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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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隆走到半路,三好清海跑出来:“才藏叫我带你回去,有人袭击主公。”
“什么?”索隆一愣,本来他以为是真田幸村收藏的铁炮走火了。
“伊达家的忍者,乘虚而入,”大和尚说话间有些咬牙切齿,“真不明白伊达政宗那小子在想些什么。”
“主公现在怎么样?”快步蹬上天守的阶梯,索隆急切地问着。
“才藏和六郎拖住了他,正在等着你呢。”
索隆抢在三好清海前头从被破坏的拉门里闯了进去,里面雾隠才蔵和那个入侵者正斗得不可开交,跟入侵者比起来,雾隠才蔵显得又瘦又小,但是偏偏凭借着身材瘦小的灵活与对方打了个不相上下,海野六郎护着真田幸村以防被雾隠才蔵那些奇奇怪怪的忍术伤到,索隆留神看了真田幸村,还好,除了受了点惊吓之外,自家主公还是一脸的轻松愉快,手里的铁炮还兀自冒着青烟,可见屋里那些收藏的铁炮派上了用场,现在真田幸村端详着手里的铁炮一点都不紧张,仿佛给拿点零食他能把眼前的生死相搏当余兴节目来看。
索隆放了放心,将和道推出一小截来留神观看着眼前两个人眼花缭乱的拳来脚往,袭击者虽然人高马大,但是身体柔韧性相当不错,索隆瞅准了雾隐才藏被赤手空拳的袭击者一脚踢开的空档,猛然抽出和道冲着袭击者当头斩下。
虽然车轮战有违武士道,但是眼下的关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方顺着迎面劈下来的刀望去,看见索隆的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十分迅速的贴地一滚离开了太刀的攻击范围,接着他双手撑地双腿横扫索隆下盘,后者灵敏的退后一步,双手持刀向着对方的腿斩下去,袭击者忽然伸手拔出忍刀,猛然向上格开索隆的刀,另一只手摸出几枚手里剑向着索隆迎面掷去,索隆挥刀本想将它们一一斩落,但是刀刃刚刚碰到其中一枚,手里剑忽然炸开,大量的白烟瞬间扑了索隆满脸,索隆猛往后退了几步,余光里看见藏蓝色忍者服的忍者像一尾滑不留手的鱼一样在雾隠才蔵和三好清海的夹攻下从纸窗里翻出去,索隆拨开两人,抽出秋水追了出去。
忍者还没有跑远,索隆双手拎着刀紧追不舍,忍者忽然停下脚步,猛然丢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东西,那东西落地旋即炸起一团灰蓝色的烟雾。
“是毒烟!索隆闭气!”随后赶到的雾隠才蔵一拉想要冲到前头去的三好清海,大声提醒索隆之后抬胳膊捂住了口鼻。
索隆离得太近,一双眼睛顿时被烟气迷得疼痛难忍,慌乱之中吸进了好几口,才想起来闭气后退,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意识模糊,连支撑自己的身体都做不到了。
“索隆……”雾隠才蔵和三好清海赶快上前一人一边架住身体虚软的索隆,身后是闻声带着真田忍者队赶来的穴山小助和由利镰之助,雾隠才蔵叫道,“镰之助去追,小助快来帮忙解毒!”
深夜已经寂静了的大阪城里,在这样的危机下陆续亮起了灯光,人们被从睡梦中叫醒,听说真田幸村遇刺,很多人开始询问士兵真田大人的情况。
“怎么样?”雾隠才蔵看着穴山小助。
“……”穴山小助看着脸色发紫呼吸困难的索隆,“先带回去。”
三好清海力气惊人,一把抱起索隆大踏步往回走。
混乱一直持续到天色大亮,真田幸村主持了城里百姓的安抚、回禀了丰臣秀赖和淀夫人自己的情况、找人修复自己的房间之后去看了索隆:“怎么样?”
