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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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殿下,危险!”
身后是一片惊叫声,但他充耳不闻,他只知道那人在里面生死未卜,他不敢把那人的性命托给任何人,他要把那人的性命牢牢抓在手里。
殿内已一片烈焰,浓烟滚滚,并有多处殿梁倾塌,数具身穿侍卫服饰的尸体躺在地面上,有的被殿梁压中,血花四溅,有的已被烧焦,面目难辩。叶辰夕只看了一眼便惊出一身冷汗,心急如焚地扫视整个大殿,在一片火海中惊惶地喊着叶轻霄的名字:“轻霄!轻霄……”
他像魔怔了一般边呼唤边翻看地上的尸体,即使被烈火烫伤亦毫不在意,翻找片刻,终于在某个角落发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叶轻霄一动不动地躺在地面上,额角血迹殷然,他的身旁躺着一名龙卫,那龙卫的身体被一根殿梁压着,不知是死是活。
“轻霄!”叶辰夕顿时五内如焚,飞奔到叶轻霄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指去探叶轻霄的鼻息,直到温热的气息拂过手指,他才暗松一口气,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忘了呼吸。
也许是感觉到叶辰夕的存在,原本昏迷的叶轻霄悠悠转醒,扫视一眼殿内,再把目光落在眼前的叶辰夕身上,他咳了几声,着急地说道:“辰夕……殿内失火了……你快走……”
“别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叶辰夕的目光坚定,语气温柔如水,仿佛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从来不曾存在过。
叶轻霄又轻咳数声后,这才摇头道:“我走不动了……你快走吧……这次……别再管我了……”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天山的那个山洞,叶辰夕仍是当年那个叶辰夕,他却不愿意再拿叶辰夕的命去换自己的命。若两人中真有一人必须命丧于此,他希望那个人是他自己。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在眼前的痛苦,他今生今世都不想再承受。
“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出去。”叶辰夕脱下身上的湿外袍,披在叶轻霄头顶,又撕了半条汗巾让他掩住口鼻,这才把叶轻霄背起来。
叶轻霄扒在叶辰夕背上,看着叶辰夕那被火光映红的俊美侧脸,那神色一如当年,坚毅如钢。
那一刻,叶轻霄觉得即使葬身火海也值了……
殿内火舌纷纷,浓烟滚滚,仿佛连肌肤都要被热浪融化,偶尔传来物体倾塌的声音,摧魂夺魄。
叶辰夕环顾一圈,决定选择从来时路逃出去,他用汗巾捂着口鼻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地冲向那窗户的方向,沿途不断避开倾塌的物体和迎面飞窜而来的火舌,虽然整个过程用不了多少时间,但叶辰夕却仿佛经历了千秋万载。
当他到达窗边时,早已有人守在那里,叶辰夕把叶轻霄的身体推出窗外,立刻有人接了过去,叶辰夕也赶紧爬出窗外。
叶辰夕刚才吸入了浓烟,现在连呼吸都觉得灼痛,身上有多处烫伤和擦伤,但他却顾不上自己,快步走向已经昏迷的叶轻霄,抱上马背,然后飞身上马,赤红着双眼向身边的人命令道:“快宣御医到清平殿!”
语毕,便双脚一踢马腹,如箭一般向清平殿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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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殿内人影惶惶,众御医围在叶轻霄榻前一一为他诊脉,然后商议药方。随后赶来的叶幽然和墨以尘站在屏风前等待诊断结果,眸里盈满焦急。而洛斯和孟观微则坐在案前,孟观微一如以往般端庄沉静,而一向玩世不恭的洛斯却收敛了许多,再也不见昔日的轻浮,一张脸写满担忧。
殿**着许多等候消息的大臣,他们有的来回踱步,有的交头接耳,一阵窃窃私语声。
叶辰夕站在窗前,虽然身上多处擦伤和灼伤,却不肯让御医包扎伤口。他看似漠然,却全身紧绷得像蓄势待发的弦,竖起耳朵听着榻沿的动静。
叶幽然烦躁地踱了几步,视线无意中扫过站在窗前一身狼狈的叶辰夕,眸中感情复杂,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众御医商议过后,这才向叶幽然禀报道:“禀殿下,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因为醉酒,又吸入浓烟,这才昏迷不醒。臣等这就开几贴药给陛下调理身体,很快便好了。”
众人听罢,终于松了口气。叶幽然挥挥手,催道:“快去吧!”
语毕,叶幽然把目光转向人影惶惶的窗外,向孟观微和洛斯说道:“陛下已无大碍,让外面的人散了吧!”
孟观微和洛斯恭敬地应了一声,退出殿外向众大臣宣布消息。
站在窗前的叶辰夕那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这时候才感觉到身上多处灼痛,他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假装毫不在意地往殿外走去。
“辰夕……”叶幽然见状,情不自禁地叫住了他。
叶辰夕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俊逸的脸上一片漠然:“什么事?”
叶幽然清朗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宛如溪水争鸣:“谢谢你救了他。”
叶辰夕冷哼一声,嘴硬道:“我救他,只是为了东越。”
说罢,他不再停留,迈步离去。
叶辰夕出了殿门,立刻命人把昨夜值班的所有龙卫集合起来。昨夜有十三人值班,但值班的人中已有五人丧生火海,余下八人。
叶辰夕以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他们,冷声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当初本王跟你们说过什么?”
众龙卫闻言低下头,不发一语。
叶辰夕怒道:“说话!”
众龙卫这才高声答道:“记得!”
叶辰夕只要一想到叶轻霄差点葬身火海便怒不可止,如今仍一阵后怕,他无法想像如果他没来得及冲进火海会是什么后果。
他的声音冷如断冰切雪,语出无情:“你们差点让陛下葬身火海,万死亦难恕其罪,今日看在死去的同袍份上暂且饶你们一命,但本王不想再有下次。”
众龙卫暗松一口气,高声答道:“是,殿下!”
