这个月的账本递给萧凌
“昨天医药费出了八百多,还没入账,你心里有数就行,你那份直接给你划到卡上?”
萧凌低头大略翻看本子上一页页账目明细,嗯了一声。
萧凌进入三十二中,便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上位,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在这个以武力拳头说话的地方,对萧凌来说无疑是有利的。他像冲入羊群的孤狼,凶狠,残忍,拼了命的往上爬那种铁血断腕一往无前的气势,镇住了所有人。
时间就是金钱,他需要钱,家徒四壁,拿什么支付每个月庞大的医药费,光是检查和治疗化疗穿刺三天就是一万多的账单,那阵子萧凌疯了一样到处找钱,短短十多天就把家底耗光了,破院子都抵押出去了也没坚持住一个月,守夜做饭全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请护工,白天出去打零工,晚上就在医院的长椅上凑合睡一晚。短短二十多天,瘦得眼窝子跟着凹陷下去,每天睁开眼就是想的哪儿去弄钱。
奶奶知道他把房子押出去后执意要出院,她拉着萧凌的手,看着孙子晒的黑黝黝的脸心疼的说:“凌凌,咱回家成不?回家给奶做点好吃的,让奶舒服的过几天。”萧凌执拗的紧抿着唇不松口,奶奶眼圈红了接着说:“奶奶在这儿住着遭罪哟,你看这吊针打的手背都找不到好的地方咯,凌凌,你不知道,穿刺那个疼哟,从背后探根尖钩子进去硬生生从肺上拽下一块肉……疼得我抽气都不敢。凌凌听奶的,咱回家成不?啊?”
萧凌把老人的头按进怀里,不让她说下去,他明白,奶奶不是不想治,她舍不得留下还未成年的孙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讨生活,她也知道说那些话让孙子心里难受,但现实是他们没有钱,住不起最好的病房,用不起最好的药,就算是癌症晚期,他们连日子也拖不起。她怕走了以后孙子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造孽哟。萧凌哑着声音说:“好,奶奶,咱回家。你别哭别难过,会有办法的。”他感觉到那一刻自己的心肝都是颤的,酸气往鼻上冲。
只开了一点止疼药,萧凌拿了医嘱,转回病房的时候,奶奶已经把仅有的一些换洗衣物和生活杂物收拾好了。老人固执的不肯多留一分钟,巴不得立即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萧凌一手拿着行李,一手扶着她慢慢的往门口挪。钱,他要钱,要很多钱所以他赌上自己的命来拼,一时间风光无俩,像一把出鞘染血的利刃,谁敢与之争锋。
萧凌凭着自己建立起来的威信,收拢一批手下。在没有家世,没有靠山,没有本钱的情况下,萧凌做起了无本生意。借吴越寒的关系从他家的批发部赊出一批烟酒,分给各个年级的小头目,让他们代卖,没有税收抽成。价格定的比市价便宜,销量不错,利润可观。每月结账,给底下跑腿的留一些汤羹,自己拿大头,个个有钱分,自然干的更起劲儿。要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天底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一时摄于武力臣服也不可能长久安稳。
发了钱,其他几个吵着中午去饭店庆祝,晚上上哪儿续摊,挤眉弄眼会心一笑,表情猥琐。
萧凌皱眉说:“你们去吧,我还有事儿。”萧凌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在男女关系这一块儿,有点洁癖。随意找个女人,脱光了滚床上,就为了泻出去那几秒钟的爽快,纯粹的肉,欲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自己的右手痛快,至少干净。得到赦令,兜里揣着几个钢蹦人勾肩搭背散的飞快。
吴越寒落在最后,回头看见他紧锁的眉宇有些担心便又走回来犹豫道:“是不是阿婆不好了?”以往遇上这样的活动,萧凌多半还是会捧场应付一下,今天的神情很难让人不往别的地方猜想。
“嗯,快了,就这几天。”萧凌淡淡地说,却忍不住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来,点上,猛吸一口。
吴越寒拍拍他的肩,掌心温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一声,都是兄弟。”眼里的担忧不似作假。
自打相识,吴越寒一直是游手好闲的痞子样,嘴里嘻嘻哈哈叫着老大,却不带半分敬畏。萧凌心理清楚他们只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毕竟货源捏在他手里,平时也为对方摆平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麻烦。接触多了,发现对方的性格脾气还算对胃。多少有点真感情。
“嗯,,不必麻烦,还能应付过来。”萧凌说,神色依旧淡然。心里却承他的情。这个时候有人能关心两句也是好的,至少不寂寞。
“那好,钱不够,转不开的时候,言语一声儿,兄弟我鞍前马后,暖床侍寝,随叫随到。”吊儿郎当地晃着刺猬头软骨头似得把半个身子挂在萧凌身上。
萧凌推开他,脸上也带出几分笑意:“去你的,想上老子的床,先把下面那玩意儿割了再说。”
“奴家一片痴心尽付,官人休得攀了高枝,弃那糟糠妻,哎……啊……”抑扬顿挫拖出一串颤微微额尾音吴越寒双手捂胸,做出西子捧心状,眼神哀切。
萧凌看着他逗乐,噗嗤笑出来:“滚你妈的蛋……少恶心老子。”
萧凌被他一闹心里轻松了几分。吴越寒眨巴眨巴眼睛特真诚的说:“老大,笑笑多好,年轻人,不适合玩忧郁装深沉啊。”调笑着伸出食指勾起萧凌的下巴:“妞儿,来,再给大爷我笑一个。”
萧凌进高中以来就很少笑,通常都是面无表情,气场强大,生人勿进。遇上兄弟聚会,大家伙儿玩笑胡闹,也只是扯扯嘴角。心里装着事儿,又是个闷骚不言语的。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想不到这么一个霸气侧漏的主儿,笑起来居然有些孩子气。