穴山小助皱着眉头:“恐怕得昏迷一阵子,不过这毒不致命,总的来说还是没事的,以他的身体素质,下午就醒了。”
“那就好。”真田幸村这才放心下来,眼前的这个绿头发的南蛮武士是他的左膀右臂,要是有点闪失,真田幸村可真是要伤脑筋了。
墨绿的影子一闪,一个人落在门口:“猿飞佐助禀报。”
坐在屋子一角的雾隠才蔵下意识的直起了腰。
“进来。”真田幸村坐在索隆身边。
拉门拉开,墨绿忍者服的猿飞佐助冲着真田幸村行礼:“伊达家召集了流散的风魔忍者,已经开始了行动。”
“确实是,”雾隠才蔵的位置刚好能看见猿飞佐助的耳后,那里暧昧的红痕让忍者心里不舒服,说话也带起刺来,“昨晚主公刚刚遇刺。”
“什么?!”一夜耽于温柔没能及时回来通禀敌方情报,猿飞佐助顿时慌乱起来,“主公……”
“行了,”真田幸村知道猿飞佐助是与自己一样的,也就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眼下别的都不重要,你和才藏他们把少君的安全负责起来。”
“明白。”猿飞佐助行礼,转身出门。
“传令下去,加强大阪城的防御,宵禁时间提前一个时辰,小助你和镰之助带着忍者队把可疑人物找出来,现在一切事情都马虎不得。”
“是。”
香吉士支着下巴看着冷冷清清的店,唉,一个刺杀主公的忍者把他的生意都搅黄了,今天恐怕一天都开不了张了,干脆给那个绿藻做点吃的,等着他晚上来好了。
布帘被掀起,穿堂风吹进来一股香气,香吉士眉头一跳从柜台后面站起来,迎面进来的是个穿着浅紫色洒樱和服的黑发女子,她的装束看起来是个艺妓,眼尾那一点红显得女子顾盼之间皆是妩媚,香吉士看着女子觉得心跳的都不规律了,他顿时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啊啊啊~~~这位小姐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奴家想问一下,”女子礼貌的退开了一步,离花痴的没了分寸的香吉士远一些,“你这里,有河豚吗?”
香吉士被女子身上飘出来的暗香迷得晕头转向:“不好意思没有……但是如果小姐需要我会拼尽全力去找的~~~”
女子从深紫色的宽腰带里拿出两枚用帕子包着的金币:“我家主人虽然是南蛮人,但是特别喜欢河豚,之前因为战乱,家中做河豚的厨师逃走了,我家主人实在是很想吃河豚,于是派了奴家来寻找能做河豚的料理店,其他的店都说这样要紧的关头,不光河豚不好找,又因为河豚剧毒不敢做,您这里是最后一家了,”女子拉起香吉士的手,郑重的把金币放在香吉士手中,“不知道您能否出一分力呢,这些钱只是佣金的一部分,如果您能找来河豚并且能够做的很美味,合我家主人的心意的话,奴家每隔一天都会来取您做好的河豚的。”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香吉士一手拿过帕子包着的金币,一手托起女子的手躬身轻吻了一下,“还请小姐后天来取河豚。”
“好,那就多谢厨师先生了。”女子微笑点头,青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不知道小姐芳名?”眼前的女子虽然是黑发,但是深邃的轮廓和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个子也看得出来她也是一名南蛮人,应该没有日本女子那些讲究,于是香吉士问道。
“罗宾,妮可•罗宾。”女子向香吉士微微欠身,“主人还在等着奴家,奴家先走了。”她不动声色的挣开香吉士的手,转身离开,掀开布帘的时候,罗宾回头,“时局紧迫,还请厨师先生不要勉强,若是因为主人的口腹之欲连累了厨师先生,奴家会过意不去的。”
“多谢小姐关心~~”香吉士扭成粉红旋风送罗宾出门。
直到目送着曼妙身影走远,香吉士才恋恋不舍的回到屋里,从腰带里拿出那两枚金币,把它们像是两块废铁一样往钱盒子里一扔,把那张帕子如获至宝一样收进了怀里。
索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西斜,双眼还是干涩的疼痛,鼻腔和嗓子像是要喷火一样火辣辣的疼,他努力的支起身子,头晕目眩的感觉让他又倒回被子里,旁边守着的是根津甚八,他赶快伸手把索隆按住:“干啥?小助说你还不能起来。”
“我没事了……”本来就声音沙哑的索隆嗓子干涩起来更加沙哑。
“没事个屁的嘞,”根津甚八的关西腔里带着不由主人意志的绵软,“那个毒烟你多吸一口救都救不回来。”
“主公怎么样?”
“主公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我什么时候能起来……”眼下是紧要关头,索隆可不想做那个在被窝里的人。
“一会药好了,你吃了就可以起来了,现在不行。”根津甚八知道眼前的绿发武士有着超乎常人的恢复能力,甚至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也能短时间内生龙活虎,但是主公有命令,大战在即,所有的武将必须充分休息。
喝过了苦的要命的药,索隆起身穿衣服,把刀佩好,他得去看看那个圈儿眉,昨天事情闹得挺大,索隆没见到香吉士总是不放心,他心烦意乱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满心里想着不知道香吉士有没有被昨晚的大肆搜查影响到。
天已经擦黑,由于宵禁令的提前,有一些店铺已经早早的关了门,香吉士的店里还亮着灯,香吉士拿着那盏点亮的绿藻头灯笼出来,小心的挂在门上,看见差一点走错了的索隆,他赶忙笑着招呼住他:“诶!绿藻头!”
