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话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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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田幸村最终还是决定回信,他想向伊达政宗表达一下自己的决心,清瘦的男人在矮几前面虐待着眼前的纸,每次落笔,写了几个字便把纸抓成一团丢到一边,他用对伊达政宗的尊称来开头,但是看起来却有些故作坚强的样子,他不想让伊达政宗发现自己其实对这一战并没有信心。
    梵天丸……我该怎么告诉你我的意志呢……
    真田幸村每次给他写信都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情都告诉他,猿飞佐助或雾隠才蔵把厚厚的信藏在衣服里的时候都会抱怨说老板太罗嗦,每次写信快赶上一本书厚,真田幸村只是红着脸笑,说下次写少一点。
    但是现在,他同样有很多话要说,可饱蘸浓墨的笔尖却艰涩的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他提着笔,直到墨迹染了满纸,直到笔尖在初春干燥的空气中水分全无,他把笔一摔:“该死……”
    “主公,”人影倏地落在拉门外,“雾隠才蔵来报。”
    “进来说。”真田幸村懊恼的支着脑袋。
    “抓住了对方的探子。”雾隠才蔵进来,恭敬地向他行礼。
    “审问出了什么?”真田幸村心不在焉的问。
    “他们比我们想象中要顽强,但是其中一个人言语之间似乎暴露了一些什么。”
    “他们还有后招?”
    “大阪城里已经被他们安插了忍者,”雾隠才蔵脸色不太好,“但是我和佐助已经开始了查探,并没有发现什么。”
    “伊达政宗……”真田幸村握起了拳头。
    这人果然还是原则大于一切……真田幸村觉得自己真傻,根本就不可能期望这个关头能够让他松口……
    不过……自己也根本没有让他放弃的想法,自己明明就是正在打算写信给他,告诉他,接下来不如让我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不死不归。
    真田幸村眯起眼睛:“查,把城里给我掀翻了也要查,查出一个杀一个。”
    “主公?”雾隐才藏惊愕的看着那个忽然锐利了目光的人。
    真田幸村坐直了身体,重新取过一支笔,饱蘸了浓墨,在纸上画了什么,署上名字,然后叠好:“才藏,可能还要麻烦你一趟。”
    薄薄的一张纸,就算叠起来也没什么厚度,雾隐才藏惊愕的看着真田幸村严肃的脸色,双手捏着那张纸,忍者的脸上有着反应不过来的呆滞,半晌,他恍然回神:“啊……好的。”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才藏。”真田幸村叫住他。
    “主公?”
    “把东西交给佐助,叫他去。”真田幸村看着雾隐才藏,“让他去见见片仓。”
    “……明白。”雾隐才藏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头,然后离开。
    猿飞佐助接到那张算不上信的纸的时候有点楞:“我去?”
    “是,主公说让你去。”雾隐才藏点头,“你一切小心。”
    “我知道。”猿飞佐助点头,他跃上天守屋顶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挚友,那个人背对着自己,长长的黑发扎了个辫子垂在脑后,那根黑色红边的发带,猿飞佐助记得,那是他十年前送给他的。褐色短发的忍者叹了口气,脚尖一点就离开了大阪城。
    伊达政宗咬着烟袋翻看着手里的兵法,忽然头顶瓦片一响,他眉头挑了挑,随侍的片仓景纲向暗处一挥手,几条影子立刻窜上了房顶,然后就听见隐约的几声打斗,刚刚上去的人都摔了下来,忽然纸窗一开,一条墨绿的影子翻进来,片仓景纲立刻拿起刀挡在伊达政宗面前:“保护主公!”
