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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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个人那样做,并不是真的想伤害谁,只不过因为不快乐。他知道这样做不好,而且他知道做了之后自己也不会更快乐,可他还是一意孤行,不管三七二十一做了。然后他发现他失去了朋友,他难过极了,可是已经太晚了。事情已经做了。”——《南瓜灯博士》
叶举沉着脸看着躺在草地里的男孩。
对他来说,这个人是他的好基友花开;对他恨之入骨的人来说,是想要结婚的爱人苏翊。
他此时多希望花开只是那个整天跟他瞎摆活地小花花,无论多脱线多脑残,都比现在这种状况好。
为什么一个人要有这么多身份?为什么他的世界,总是逃不开黄维勉?似乎无论到哪,这个人都如影随之。
前几日,叶举偷偷潜回曾经住的公寓。快一年了,家具的位置、盆栽的数量还有叶举的私人物品,全部都没有动过。屋子一尘不染,但一点人气儿都没有。想必是黄维勉雇了人来定期打扫,自己从未再来过。
物品摆放如初,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虚伪!
叶举活动活动肩膀,一鼓作气把花开拖到附近的废弃工厂。
这原来是一个化工厂,据说是当年出了严重事故,不得不被遗弃。工厂大门是由两扇生了锈的铁门合起来的,中间被一条锈腐蚀的铁锁勉强的锁住,上面都结了蜘蛛网,破败不堪。
叶举把花开倚在一旁砖墙边,试着拉了拉中间的铁锁,知道用蛮力搞不开。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把小猎刀,五公分长的刀身,退开刀鞘,锋利的刀刃泛着光。
漆黑的刀柄上刻着大写的英文字母——“H&Y”。
这把刀原是黄维勉寻来特地讨好他的,纯手工打磨,别致精细、举世无双。叶举见它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爱不释手,他还曾举着这把刀不知天高地厚地对黄维勉说:“人在刀在,人亡刀断。”
叶举望着精光闪闪的刀锋,他已死,它依旧漂亮如初。他又看看花开昏睡的脸,长睫毛,高鼻梁,唇红肤白,很是漂亮。
可惜,漂亮的东西与他无关。
叶举打量着在铁锁上找了一个缺口,对准那块致命点猛的用力砍下去,刀落锁断。然后使力气推开铁门,沙哑的转轴声十分刺耳;扑鼻而来的灰尘,呛得叶举捂着鼻子不停咳嗽。
化工厂里一片破败,破旧的管道横七竖八,蜘蛛网和各种寄生虫已然是这的主人。
叶举打探了下环境,把花开拖到二楼的一个仓库里,做了一些以防万一的准备。叶举准备好要离开时,回头看了看睡的安详的花开,又折了回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花开身上。
叶举藏好花开,合上工厂的大门,费力地处理草地上的拖痕,力求做到不被人注意到。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他绕道工厂的后面。那里有一个生锈的铁梯,可以爬到工厂的二楼顶上。
镂空的铁梯,晃悠悠的扶手,一脚踩上去整个梯子颤动两下、吱吱作响。叶举紧紧抓着扶手,步履维艰。
走了几个台阶,叶举小心翼翼往下忘了两眼,头晕目眩,赶忙闭上眼不敢看。
“阿举,睁眼……”
“阿举,你看,我在你身边……”
叶举僵直身子站在楼梯上,前世的记忆又涌现出来。
他有恐高症,黄维勉偏偏要拉他去玩蹦极。一百多米高的跳台,下面是深深的潭水,厚重的绳索拴在腰上也给不了他安全感。
黄维勉笑的邪魅,拥着他的腰,深情的在他耳边说:“阿举,爱我,就和我一起跳下去。”
他们拥吻着,不分彼此,从百米处纵身跳下。耳边呼呼的风声不再是恐惧,是一生一世的爱恋和信任。
“阿举,我爱你,只爱你。”
……
叶举猛的睁眼,曾经的浓情惬意化成凛冽的风,生生的刺痛他身上每一寸肌肤。
他调整呼气,紧了紧身上的背包袋,目不斜视的一步一步走上屋顶。
屋顶左侧有一个锈迹斑斑的圆筒,叶举靠在它边上,可以环视整个江边的环境,同时也可以隐藏自己。
叶举拿出手机,传了几份邮件,然后盘腿席地而坐,守株待兔。
一个小时过去,没有动静。
两个小时过去,没有消息。
三个小时过去,没有音信。
天色变暗,晚霞如火烧红了半边天。
叶举吹着冷风,看着夕阳西下。他记得曾几何时,他多希望有这样的闲暇时光,和爱的人一起,坐在院子里的摇椅,捧杯清茶,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黄维勉听完后说,后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完。叶举差异,他说黄老板啊黄老板,原来你还有这么有情调的一刻,后面自然是两人相依相偎……
“一直到老”憋在嗓子里还没说出口,黄维勉蹭过来一把抱起他,狠狠的吻过去说,相依相偎一起做’爱!