两人相互调侃几句,萧凌心里偷偷呼了口气,快到了吧,挨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奶奶不用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死了,就轻松了不用活活拖着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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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两天了,魏言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天气不错,已近深秋,午后阳光褪去了毒辣变的温和。开着窗户,凉风几许挑动额前的碎发,整个人陷在软和的被子里懒洋洋的。魏言觉得应该找点事来做,方不辜负这大好时光。翻身起床,揣着钥匙钱包出门去。
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这辈子也就这样过了。上大学,入伍,进政体,凭借爸爸的人脉关系往上爬,工作稳定后,找一个温婉的女人结婚,过两年也许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刚上高中的时候,魏爸跟魏言有过一次长谈。关于未来,关于理想。
魏爸在家里是一个表面民/主内里专/制的人。十多年的从军生涯,让他骨子里透出说一不二刚毅强悍的作风,好在后来从政添了些润滑。至少魏爸面子上从来都是有商有量微笑从容。
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茶几,魏言危襟正坐,第一次面对这样严肃的谈话。十五岁,是能分辨明理的年纪了。魏爸收起平日的闲适从容,不苟言笑地说了自己的想法。根据现实情况分析利弊对儿子的未来做出最有利的安排打算。魏言没有表示厌恶或不满。从始至终只是听着点头。没有反驳的理由不是吗?多好的康庄大道,一览无余,甚至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五十岁的样子。虽然乏味胜在安稳。无疑这个结果让魏爸很满意,笑褶了眼角细纹,大叹自己后继有人。
他从小到大,没有特别执着或者喜欢的事物,他明白父母都希望把最好的给自己,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没有得到过的荣誉,和自己穷极毕生没有实现的理想都寄托投影在孩子身上,而魏言恰好有这样的条件和心性承载父母的希望。
没什么不好,比起大部分人来说,已经好太多了,平淡的幸福。忽然想起公交车上再次遇上的那个少年,一匹生活在丛林中的野兽,自由奔跑,肆意闯荡,就算碰得头破血流,也无怨无悔。至少生命中轰轰烈烈热闹了一场。这样一对比,魏言想,还是有那么点乏味不甘心吧。
街头人群熙攘,行色匆匆,偶尔擦肩而过,彼此冷漠的看上一眼。
魏言漫无目的闲晃,站在人行天桥往下看。大多数的人都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驻足停留的时间或长或短,留下一些什么又带走一些什么。说永恒就像说一个笑话,宇宙洪荒,生离死别,有哪样是自己做的了主的?无力抗争,于是只能抽离自身做一个旁观者,冷眼旁观他人的世事无常。
正想得入神,指尖轻触栏杆,无意识点着命运交响曲的指法,街边拐角闪出一个蓝白相间的身影,魏言弯了弯嘴角。才想着便出现真的是心有灵犀么?看着他走进一家殡葬店,过了半晌,提着黑色塑料袋出来看轮廓是一个长形的盒子。魏言被勾起了兴趣,见他在站牌候车便快步走下天桥跟上去。
他刚好赶到他身后时公交车正靠站,魏言跟着他上车,车厢里很拥挤,魏言站在司机后面的车窗边上。看着他小心护着怀里的盒子往后车厢过道挤进去,隔得挺远,他没有看到魏言。
两个小时,车停立刻又走,人都下的差不多了,车厢里空荡荡的。半途的时候魏言就拣了后车厢第一排车门边上的座位坐下,背对着他,打开的时候正好将他的脸挡住,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跟着他下车。
终点站六甲镇,他下车了,魏言连忙起身。隔了些距离走在他身后。走街窜巷拐进一座小院,普通的独院民居。有些年月了从外面看有些破旧,墙面斑驳,石灰剥落,像条上了年纪的癞皮狗,身上秃了几块皮毛杂乱,难看,颓败。
他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进去,看来这里就是他的老巢了。魏言等他关门后才从拐角边儿闪出来,走到门前,举手准备叩门。忽然愣住了,把手放下推推眼镜,不由失笑,自己这是在干嘛,不过是三面之缘的陌生人罢了,连泛泛君子之交都算不上,居然莽撞的跟到了这里,还鬼使神差的想要去拜访。中邪了?这不符合自己的处事原则。今天冲动了,呵!
魏言深吸口气,摇头失笑或许是寂寞久了太无聊,才会有这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刚转身下台阶“吱嘎”身后的门突然毫无预警的开了。
魏言转头,正好对上萧凌玩味的眼神,笑容僵在脸上被人抓包的小尴尬,不得不拿出教养主动招呼:“你好。”
萧凌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上车开始。”萧凌眸子微眯,眼神锐利盯着他
魏言措手不及,在他面前做了半天的跳梁小丑么?还自以为藏得很好。魏言回过神来不闪不避的迎视,嘴角弧度标准上扬45°,温润有礼:“对不起,工种不熟练,期待下次长进。”跟踪侦查果然应该由专人来做啊。
萧凌觉得他的回答有点意思:“噢?还有下次?不如一次说清楚吧,你跟了这么久要干嘛?”
魏言摊开手,耸耸肩:“OK,这是我的错,不该一时兴起偷窥他人私隐,看在两天的同窗之谊,给个认识的机会,不算过分吧?”说完向他伸出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