    “哟哟哟~”猿飞佐助把忍刀往背后一插,看着眼前的男人,“龙之右目,还是那么不友好。”
    “……你?”片仓景纲愣住了,眼前人画着墨绿条纹的脸上虽然还是带着玩世不恭的笑,但却比以前清减了不少,贴身的忍者服勾勒出他明显细下去的腰和有些突出的肋骨。
    猿飞佐助从怀里拿出信件,单膝跪地,双手奉上:“我家主公要交给政宗大人的信。”
    那人居然回信了?在这样的关头回信了?片仓景纲吃惊的看着伊达政宗,后者把烟袋从嘴里拿出来,吹了一口烟气,脸上带上了“如我所料”的笑容:“拿来。”
    片仓景纲从猿飞佐助手里拿过信来,两指一捏,薄薄的一封信,这跟以前真的大不一样,片仓景纲皱了眉头,双手将信传递到伊达政宗手里:“政宗大人。”
    把那张盼星星盼月亮等来的纸拿到手里的时候,伊达政宗也皱了眉头,他从封纸上看不出里面写了什么,他挥了挥手:“你们俩下去。”
    片仓景纲看了一眼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猿飞佐助,后者没看他,只是起身打开拉门去了厢房门外,片仓景纲赶快跟上。
    “要打仗了,你怎么瘦成这样?”片仓景纲跟猿飞佐助一边一个跪在门两边,回廊上的灯火光线忽明忽暗,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表情。
    “对于忍者来说,瘦是好事。”猿飞佐助低着头,一向爽朗的声线因为压低了声音而显得有些沙哑。
    “你家主公呢?怎么样?”片仓景纲忍不住扭头看他。
    “主公还好,你家主公呢?”猿飞佐助垂着眸子回答。
    “老样子,吃饭睡觉练兵看书……”片仓景纲停顿了好一会才接着说,“想你家主公。”
    猿飞佐助身体僵了一下,这是他们俩以前定好的说话方式,用问候对方主公的方式问候对方,以上的对话可以翻译成:
    你怎么样?
    我还好,你呢?
    老样子,吃饭睡觉练兵看书……想你。
    猿飞佐助觉得鼻头有点酸:“我家主公……也很想你家主公……”
    “……是么,想念就好。”片仓景纲点点头,想念就好,只要没有从对方的记忆中淡去,或许就是这样的感情的最好结果了。
    “要开始打仗了,”猿飞佐助皱眉,“那位大人是怎么打算的?”
    “当然是打,”片仓景纲看着夜色里的庭院,竹筒还伴随着流水声敲打在石头上,僧人们的梵唱在夜色里无比清晰,那是往生咒,为了从古至今战场上的亡灵,“奥州、仙台都系于政宗大人一念之间,若是政宗大人有一丝一毫不遵从东照大权现的,恐怕领地领民都将要遭受灭顶之灾,真田殿下可清楚?”
    “真田老板又何尝不是?丰臣家只剩下年少的秀赖少君、只剩下拆得七零八落的大阪城,淀夫人又是女流,满心只想让少君过安生日子,真田老板要跟后藤大人、毛利大人支撑起这样的丰臣家……”猿飞佐助还记得那天去城主屋敷见过丰臣秀赖和淀夫人回来的真田幸村,瘦小的男人眼眶发红,毫无疑问是刚刚哭过,能让火焰般的主公流泪的,只可能是主君母子的百般哀求,但是真田幸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能帮那对孤儿寡母实现?!
    门外的两人低声互相倾诉着,屋里的伊达政宗却是气得要炸了,他拿着真田幸村通过忍者传递过来的那封信,咬牙切齿。
    那张单薄的信纸上面画着真田家的家纹六连钱,落款署名:真田幸村。
    这样的内容不言自明。
    伊达政宗还记得那个一身火红衣裳的人给他讲真田家纹的来历,他抚摸着颈子上挂着的六枚铜钱,安静的一枚一枚的数过:“六文钱,即为六道,地狱、饿鬼、畜生、阿修罗、人间、天上,也是地藏菩萨给我们这些在战场上杀孽无数的人的唯一慈悲,六文钱,化六道,便做能渡三途川的船费,入极乐轮回……真田家的武士们,都是有着随时战死沙场的准备的,这样的家纹就是我们的觉悟。”
    你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了么,真田信繁……不,幸村,你连名字都改了,你是想表示你跟真田信之没有关系,已经准备好随时毫无牵挂的去死了吗?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我那样劝你,你居然丝毫动摇都没有吗?!你什么都放下了,连我也一并放下了吗?!还是说,你压根就没牵挂过我?!
    伊达政宗怒极,本来他派去的忍者就是为被抓做好准备的,他是想通过那些忍者的口告诉真田幸村,大阪城已经守无可守,里面到处都是他伊达政宗安插的探子,只要打起来根本没有胜算可言,可是那个人却给了他这样倔强的回应,这让伊达政宗怎么下得来台?!
