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70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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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先是太后突然下旨赐赏府夫人家的侄女,据闻赏赐的队伍令人侧目,足足在宫里闹了半个时辰,太后为表郑重还让丁香嬷嬷随行护送。其次是郦嫔因为被收回晋位圣旨的那件事在勤政殿外哭诉未果,又到太后的寿安宫前请罪,却被太后宫里的奴才乱棍打走。如今这件事阖宫没有不知道的,已经成了众人的笑柄。
    因为睡得不好,早起只觉得脑仁一阵阵的涨疼。想来明日就是殿选之期,就没有多少胃口,早膳只吃了两口红豆枣糕就到西暖阁的窗下看书去了。丹儿跟玉漱则忙里忙外的打点出宫所需的行装,人声嘈杂也看不进书只呆呆的看着窗外愈加浓郁的秋色。
    南平朝选秀历来都只在官家小姐中拣选,今年皇上特地下了恩旨准许平民女子一同参选,虽有言官上奏劝诫皇上不要纵情声色,皇上置若罔闻,太后也意外的默认了皇上的做法,言官才就此作罢。
    进入殿选的闺秀,如无恩旨按律需要借住在亲贵大臣家中,待殿选后中选的闺秀会继续借住在亲贵家中等待颁旨定位份及入宫佳期,其间宫里会派遣有资历的教习姑姑上门教授宫中的礼仪及需要注意的事项。进入殿选却未中选的闺秀亦不能回去本家而是会被安排到长局成为最低等的宫女。
    一切准备停当,打算更衣去寿安宫向太后辞行,外头就传话进来丁香嬷嬷来了。我思索着太后这个时辰让丁香嬷嬷来做什么,丹儿已经将丁香嬷嬷引进了屋。
    我含笑的迎了上去,“嬷嬷来得正好,小厨房刚做了一些点心,小女还想着给嬷嬷送去,不想嬷嬷就来了。”
    我示意让玉漱去取点心却被丁香嬷嬷拦了下来,“不敢当,不敢当,奴婢是来送东西给姑娘的,送到了还要回去给太后回话。”话音一落,嬷嬷身后的三个内侍就捧了三个大礼物盒进来,丁香嬷嬷引着我打开其中一个盒子,笑道:“这里面装的是太后年轻时用过的首饰,一些是太后的珍藏和嫁妆,一些是先帝赐给太后的。皇上大婚太后都没有把这些东西赏给皇后,足见太后多疼爱姑娘你。”又指着另外两盒,“这一盒是太后连夜命司制房赶制的衣衫配饰,太后听闻太史令家中还有一位小姐要入宫待选另外一盒是赐个她的,想劳烦小姐一并带去。太后还说了,姑娘准备好了就可以自行出宫不用到寿安宫费心再跑一趟。”
    我满目含笑的施礼谢恩,请丁香嬷嬷坐下喝杯茶再走,嬷嬷推脱说还有要事要办就匆匆的走了。
    送走了丁香嬷嬷,丹儿就扶着我回西暖阁书案前坐下,玉漱则招呼外头的内侍将刚送来的三个礼盒安排到出宫的行李中。我右手执书左手食指不紧不慢的扣在大理石的案面上发出清脆的节奏,“丹儿,你猜太后这是要做什么?”
