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渔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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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升机旋翼的噪音刺的耳朵生疼,颠簸的气流搅得人胃酸直往上涌。
    “叶,叶子,你的手……”花开躺在急救椅子上,侧着脸望着叶举。
    叶举耷拉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剜肉削骨之伤痛入心肝脾胃。他脸色苍白,嘴里血腥味泛苦。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咳~咳~,叶子,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花开说着,声音虚弱颤抖。
    叶举张了张口,话卡在嗓子口发不出来。他想说抱歉,想上前摸摸他,更想狠狠抽自己。但突然的变故打击他的神经,他的身子脱离他掌控似的,动弹不得。
    十几分钟前,叶举不顾一切地扑向黄维勉,誓死要跟他同归于尽。千钧一发时刻,一直昏睡的花开突然坐起身扑过来,想要分开激斗的两人。
    突如其来的撞击使凶器对准的方向改变,一片混乱中,鲜血飞溅。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空。
    叶举的右手被黄维勉的刀生生刺个对穿,刀刃活活插过去又抽了出来,整个手掌就是一个血窟窿。
    黑红的血喷涌而出,满世界都是殷红。
    叶举手上神经像被全部切断似的,一时间没有了任何知觉。
    花开挺着上半身挡在黄维勉前面,面朝叶举。
    那个爱笑大眼的男孩,此时正痛苦的捂着右眼,血从男孩白皙的手指缝中溢出,一道,两道,三道,四道……
    叶举茫然的看着自己左手握的铁片——滴着血,脑子哄得炸开了。
    他看着红色的血从黑布条下流出来,一柱一柱,只感觉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黄维勉发觉不对,立马采取行动扒开花开的手,从衬衣上撕了一块长条,从头后绕过去包住花开的右眼止血,接着掏出电话按下紧急键。
    十分钟后黄维勉的是直升机抵达,医护人员给两人就地做了一些急救措施,再抬到直升机上飞往医院。
    叶举全身无力地摊在直升机的座位上,望着隔壁毫无血色的花开,还有他从额头缠过右眼的白沙布,泪流满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黄维勉带着他们去了一家私人医院,下了直升机,花开和叶举被分开送往不同的手术室。
    等麻醉剂药效过了,叶举醒来知道自己又被“隔离”在单人病房,两个黑衣墨镜肌肉男寸步不离地看守他。
    叶举躺在床上,绑在右手的绷带像是蚕蛹似的裹的一层有一层,除了不时钻心的疼提醒着他,他都觉得那不是的他的手。
    他没问过这只手还有救吗?也没问过为什么到现在他还下不了床。每天吃吃睡睡,随医生打针开药动手术,从不多嘴。
    他也没有问过花开。
    他和黄维勉的恩怨,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花开和黄维勉的情爱是他俩的事情。明明是单个两人的事情,他却揉在一起,全部怪在黄维勉的身上!真是可笑。
    真像是十三四岁的中二病患者,错在整个世界而不在自己。明明不想这样,还是做了,一味的讨论谁对谁错,都是在逃避现实,逃避责任。
    他愚蠢轻信黄维勉的话,死了是自作自受。现在自不量力的报仇,伤害了无辜的人,更加愚蠢至极。
    终归说来,是他错了。
    嘴上明明说恨着那个人,心里却那么在意。
    是他害了花开,一手毁了自己。
    没过几天,黄维勉出现了。
    黄维勉问他什么,他一概不回。听黄维勉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还觉得那个“叶举”还活着,指使他这个小叶举过来报复。
    叶举心道:我还活着又怎样?你还想挖出来再补一刀吗?
    黄维勉急了,威逼利诱,甚至把花开的伤搬出来刺激叶举。叶举都给气乐了。
    他与花开之间的事情,关黄维勉屁事。
    如果花开没瞎万事大吉,花开瞎了他就是愧疚致死也于事无补。
    黄维勉的耐心可不如以往好,两天连叶举现在的身份都查不出来,恼羞成怒,软的不行用硬的。
    叶举的手和腿被固定在床上,其实不用固定他也动不了。黄维勉坐在窗户边上,满脸阴霾的看着手下的人挥着带倒刺的鞭子,一下一下狠狠的抽在叶举身上。
    叶举疼的尖叫、晕过去再被冷水泼醒,问什么还是不答。黄维勉怒的手段一次比一次残忍,每次折磨的叶举快断气的时候推进手术室,救回来死不了再继续打。
    饶是这样百般折磨,还是从叶举嘴里撬不出一个屁来。甚至到最后,施刑的时候,叶举都不再出声叫一下。
    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不知死过几次,叶举醒来时,模糊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里。
    叶铖站在门边,看着黄维勉变着法儿的虐待叶举,没吱声。
    第二天,叶铖过来时带了一个医学专家博士。当着黄维勉的面,经过一系列复杂地专业测试,专家分析说叶举属于突发暂时性失语,若在这么糟蹋下去,恐怕永远也开不了口了。
    叶铖又和黄维勉秘密说了一些什么,从那以后,黄维勉不再出现。换成叶铖每天不定时过来,戳戳叶举,看看死了没,还能说话不,偶尔也会带点汤药过来。
    叶举后背靠着枕头上半身坐起,左手握勺舀着冷掉的汤一口接着一口的喝。
    “喂喂,你听到叔的话没有?你就和叔说说呗,你怎么找到那个工厂的?说完了就万事大吉。叔好心好意帮你,你这熊孩子怎么一点不领情,有点良心没有?”叶铖歪在床边,瞪着大眼一脸委屈。
    叶举目不斜视,喝完汤拿纸巾干净嘴,把碗盘放到床头柜自上,按下床头的按钮,支在床上的桌板自动收了回去。
    “哎哎,不是吧,这刚吃完你就有要躺下?叶——不——举,你给我起来,你别以为叔看你是残障人士就不敢欺负你,叔心狠手辣起来童叟妇孺都欺。啊啊啊,你还真睡?”