索隆回头,那个金发的厨子在灯光下的笑脸显得特别耀眼,索隆停下脚步,剑眉挑起满脸不爽的看着他:“死圈儿眉你叫谁?”本来打算的问候和关切似乎都被他那一声绿藻头给打消了,随之而来的是安心和嗔怒。
“叫你啊,”香吉士歪着脑袋满脸悠哉,“今天怎么这么早?”
“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被当成可疑人物给抓起来。”索隆把手插在浴衣里跟着香吉士进了屋。
“没有啊,昨天我身体不太舒服,提前关了店,本来打算跟你说一声,后来听说真田大人遇袭,我也就乖乖的等在屋里了,以为你会带人巡查,结果居然是别人。”香吉士给索隆端出牛肉汤来,“我往里面加了点别的材料,你尝尝看。”
“我昨天……”算了,不提也罢,平白叫圈儿眉担心,索隆用汤匙浅浅的尝了一口,“昨天在城里保护主公来着——有点微微的苦味,但是依然好喝——倒是你,身体不舒服怎么回事?”
“谁知道,”香吉士抬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可能是偷着宰牛遭报应了吧……”
“瞎说什么,就算是报应也应该报应在吃牛的我身上。”索隆结果香吉士递过来的米饭,依然是汤拌着饭,稀里哗啦的吃着。
“汤拌饭对胃不好。”香吉士抱着胳膊倚着柜台看着他。
“我喜欢。”
“也对,你是钢铁的意志钢铁胃。”香吉士耸耸肩。
索隆扒拉完一碗饭,举起勺子:“再来一碗!”
香吉士就料到他还有这出,早就盛满一大碗放在他面前了。
索隆却抽了抽鼻子:“你还化妆?”
香吉士眉头一跳,斜了眼睛看着他:“你才化妆,老子纯爷们化个屁的妆。”
“那你身上……好浓的脂粉味……”索隆皱着眉看他。
香吉士低头在胳膊上衣襟上嗅了嗅,想了一会,恍然:“啊,下午来了个大美女。”
“美女?美女来干什么?”索隆脸色不愉快,他低头扒着饭。
“她说她家主人要吃河豚——对了,绿藻,你知道城里到哪去弄河豚吗?”香吉士坐到索隆对面。
“……”索隆拧着眉,“河豚?大阪城以前是有河豚贩子来送货的,因为少君母子也好这口,但是现在恐怕没有了,要想吃河豚恐怕要出城去到别的地方去买……不过我怎么没听说大阪城里还有人爱吃河豚的?”
“据说也是一个南蛮人呢。”香吉士从怀里抽出那条帕子,“看,美女留下的。”
索隆抽抽鼻子:“这味道跟那次十藏去风月庭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的味道一样……风月庭的话……确实有个南蛮人东家,但是我没见过。”
“你知道?那就太好了,你快告诉我去哪里找河豚。”既然美女和她的主人都是真的,那香吉士更要为了美女去弄河豚了。
“地方不远,但是恐怕不太好弄,我得带你出城去。”索隆低头吃着饭。
“那我一次多买一点,你一个月带我出去一次就行了。”
索隆看着他脸上那种兴奋的神色有些不爽,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索隆只好点头:“吃完了你换衣服拿好钱跟我走。”
“嗯~”香吉士两眼放桃心,他已经能够想到后天那个名字叫罗宾的美女对自己的赞许了。
索隆皱着眉头:“色河童。”
“你说什么,绿藻头?!”香吉士瞪起眼睛。
“说你是色河童。”索隆撇着嘴。
“想打架吗,路痴绿藻?!”
“来打一架啊!”索隆放下饭碗怒目而视。
于是两个人在芭拉蒂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开始了对打,打着打着两个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大笑着分开坐下,香吉士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绿藻……你说,要是不打仗了,每天都这么跟你打架可多好,又消气又强身健体。”
“大阪城……”索隆舀起一块牛肉填到嘴里嚼着,“大阪城无战端的时候,恐怕就是我战死的时候了。”
香吉士闻言停止了笑声,看着对面那双看着天花板却仿佛注视着远方的清澈红瞳,忽然心里有点难过:“不如……你离开大阪城吧?”
“我为什么要离开大阪城?”索隆扭头看着香吉士,“我已经选择背负了六连钱的家纹,就绝对不能背弃它,这是身为一名武士的尊严。”
香吉士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