    “这……”丹儿面有微色,似乎欲言又止。
    “无妨,有什么就说吧,这会其他人都在外面,又有玉漱看着短时间内没人会进来。”
    丹儿沉吟片刻,缓缓道,“奴婢觉得太过了,太后若真要赏府夫人的侄女,大可选在白天正大光明的赐赏,要表示关爱之情赏赐丰厚一些也无可厚非,而不是夜深人静之时搅得阖宫不宁引得后宫猜测。小姐可知丁香嬷嬷送赏的时候走的是哪里么?是丹凤门,而且还是从正门送出皇宫的。”
    “丹凤门?那不是皇后大婚时才能走的地方吗?”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似已猜到十之八九。“这样兴师动众,太后这是刻意做给后宫其他人看的。”
    丹儿默许的点点头,又道,“而且,郦嫔昨日刚刚告诉小姐她要晋封的消息,转眼太后就立刻让皇上收回晋位的圣旨,之后还给了她那么大的羞辱,先下又重赏小姐只怕这时候她已经认定是小姐在从中挑唆,郦嫔是玉妃身边的人,玉妃又手握协力六宫之权,奴婢只怕将来玉妃会视小姐为敌。”
    “太后这是要我谨记她对我的恩宠,不要妄图心存异心。玉妃原本对我在宫里的身份就颇有微词如今又得罪了她,他日入宫我想要立足就只能紧紧依靠太后和宸妃,更何况我父亲……”我深深的吸了一口起,饮恨叹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太后、宸妃还有玉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自打我十岁那年被太后接入宫抚养,名为体恤我是皇族血脉不忍我孤苦在外,实则只是将我视作一枚棋子。我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只因为李家还有活着的人,为了这些人我必须依靠太后,我痛恨权利夺走了我美好的一切,但只有牢牢抓住了权利我才有力量保护自己跟活着的人。
    无意间扫过书案上摆放的铜镜,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子,自嘲得勾起唇角,这样的我跟那些久处深宫的妇人有什么区别,谋算人心,时时刻刻都活在算计里,哪里还是一个十六岁的样子。十六岁呵,寻常的女子在这个年纪正是承欢膝下,幻想着将来许一位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为他生儿育女平淡一生,这个梦绚丽而嫣然,虽虚无缥缈却也能带来一丝喜悦。予我,这个梦永远都没有再实现的那刻,想到这不禁抚上左手腕带着的红豆手钏。
    少时,丹儿和玉漱扶着我坐上马车离宫,她二人分坐在我的左右。刚一坐定我就让玉漱从行李里寻出前些年太后私下赏给我的一对翡翠玉镯。因为是太后私下赏的东西,我从未佩戴过只叫玉漱好生收着。
    玉漱手脚麻利寻到镯子递到我手中,疑惑的看着我,“这镯子小姐不是都一直收着吗?这会出宫了寻它出来做什么?”
    我拿镯子对光照了照,颜色通透翠绿,成色也足,光照之下似有水在里面流动是难得的好翡翠。我转手交到邻旁的丹儿手中,“准备个精致一点的盒子把这个镯子包起来,送给太史令夫人的东西不能太寒酸,我也学学太后先礼于人。”
    丹儿点了点头小心的用红布将手镯包了起来,玉漱撅着嘴巴嘟囔道,“小姐就算要送礼干嘛送这么好的东西,白白可惜了这镯子。”
    “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礼数周全些不是坏处,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到太史令大人的时候。”
    玉漱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再追问。
    一行人到达太史令府时已近中午,马车稳稳得停在府门前,玉漱掀开车帘,丹儿小心的扶着我下车。门前有一位约十几岁年纪的婢子看见我们就微笑得迎了上来,福了一福,“姑娘可算来了,奴婢是太史令夫人的侍婢,叫奴婢素娴就可。夫人正在堂上等您呢,快请进吧。”
    我随着这个婢子进入太史令府,丹儿与玉漱紧随在后,手里分别捧着太后赏赐礼盒以及我给太史令夫人准备的见面礼。
    太史令位居朝中正二品的要职,又掌管京畿防卫手握兵权,不可谓位高权重。然而一路行来府中的陈设装饰都十分简朴,就连府中的仆人装扮也十分的朴素。素娴谦和的说这是因为他们家老爷不喜奢华的缘故,也时常告诫他们在外要处世低调不可张扬跋扈。还跟我讲到,夫人也是一位很温和之人,极好说话让我勿需太过紧张。
    太史令府的正堂,远远就看见正堂上悬着一幅匾额“厚德载物”是先帝亲手所书。下陈乌梨木雕花嵌寿字屏风,屏风前翘尾高几上陈设着香炉、花瓶、嵌青玉银杏木座屏。太史令夫人正坐在屏风下的花梨木交椅中对身旁的仆人交代着什么。
    看我进来太史令夫人只是微笑的让素娴扶着我坐下,询问我一路是否顺利云云,我起身见礼夫人连连摆手,说在府里就不必如此见外,跟家里一样随意就好。夫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只挽了一个很寻常的发髻,发饰只是简单的点缀了一些通草绒花及一支羊脂玉雕刻浮花的长簪,莲青色绣榴花的缎袍也是泛着旧色,想来这件衣服夫人已经是穿着多年。
    寒暄一阵后,我让丹儿把礼盒送了上来,笑道,“这是太后赏给姐姐的,请夫人过目。”说着,我看了丹儿一眼,丹儿会意的将礼盒打开交给夫人身旁的婢子手中,夫人看着满目玲琅的首饰又惊又喜。