叶辰夕又再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各自去领七十军棍。”
语毕,叶辰夕烦燥地挥了挥手,让他们散去。
直至人群散去,叶辰夕才以手掩脸,仿佛要掩去脸上的惊惧与狂燥,直至渐渐平静下来,他才放下手,举步离去。但从那孤独的背影中,仍然可见渗透在夜色中的忧伤。
待叶辰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墨以尘才收回目光,不知道是对叶幽然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他终究是未能忘情的……”
他们从发现皇宫失火便奔向皇宫,一直折腾至今,早已又渴又累。叶幽然拉着墨以尘坐下,并为他倒了一杯茶,语气怅然:“他虽然未能忘情,却也不肯冰释前嫌。”
墨以尘闻言微怔,他和薛凌云虽然复为知己,却也只能是知己了,永远不会再进一步……
叶幽然虽然明白墨以尘心中所想,却无能为力,只能假装没看见。殿内一时之间陷入一种让人尴尬的沉默之中。
少顷,叶轻霄悠悠转醒,他环顾整个大殿,却没找到心中那个人,一双眼眸瞬间便黯淡下来。他当然是明白叶辰夕的,虽然叶辰夕在他危难之时救了他,但那是情之所钟,容不得细想。如今他已脱离险境,叶辰夕冷静下来,便不容自己继续与他痴缠。
尽管他仍然记得在一片火海中,叶辰夕那坚定而温柔的目光,现在却只能面对梦醒时的心痛与绝望。
叶幽然发现了榻上的动静,立刻冲到榻前,关切地问道:“陛下有可不适?”
墨以尘倒了一杯茶,凑到叶轻霄唇畔,轻声说道:“陛下吸入了浓烟,可能会咽喉不适,先喝点茶吧!”
叶轻霄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渴,更有点灼痛,便就着墨以尘的手缓缓喝下杯中的茶,待一盏茶过后,叶轻霄那苍白的脸庞才被暖气薰出了一点血色。
叶幽然发现叶轻霄的目光黯淡,心中了悟,立刻解释道:“是辰夕救了您,他受了点伤,先回府了。”
叶轻霄缓缓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忧伤,说道:“朕还依稀记得那时的情境,朕又欠了他一个命债。”
墨以尘放下手中的瓷杯,安慰道:“康王殿下对陛下总是心软的。”
叶轻霄闻言却不为所动,反而自嘲道:“等到朕对舅舅动手那天,只怕他会后悔今天的一时心软。”
墨以尘和叶幽然顿时语塞,以叶辰夕的性情,到了那天,真不知会如何翻天覆地。
这时御医把煎好的药送进来,叶轻霄喝了药,又沉沉睡去。叶幽然为叶轻霄掖好锦衾,然后和墨以尘双双离开皇宫。
此时正是日出的时候,墨以尘和叶幽然并肩向正华门走去。霞光万丈,照射在金色的琉璃瓦上,金碧辉煌,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皇宫早已不复夜里的喧闹,偶尔只能听见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叶幽然偷偷看着身边的墨以尘,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闹了一夜,你应该累了吧?待会本王送你回府。”叶幽然一双桃花眼里流光潋滟,语气一扫昔日的冷漠,染上了几分温柔。
叶幽然幼年看遍人情冷暖,性情凉薄,不会轻易动情,但若他认定了谁便会全心全意待那人好。那年初见墨以尘,他便泥足深陷,漠漠红尘中只为一人顾盼,深情不悔。
墨以尘乃聪慧之人,心中早已明白叶幽然的情意,只是无法以情回应,刚开始的时候总有几分尴尬,但随着流光飞逝,那份尴尬已荡然无存,他如今是真心把叶幽然当朋友。
他回以一笑,说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叶幽然听罢,顿时心花怒放,又和墨以尘闲聊了一些朝中趣事。
出了正华门,恒王府的马车早已在殿外等候,叶幽然正要上马车,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玉立修长的人影,那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一张俊逸的脸被霞光映亮,正是薛凌云。
从薛凌云的脸映入眼帘那刻,叶幽然便知道墨以尘不会坐他的马车回府了。果然,墨以尘眸光一亮,向叶幽然拱手告辞:“抱歉,殿下,臣恐怕不能与殿下同行了,告辞。”
叶幽然挥了挥手,示意墨以尘随意,看着墨以尘渐渐远去的背影,叶幽然的心中并没有痛楚,只有轻轻的失落。
薛凌云挑眉看着叶幽然的马车远去,按捺住心中的醋意,仔细检视墨以尘,着急地问道:“我看到皇宫失火了,你没事吧?”
墨以尘发现薛凌云的头发和衣服都染上了露珠,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顿时心中如照暖阳,暖融融的,他露出一抹淡笑,说道:“又不是我的国师府失火,我会有什么事?”
薛凌云确定墨以尘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我怕你冲进火海救陛下,反把自己伤了。”
墨以尘低笑一声:“哪轮得到我?康王殿下早冲进去救人了。”
薛凌云闻言微怔,随即问道:“那陛下和康王殿下和好了?”
墨以尘敛了笑容,摇头,眉宇间又染上几分忧愁。
薛凌云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这个结并没那么容易解开,而且这些事情没有他插手的余地,只得转移话题:“我的瑶琴已经做好了,不如你帮我试音吧!”
墨以尘听罢,精神一振,唇畔又掀起一抹笑意:“好,我现在就去试音。”
话毕,他们迈步往薛凌云的居处走去,朝阳在他们身后拖出两个长长的影子,守在城楼上的士兵看着这两个缠缠绵绵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只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