……
叶举揉揉太阳穴,看了看时间,这人是真的不准备来了。
几小时前,他给黄维勉发了一张花开昏倒在江边的彩信,告诉他如想平安,一个人立马来这儿,不准报警。
他知道黄维勉一定认得出这里。若黄维勉在乎花开,肯定会有行动。照现在的情形看,黄维勉根本没有把花开放在心上,和他一样,只是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玩物。
想到这里,叶举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脏破的屋顶上,跟傻子一样笑了一会儿,全身轻松的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算算看,花开的药效也快过了,哎,想着怎么解释清楚还真头疼。
不过,算了,不管怎样,以花开那个死小孩没心没肺的性子,估计不用他找借口,就能自说自话圆一套惊天动地的段子。
嗯,外星人也不错。
叶举光想着,就乐出声儿来。他刚要下楼梯,突然看到远处一辆黑色越野大奔疾驰而来。
车尾一扫停在工厂边上,尘土飞扬。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跳下车,黑色紧身上衣扣子松开两颗,脖子上带着一串黄金链子,袖子随意撸到手腕。
那人摘下墨镜,四处打量,最后抬起头往屋顶看去。叶举下意识卧倒,趴在屋顶上不敢动弹。
黄维勉一直西装革履,叶举曾挑笑骂他假正经,若是换身行头绝对是黑社会流氓地痞的头子。一直到死,他都未能如愿看到黄维勉cos黑老大。今天这个人却实实在在的穿着他曾经设计的打扮,叶举搞不懂了。
“咚咚咚……”皮鞋踩在铁梯上的声音,听得叶举全身都在冒冷汗。
他发现了!怎么办?不能趴在这里,快动起来!
叶举这么跟自己说,可是手脚僵直不听使唤。脚步声越来越近,叶举咬牙手脚并用爬起来,踉踉跄跄跑到那高高的圆筒后面,硬着头皮从二楼的屋顶上跳下去。
他努力平衡身体,半蜷着身子让前脚掌先着地,后跟一着地一阵钻心的麻痛从跟腱沿着小腿一直传到脑神经。落地后,顾不得别的,叶举赶忙站起来,撒腿就往仓库里跑。
既然黄维勉已经发现他,那之前设的陷阱就没意义了。
叶举一脚踹开铁门,蹭蹭往花开藏的地方跑,这是他最后一道防线,不能再被黄维勉抓到。
花开还躺在角落里昏睡,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叶举望着花开熟睡的容颜,皱眉犹豫了。
“怎么,舍不得?”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举一把抽出小猎刀,转身直指黄维勉。
黄维勉瞅了瞅刀,面无改色的往里走。叶举抿着唇,抬起手腕,刀尖对准黄维勉的心脏。
“呵,凭你就想杀死我?”黄维勉停下,胸口抵着刀尖,他倾着脖子,低头抚摸刻在刀柄上的字,然后一个迅速出手,电光石火,反手将刀夺了过来。
叶举惊觉不好,人已经被黄维勉掐住了脖子,动弹不得。
叶举现在的身子只是个瘦弱的初中生,整个身子都悬空了,呼吸越来越不顺畅。他两脚胡乱瞪着,两手怎么用力也扳不开黄维勉的手指。
就在叶举快翻白眼的时候,黄维勉松开了手劲,一脚把滑下来的叶举踹到墙角。
“咳咳咳……”一股血腥味直直从肺里往嗓子眼涌,叶举两眼发黑,咳了好一会才恢复清明。
“说,你是谁?”黄维勉居高临下站在一旁问,不在意的把玩着黑刀。
叶举用手背擦干嘴角的血丝,跌跌撞撞要爬起来。
黄维勉又是一脚,踢得叶举整个身子弹起来撞在墙上又落下来。
“谁指使你的?”
叶举咳着血,恨恨的瞪着黄维勉。
黄维勉随身带的档案袋里抽出一沓图纸,丢在叶举身上,不屑的说:“你以为这些就能骗过我?”
叶举愣愣的看着散落一地的图纸,这些是他在京城打工时候画的设计图纸,怎么会在黄维勉的手上?
“叶举?呵,你以为谁都叫得起这个名字?”黄维勉道。
叶举一时没明白黄维勉的意思,脑子转了几转,感觉抓到些什么,又有些模糊不清。
黄维勉望着纸上熟悉的笔记,心中不有烦躁,脚下使了狠劲往死里踹叶举。
叶举狼狈不堪的跌在地上,心里忽然明白过来。他笑了,一边咳一边猖狂的笑着。
黄维勉皱眉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年,像疯子一般的笑。
黄维勉蹲下身来,一把抓住叶举的头发,逼着他抬头看着自己,阴着声儿说:“你别给我装神弄鬼,老子不信邪。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叶举望着他,嘴边流着血,喘着气对黄维勉说:“你怕了?黄老板……,黄世仁?”
闻言,黄维勉愣了一下,反手又是一巴掌,扇的叶举两眼发黑,左耳嗡嗡响。
叶举笑的更大声,他知道他还没有输。
酒吧相遇,他对黄维勉的恨意那么明显,加上他和花开的牵扯,对方肯定会上心,打听他的身份。
叶举突然想知道,黄维勉在得知他和那个被他亲手害死的恋人同名同姓时,是怎样的表情?
