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此去经年,终不可幸免(6)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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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曾见过宋楚涵,他的办公室门紧锁着,甚至于Vivian也不在。一开始我还会经常想到他,但时间一长,加之财务部的工作实在千头万绪,想起来的日子便越来越少。
    凌越也越来越殷勤,几乎每个晚上都会约我吃饭。有时我实在忙得很,他就会带着外卖和我一起在办公室吃,以至于几乎整个C&W都知道新来的财务顾问有个体贴浪漫又多金的优质男友。大家起哄打趣的时候我也没有否认。
    或许在外人看来我们之间就如同男女朋友,事实上他再也没有跟我说过半句逾矩的话,只是静静地守候。沈书豪了解之后,立即向凌越表示了无上的敬意。
    “男人从来不那么耐心,除非他太在乎你。啧啧啧,好男人啊,伊依你可要抓住!不过看这样子,凌大少真是非你不可了,乖乖从了吧,你逃不出他的五指山的。”
    谁说只有英雄才挡不住温柔剑?我又何尝不是?其实我心里也清楚得很,若是没有什么变数,我便会这么跟凌越走到了一起,结婚生子,就这么过一辈子。可当这想法得到别人的印证之时,竟平白冒出隐隐的失落感。
    在他已非良人的情况下,又有什么人会比凌越来的更好呢?
    另一方面,我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坏,这样自私的决定究竟将凌越置于何地?他原可以拥有比我更好的、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但阴暗面却唆使我将他拴住。
    何必考虑这么多,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不是么?
    我便这么煎熬着,将更多的热情投入不间断的文件和报表,因为一旦静下来,满脑子都是这五年来他对我种种的好,由此对他的歉疚更为深厚。
    有一次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他,“你不介意他的存在么?”
    听到我问这样的问题,他有些惊讶,稍稍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依依,你注定要通过一段新的感情重新开始,如果我是主角,我会很乐意。”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眼里有一直以来的笃定,以及失而复得的欣喜。
    很多日子之后,当我回忆起这一幕,有的不仅仅是感动,也在假设、若是我能读懂当时那所谓的“失而复得”,故事的尾声会不会就此改写。
    不过此时的我明白,最近的日子绝不会清静。许欣一大清早给我的电话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说实话,若不是她打电话来通知,我怕是早已忘记自己答应了校友聚会这一档子事儿。
    “聆风轩,七点准时,别忘了啊。到时候别找借口啊,你要是敢不来饶不了你!”
    听着电话那头色厉内荏的语气,我不禁莞尔,“我怎么敢啊,不然下回见到你还不把我吞了?”
    “好了,我不跟你耍贫嘴了,记得时间,到时候见。”
    我挂下电话,方才的朦胧睡意早已被这通电话驱散。好不容易等到周末,连个懒觉都睡不得,我很是无奈。
    或许凌越是对的,多多接触社会才是对付那些阴暗痛苦的正确做法。想来我在C&W忙活了两个多月,固然辛苦,日子却丰满了起来。就比如这一次的校友聚会,若是放在从前,我就算是去必然也是看在个别好友的面子上,百般不愿。而这一次接到许欣的电话,心里竟对那聚会隐隐有了些期待,同一般人那样也想知道昔日同窗如今过得如何。
    果然,人还是一种群居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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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向守时,七点钟准时到了聆风轩。到了大堂在想到许欣这马大哈竟然忘了给我房间号,拨她电话也总是正在通话中,想来是在忙着联系大家。一开始还有些着急,但想想急也无用,于是干脆坐下来寄希望于运气,但愿能在这里碰上个把迟到的。
    我不知道原来大家都那么准时,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看到半个熟悉的人影,感叹自己人品不行的同时决定打道回府。
    正要起身,目光触及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那万万不是我所期待的,甚至于是我此时想要极力躲避的。这时候我就开始嫌这大堂太过空旷,竟连一个暂时闪躲的地方都没有,瞬间手忙脚乱,脑子一团浆糊。手上的包拎着也不是,挽着也不是,顿时显得狼狈了起来。
    我不知他有没有看见我,理智告诉我要镇定。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开始,就不该再让他如此轻易地牵动情绪。何况,他原本就是拿我当做陌生人的,就算我此时和他迎面擦身而过,想来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理智的重新归位让我立刻冷静下来,但那种苦涩的心情却无可救药地开始蔓延。世上最远的距离,不过如我这般。深爱,却无法靠拢。
    离开之前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我的背瞬时僵直,再也迈不开一步。
    他竟在大堂的那一头默然望着我,然后向着我,慢慢走近。
    越来越近。
    我甚至能渐渐看到他细密的睫毛,他的身上没有沾染任何烟酒味,也没有什么古龙水的味道,还是那一股清爽的草本香气。
    我不敢动,更不敢发出什么声响,这一幕美好得像是一个梦,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戳破了,便再也没有了。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呼吸也变得轻柔而急促,只因这一切于我,太过奢侈。
    “你不上去么?”
    他的声音并不像前几回那样漠然,虽不再像少时那样宠溺轻柔,起码有了一丝温度。对于这突如其来地温和,我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同我在说话。
    “我……你也去么?”
    如果没记错,许欣可是向我保证过绝不会有宋楚涵到场的。而以他的个性,若没有邀请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难道许欣忘了?