    伊达政宗越想越气,哗啦一下子掀翻了矮桌,书本纸张笔墨洒了一地,案头那一星如豆的油灯都扣到地上熄灭了。
    “政宗大人?”听见异响的片仓景纲顾不得跟猿飞佐助轻声细语,猛然拉开拉门,以为是有刺客,结果看见满地的狼藉,墨汁在竹编的榻榻米上弥漫开难辨的图形,伊达政宗发狠的抽着烟袋,小小的烟袋锅里闪出极亮的火红色,再熄灭,烟雾弥漫了暗蓝夜色下独眼龙的愤怒的脸,片仓景纲看见自家主公手里的那张纸,六连钱,真田幸村,聪明通透如片仓小十郎一下子就明白了主公为什么愤怒,他只是默默的收拾着被怒火波及的满地物件,“政宗大人,您该休息了。”
    “小十郎,”伊达政宗磕了磕烟灰,重新装满,摸出火折子来点燃,“我有打算了。”
    “政宗……”
    “今晚叫那个忍者留下吧,明早再回去。”打断了心腹陪臣的疑问,伊达政宗缓缓的吸着烟,跟刚才满脸的愤怒简直是判若两人。
    片仓景纲看了一眼门外,猿飞佐助还安静的跪坐在那里:“是。”
    “按照早先的安排,把任务发下去。”伊达政宗淡漠的下令,然后磕磕烟灰,脱了披在身上的羽织,绕到屏风后面去了。
    片仓景纲却眯起了眼睛,“那些忍者”,政宗大人,您这是下定了决心了吗?
    猿飞佐助当然没有放过君臣两个的对话,在跟着片仓景纲去房间的时候,他低声问:“那些忍者是指的谁?”
    “风魔里的投降忍者。”片仓景纲回答。
    “那……”
    “接下来的就算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猿飞佐助聪明的闭上了嘴,直到片仓景纲帮他铺好被子,嘱咐他晚上小心着凉他都没有出声。片仓景纲嘱咐完了,转身的时候,猿飞佐助忽然动了,忍者的身法极佳,一瞬间冲向片仓景纲,后者连刀柄都没握上,就那样被消瘦的忍者抱住了腰:“最后一个晚上,陪我。”
    “猿飞?”片仓景纲握住那双戴着冰冷铁手套的手。
    “别跟我说你还有妻室还有子女……你听着,我有预感,这一仗我活不了了,不管你觉得我轻率也好不知羞耻也罢,今晚……只有今晚……小十郎……陪我……”
    “佐助……”片仓景纲松开握着猿飞佐助的手,合起了拉门,“我转身,只是因为我要关门,不是要离开。”
    “谢谢你……”铁手套哗啦落地,忍者满是伤疤的手紧紧的搂住了爱人的脖子。
    今晚上索隆是饿着肚子走在城里的大街上的,香吉士的小店早早的就打了烊,敲门也没人应,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昨天比试伤到他的内脏了?不会吧,自己可是有好好的计算过力道的。
    佐助去了伊达阵,估计这回要明早再回来了,索隆有的时候挺庆幸自己没有心上人的,不管自己将来会不会有、有的话是男是女,起码喜欢的那个人不在敌阵,起码不会再两个月之后就兵戈相见,索隆就觉得这是身在乱世的一种幸福。他可是亲眼看着猿飞佐助在打探到敌人是伊达家的时候整日里的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一大圈,主公也是,愁得头发都白了,穴山小助他们也跟伊达军里的人或多或少的有交情,整天都在愁眉苦脸。只有自己还怡然自得的在夜里偷吃牛肉,偷喝美酒,偷偷的跟一个金毛的圈儿眉打架,索隆觉得自己简直是最幸运的人。
    索隆再次走到香吉士的店门前时,发现自己又迷路了,呀,今天晚上是自己值夜呢,夜猫子佐助又不在家,可没人帮自己回去了,想了半天,与其在夜里越走越饿,还不如在这里坐下歇歇,等到手下的士兵发现自己不见了来再过来找,而且说不定……
    说不定能碰见早上开门营业的香吉士。
    索隆把手拢在袖子里,再次觉得,自己的心上人不是敌方的人真是太好了。
    ……心上人?谁啊?那个圈儿眉?别逗了!
    就在索隆迷迷糊糊将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从天守阁上传来一声铁炮,铁炮这玩意在日本是稀罕物,深夜里这一声炸响无比清晰,索隆顿时精神起来,向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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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眼君有点啰嗦:
    因为是新人,所以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我啊~~~收藏推荐什么的不要大意的上吧~~~~~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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