    “小女出来的急也未好好的准备见面礼赠与夫人,这对翡翠玉镯还请夫人笑纳。”丹儿按我的意思又将一个金线锦盒送到了夫人手中,玉漱捧着一只千年山参上前与丹儿并列站在一起,夫人急忙推辞万万不敢接受。我含笑道,“久闻太后提及夫人你温恭谦惠气质高洁,就正如这翡翠一般,小女想着只有夫人才能佩戴这样的饰物,这也是小女的一点心意希望夫人不要推辞。”
    夫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丹儿送上的翡翠手镯,犹豫一阵后勉强收下了。
    随后我被安排在府里东南角的一个小院子里住下,还遣了素娴过来照顾我的起居,虽然我推辞道有丹儿跟玉漱照顾即可,夫人仍一力坚持我也就只有答应下了。屋子的布置十分雅致,除了一些家常的家具外,让我喜欢的还是装饰在屋里的两盆兰花,询问素娴得知这兰花名为“素心”是他家小姐亲手栽种的。
    我轻轻抚着散发幽微香气的花朵,形如蝴蝶展翅欲飞,花瓣纯白没有一丝杂色似美玉天成,果然不负“素心”这名字。都说物如其人,此刻我对这位太史令家的小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才能栽种出如此的仙品。
    当我提出要拜会他家小姐时,素娴却面露难色,她为难的说道,“小姐平日里除了夫人跟老爷,外人都是一律不见的,姑娘的好意恐怕只能心领了。”
    我会意的颌首,赏了素娴一锭银子请她代为转达我的敬意,素娴含笑将银子揣入怀中转身离开。
    那一日夜深,我和丹儿坐在灯下,一人执了一只袖子缝一件过冬需要的棉袄,边关苦寒冬日也来得特别早,只想着能尽早缝补好托人送到父亲手里。玉漱忙前忙后一天倦极了,伏在桌边打着盹,呼吸沉重,丹儿想叫醒她被我制止了下来。我轻轻起身到衣架上取来一件蒲桃锦的披风予她披上,丹儿微微皱眉的摇头,我只含笑的拿起针线坐回原来的位置。
    夜很静,静得连窗外的虫鸣都格外响亮,月华漫过窗棱洒入室内,桌上的红烛从烛芯里一连爆出好几朵火花,丹儿看了看烛火打趣的笑道:“小时候听宫里的姑姑说,烛花爆好运到,看来这烛火是在提前给小姐道喜,明天的殿选一定顺利。”
    我嘴角含了笑却并非想的是丹儿所说的,而是心思神游飘到了远方的某处。
    这时一曲款款的琴声随着晚风飘入了进来,我仔细凝听着这似水般的琴音,时而缠绵时而悲切,时而似泉水叮咛,时而又如潺潺的流水,有如看到深山峡谷之中的一株绝世的兰花,静默淡雅不与争芬,静静的开放在遥远的彼方。
    “好美的琴声。”我不由得赞叹道。
    “只是……可惜了这样的琴声,”丹儿没有停下手里的针,只是低低的说着,“后宫那样的地方能有几个人真能做到淡泊不争。”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次日卯时就起了床,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丹儿和玉漱手脚麻利的为我上好脂粉,穿戴衣饰。今天自有人会出尽风采,所以不必在衣饰上刻意出挑,打扮中规中矩即可。玉漱还不忘提醒我带上杨掌制赠予的香囊,顺带询问我能不能答应让她外出逛逛的事。我想了想,殿选是不能带婢女进宫的,若是将她们两个人留在太史令的府上也不好,细想之下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出府时是素娴来送的,而他家小姐已经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府。我笑而不语,在内侍的搀扶下坐进了青幔围轿中被抬往宫里。
    按着以往的规矩殿选被定在了凤鸾殿,皇后的寝宫正殿。然在殿选开始之前候选的闺秀们被统一安排在储秀宫中等候点选。我到达储秀宫时已经有数位闺秀在此等候了,一壁的宫人也忙碌的进进出出。在宫门前等候许久才有略微上了年纪老宫人领着我领取了身份铭牌,并嘱咐我殿选开始之前务必将铭牌挂在胸前,随后将我带到了一个偏殿中让我在此稍作歇息等候吉时。
    刚饮过宫女送来的清茶,外面就突然热闹了起来,殿里等待殿选的闺秀们都好奇的看向外面,我心里暗忖好戏要上演了,于是跟随人群走到了偏殿外的廊下。
    只见一位少女在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如群星捧月般迎进了储秀宫。双环望仙髻上珠翠繁复环绕,一只硕大的累丝嵌七宝金凤簪于鬓中。上着双丝瑞草绫鸾衣,下衬缎地绣花百蝶裙,眉眼娇俏,体态婀娜,眉目间隐隐的有一丝倨傲不可一世的神采。
    “哎,你们说这是谁啊,这么大的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宫的娘娘来了呢。”
    “你这都不知道,她就是太常的独生女,府夫人的亲侄女尹怡春,我听我娘说前天太后还重赏了她。”
    “没错,没错,我家离左丞相府就隔着一条街,那天晚上整条街都没一个人能睡着,光赏赐的东西都有十几箱,还是太后的近身侍婢丁香嬷嬷亲自送来的。”
    “这也难怪太后这么看重她了,我听我娘说,府夫人本来有个女儿,结果进宫那天突然死了,太后为了权宜才选了宸妃入宫,要不然宸妃那样庶出的身份怎么能位临四妃之首。”
    “不过她也就只能做到妃子这个位置了,南平朝从来就没有庶出女儿当皇后的例子。”
    我假装咳了几下,在议论的几位闺秀才意识到再聊下去恐怕会犯大忌,立刻就噤声悻悻的走开了。
    身后的闺秀散得七七八八,我也打算转身回到偏殿,婉转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李姒啊。”尹宜春面带骄色的向我走来,用轻蔑的眼神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姐姐佛寺待得不好么,为什么偏偏要来趟这浑水呢,青灯黄卷不更合适你丧家之犬的身份吗?”