    “前两天和许欣正好碰上,这几年一直在国外,回来聚聚也好。”
    我顿时有种被人勘破心事的感觉,眼神也不自然地别过去。
    “哦,那就一起去吧。”我努力熨平此时乱跳的心脏,跟在他身后向电梯走去。
    习惯性地去按电梯按钮,不料指尖传来微寒柔软的触感。他一直都是这样,指尖微凉,掌心却温暖。
    我立即尴尬地想要缩回手,却被他反手握住,记忆里掌心的温暖依旧。下意识地轻轻挣扎,心里却深切地希望他千万不要放开。一直低着的头现在更是不敢抬起,不敢看他的神情,生怕同希望的有所不同。
    “你和他在一起了?”语气笃定而非疑问。
    “没有!”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完全不经思考。说完才觉得自己答得实在太快,大有辩白的意味。
    他并不打算就这么相信我的话,轻轻摩挲着我中指上的铂金素戒。“是么?”
    我看着这枚戒指,心里泛起阵阵凄楚。当初我是那样欣喜地揣着第一笔工资,到珠宝店一眼就相中了这款铂金对戒,打算在那年的七夕给他一个惊喜。他不求婚难道还不准我求么?
    只是我永远也等不到那个七夕。而另一枚戒指也随着那个牢牢锁住的木箱沉入了湖底,沉入了心底。
    如今他竟以为这是我和其他人的信物?
    他的话本身就是一个绝大的讽刺,犹如一把利刃剜在我心上,疼得我无以复加。
    可我能说什么?难道我说这是我当年打算向你求婚时用的道具?
    他见我沉默便以为自己说对了,怒气一点点浮了起来,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
    “恭喜。什么时候送请柬别忘了送我一份。”
    我原本就心酸委屈,一听他这刻薄话,又想到酒会上搭在他臂上那双纤纤玉手上的硕大钻戒,越发委屈了起来,于是开始赌气。
    “我想还轮不到我送请柬吧,宋先生想必比我更快。”
    他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僵,原本还勉强挂着的笑意转眼无影无踪,说话的时候几乎咬牙切齿。
    “那我是该叫你伊小姐么?”
    我不知他在生什么气,一开始便是他这么叫我的不是么?是他将我推离,硬生生地将我划出他的圈子的么?原本的酸涩委屈顿时成了满腔的火气,一切都是他希望的,而我也尽可能配合了,他还想要我怎样?
    “是啊,这样很合适。”
    话音刚落,电梯门开了,满满一厢的人蜂拥着出来。他一把拉过我,轻轻将我环住。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也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以前每次在人多的场合他都会这样将我轻轻拥住,我便趁机贴在他胸口偷听他的心跳。当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再次上演,我习惯性地配合,乖乖待在他为我划定的那一方土地,仿佛那就是我整个的世界。
    人流渐渐消散,他并没有放开我,转而搂着我的腰进了电梯,一切都这么自然,因为我们曾经重复了无数次。
    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许是类似重温的靠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不想打破这样美丽的场景,而是选择默契地完成这一切,尽管在过去这无比平常。
    什么时候,连些微的靠近都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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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轻微的恐高症,平常坐电梯时的失重感令我有些晕眩,何况是聆风轩号称能一览整个市中心风光的高层观光梯?当然我没有傻到想要一级级走到49层的顶楼,因此每次来也是坐电梯,但总是紧张得不得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正上方的鲜红数字,丝毫不敢看那些所谓的美好夜景。
    然而不巧的是,大约是被宋楚涵分了心,进电梯后竟忘了站定靠门的位置,而是被挤到了透明的玻璃墙边。未等我反应过来,熟悉的失重感已然袭来。
    我努力平视,腿却还是发软,自尊不容我在此刻失态。随着观光梯越升越高,晕眩感也愈发明显,我从未像此刻如此怨恨自己有这样一个痛脚。
    不出意料,他紧紧握住了我汗津津的手掌,十指相扣。有时女人的心思真是善变。上一刻我还沉浸于他给的拥抱,为此着迷不已,这一刻却陡然想起那个女人定也这样享受他的拥抱和温度,较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失重感经常会给人情绪激动的错觉,现在的我便是如此。
    我从来都是小气的,甚至无法忍受他分给别人一个眼神。一想到如今那个优雅的女人不但可以享受,还很名正言顺,更加气闷郁结。
    这一分来钟固然缓慢而煎熬,但总有个头。电梯门一开,我的坏情绪也达到了顶峰,胆子大到立即甩开他的手大步走开。
    “你这是干什么?”他人高腿长,走得自然快得多,轻而易举便赶超我甚至堵住了我的去路。
    “不干什么。”我停下脚步,语气淡薄。
    他一把将我拽住,直勾勾地盯着我,言语间夹了些许怒意。
    “说清楚再走。”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既然人前我们是不认识的,把戏做足了吧。”
    或许是刚才坐电梯晕眩的后遗症,我看着他的脸色变得阴郁,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松开手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包厢。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逃兵,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害怕失而复得后再次失去,便只好将恐惧化作表面的嚣张跋扈,用来掩盖内心深深地恐惧。方才的一切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五年的空白时光不过是我一人的臆想。但那个女人的样子此刻在我的脑海里也无比清晰,不断提醒着我这无疑饮鸩止渴。
    算了吧,算了吧,我咬牙在心里默念,眼看着他走进了包厢,融入了人群之中,冰冷酸涩的液体一滴滴地划下。算起来这还是他回来后第一次为他掉眼泪呢,我颇为自嘲地扬了扬唇角。
    走出旋转门的那一刹那,夜风吹得浑身一激灵,这才意识到原来夏天早就过去了。只有我在度过了长时间的高温以后,傻傻地以为这夏日永不会过去。
    是啊,一切都会过去,不论曾有多么漫长的时光,一切都会褪色。我们再不是当初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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