估计从那时候起,黄维勉就暗中派人调查他、时刻监视他。
京城住院那次,叶举心里就有疑惑。偏偏那么巧,在他生命垂危时刻,一个仿佛从天而降的实地调查记者恰巧采访到胡同里来,不仅救了他,还为他在医疗发达价格斐然的首都医院,特地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
一个普普通通的记者哪有这个能耐来?!看来他丧失意时前看到的人影,不是幻觉,就是黄维勉。
黄维勉不会平白无故的找他,肯定是查到什么线索要亲自当面问他。叶举看看散落一地的图纸,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人再变,字迹笔记不会变,更何况叶举有自己独特的设计风格。黄维勉怎么不熟悉?
黄维勉一定会要查他和死了的叶举之间是什么关系,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又让他打消亲自露面的念头,而是派个记者打幌子。
事到如今,别的都可以说是巧合。但知道公寓的地点和门锁密码,别的不拿只拿走“叶举”的私人物品,黄维勉怎么会再沉住气?
这里,是叶举死的地方啊!
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打听到的。退一万步说,这一切都是身边人出卖了黄维勉特意要整他,那……“黄世仁”——可是在床上弄的激烈,“叶举”才会这么嗔骂他的啊!
叶举怎么不想笑?
黄维勉是无神论者,定是不会相信重生。现在的一切难以解释,必定会逼的他心神不宁。
叶举记得,黄维勉从不亲自动手打人。
他就是要让黄维勉心神不宁,让他慌了手脚。黄维勉越暴怒,他的胜算就越大!
黄维勉看着叶举躺在地上笑的得意,沉着脸不说话了。
待叶举笑的差不多,黄维勉把锋利的刀锋对着叶举,叶举无所畏惧的回望着他。
叶举不怕他动刀,就怕他不动手。
黄维勉望着叶举黑亮的眼睛,搭下眼皮,转眼瞥向昏睡一旁毫无知觉的花开。
叶举歪头看过去,花开像熟睡的婴儿一般,恬静安宁。叶举心跳了一下,自从黄维勉出现,他都快忘了近在咫尺的花开。
更可怕的是,从开始到现在,黄维勉也从未瞥过花开一眼,现在的神情也看不出黄维勉对花开的一丝担心。
按常理俩说,来救自己处于危险状态的恋人,不应该先关心恋人的安危,再来拷问犯人吗?为何黄维勉没有流露出一丝担忧,连上去看一下花开是否受伤的举动都没有呢?
莫非……这个人打一开始就不关心花开的死活!那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叶举”!
想到这层,叶举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看到黄维勉用刀尖挑开花开身上的衣服,回头看着自己。
叶举也望着他。
“你没有打算伤害他吧?”黄维勉慢条斯理的说,手里握着刀柄,刀尖对着花开的脸,隔着一根汗毛的距离,轻轻滑动。
“你,什么意思?”叶举不自觉吞咽口水,他要干嘛?
“我什么意思?”黄维勉笑了,“你说呢?”
黄维勉猛的掀开花开头顶的一块塑料布,一个微型录像机露了出来,叶举挫败的闭上眼。
“这是什么?嗯?”黄维勉用刀子挑下录像机,不屑的丢到叶举身上。
叶举本想是用花开威胁黄维勉,逼他说出害死“叶举”的真相,然后用录像机录下来作为证据交给警察,可没想到一切都被黄维勉识破了。
“想要杀人,心慈手软可不行啊。”黄维勉把刀尖慢慢移到花开的喉头,说:“要不要我教你?”
“他是你未婚夫!”叶举叫到,心惊肉跳地盯着黄维勉的动作。
“呵,死了,就不是了。”
“混蛋!黄维勉,你是不是人!”叶举气的眼通红,这个人真是禽兽不如。
尖锐的刀锋刺进皮肉,血珠细细密密的渗出皮肤。
“住手!”叶举吼道。
“住手?”黄维勉停下手了,冷笑着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人,”黄维勉用刀子指指花开,道:“可是你绑过来的,你不是想他死?”
我想他死?
“夫君……嘿嘿……叶子啊……”花开的笑脸猛的出现叶举在脑子里,挥着不去。大大的眼亮闪闪的笑着,脸颊的酒窝和两颗虎牙清晰无比。
叶举心揪的疼,背后全是汗,手止不住的颤抖。
“不,我没有想他死。”叶举低着头喃喃自语,如木偶一般,双眼空洞,跪着一步一步爬过去。
离花开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叶举两眼无神,茫然的看着黄维勉道:“阿举,爱我,就跳下去……可是你为什么没来救我呢?”
黄维勉听到这句话,全身血液顿时僵硬,脑子里一幅一幅刻在心底的画面喷涌而出。
就在此时,叶举猛的往前一扑,右手死死握住黄维勉的刀,左手迅速从地上捡起一块尖锐的铁片,狠狠的刺向对方:
“该死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