    叶铖在床边念念碎威逼利诱半天,奈何叶举一点反应没有,叶铖无奈只好先离开。
    病房门合上后,叶举慢慢睁开眼。叶铖同黄维勉不过是一丘之貉,不过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叶铖曾经在京城的病房照顾过叶举一段时间,中考资格也是找他帮忙的。叶举曾经信任过他,只是他却是为黄维勉做事。
    或许是没有黄维勉的蹂躏,又或许是叶铖送的“祖传秘制”大补汤起了作用,从初夏到了秋天,叶举渐渐可以下床走两步,他还曾以为自己瘫了永远起不来。
    叶铖走的是怀柔政策,除了每日唠叨一会儿以外,其他对叶举很宽容,天好他还可以出病房下楼溜达一小会儿。
    叶举的病房在阴面,对面就是一栋高墙,空间狭小看不见天。他每天透过窗子看那墙上爬山虎,看叶子的反光程度来判断阴晴。
    今天叶子波光粼粼,阳光不错。叶举起身趿着拖鞋蹒跚的往外走,身后跟着那两个人看守。
    一出阴暗潮湿的楼道,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
    叶举抬起左手,张开五只手指盖在眼上,仰着脸冲着太阳的方向。
    站了一分钟,叶举累了,趿着鞋子眯着眼走向草坪,行动迟缓不协调。他的身子还没好全,右手一直被包着,没有知觉。
    这家私立医院依山傍水,环境很美,空气新鲜,想比是在乡下或郊区。叶举的住的小楼很偏僻,但楼前还有片绿茵茵的草坪,草坪中央有一棵大槐树。
    叶举很喜欢靠着树干,半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若可以,再捧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泡一壶好茶,静品浅酌,清风徐来,真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叶举耷着脑子趿拉着走过去,远时还未发现,走近才隐约发现粗壮的槐树干后面貌似另有一人。
    叶举顿了下脚步,等了一下,后面两个守卫大哥没有上前阻止,他又往前走去。
    到了树下,叶举见一个人躺在草地上,两只胳膊弯曲交叉枕在脑袋下面,右膝盖拱起来蜷着,脸上扣着一顶斗笠式的草帽正在睡大觉。
    叶举背抵着树干慢慢滑下来,坐在他的侧面,瞥着地上那人熟悉的侧脸,不禁想笑。
    这个人还真是……爱跟他抢地盘。
    叶举抬起头左右转了转脖子,余光瞥道守着他的两个黑衣护卫大哥,在草坪对面的树下一个蹲着一个靠着,叼着烟说话。
    这两人成日在病房看着他,房间里按了摄像头,他们不敢松懈半分,也不容易。
    叶铖允诺叶举可以出病房,当着叶举的面给两个黑衣守卫大哥讲了一堆规矩,其中一项就是不许他和生人接触。
    叶举瞥瞥身旁躺着的人,这个人不算生人吧。他扬着嘴角仰头望天,晴空万里,心情大好。
    阳光从薄薄的,干的,浅灰色的槐树叶间穿过,星星点点的洒下来,映的地上的草儿闪烁明亮,温暖动人。
    闭上了眼睛,类似于早晨阳光里的尘埃一样的东西仍然会从他的视野里掠过,一条一条红色、绿色的蚍蜉似得。盯着那看,那感觉就像是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乘车飞驶时的晕车感觉。
    所不同的是,各种各样的妄想会油然而生。
    叶举在想,如果他是游荡在寒冷夜晚的孤魂野鬼,那苏羡是不是不用点灯也会周身散发温暖光芒的仙侠呢?
    一靠近这个人,叶举就像是向日葵遇见了太阳,移不开目光。
    叶举也说不上为什么,见不到时有时候甚至会忘记他的存在,偶尔想起来满心温暖。遇见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好暖,好亮,充满光明。
    现在这个感觉更加激烈,仿佛只要呆在他身边,什么不用说,什么不用做,就很安心。
    一切烦恼、不安、恐惧都化为乌有,仿佛黑暗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整个天与地都那么光鲜亮丽。
    清风拂面,头顶的树叶发出扑簌簌的声响,使投在地上的树影斑驳凌乱,变化不断,仿佛是水面上的层层涟漪。
    叶举靠在树干上,侧脸望着盖着斗笠小憩的苏羡,恍惚间自觉他们身着一叶扁舟,飘荡在江湖之上。
    若还有来世,做一个悠闲自在的渔夫也不错。
    无爱无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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