    我不愠不恼,保持得体的微笑,微微福了福,“尹妹妹许久不见,容姿更加出众了。原本我也有意长待佛寺为太后祈福,这可惜太后执意接我回宫,我们这些做臣女的也只能顺从太后的意思了不是。”
    尹怡春冷笑,越发走进了一步,在我耳畔低低地说道,“你不要自持是太后抚养的身份,论亲疏你不过是太后身边养的一条狗,他日同朝为嫔为妃我真替你担心,听说无梁殿里的老鼠都会吃人。”
    “谢谢妹妹提点。”我只含笑答道,旋即欲返回偏殿。
    “临安王今天将迎娶太宰令家的三小姐,我爹已经登门恭贺去了。”尹怡春不紧不慢的道来,声音轻绵却如寒针直入心脏,“这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李姐姐你说呢?”
    我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回过身来,一如往常般微微笑道,“的确如此,不若太后又怎么会特赐恩旨,还让宸妃娘娘做主婚人。”
    “宸妃?”尹怡春露出不屑的样子,哼道,“微贱的出身,不是运气好能有现在的地位?她应该知足,庶出的女儿还想妄图当皇后么。”
    “妹妹应该忘了,皇上已经在七年前册立皇后。”我睨了她一眼,一双杏眼秋波宛转,似水盈盈。
    “姐姐应该比我更明白这皇后在宫里是什么地位。”尹怡春的话虽轻,却一语道破,“时辰快到了,妹妹就先不陪姐姐你聊了。”
    尹怡春走后,我没有回到偏殿里,身体突然变得似千斤重,脚步缓缓的挪动着,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
    终在一株合欢树前停下了脚步,深秋合欢已落尽,之余一树郁郁葱葱。微风拂过一片新叶无声无息的落在我的右肩上,我将叶子置于掌心双手合十默念道。神明在上,小女李姒无才无德,不敢有其他奢求,只求家父身体安康一家人早日团聚,临安王……年年如意,岁岁合欢,与王妃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殿选的吉时已到,我和其他闺秀在数名内侍的带领下到达了凤鸾殿前的空地上,正殿前的三层玉阶上,帝后正端坐于宝座之内,等候一众殿选的闺秀跪拜如仪。
    “光禄卿聂义之女聂春霖,年十五。”
    “卫尉侯沈明崇之女沈娴,年十四。”
    “宗正卿陈茂同之女陈云燕,年十七。”
    被叫到名字的闺秀在内侍的带领下走上玉阶,整衣肃容的在第二阶与第三阶交接的平台上接受皇帝的点选。赐玉牌为留用,赐花则意在落选。
    我悄悄的抬头望向玉阶之上头戴赤金冠冕,身着明黄服饰的那个人。他就是南平朝第十代君主刘墨渊,十二旒玉珠垂在面前挡住了龙颜,虽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总觉的似曾相识。下一刻我突然发现皇上的目光好像也在看自己这边,立马慌张地下了头。
    人群突然纷纷跪倒,我不明何故也只能随众人跪拜在地。我低着头,眼前三尺见方的汉白玉砖雕琢满目的龙纹图案,拼贴无缝龙纹栩栩如生。我好奇地瞥一眼旁边才发现一抹明黄就停在自己的身旁。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他温和地道。
    我直起身却仍旧低着头,小心的回答道,“民女李姒,参见皇上。”
    皇上听后即刻笑道,“起初朕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你这个刁蛮丫头。”接着一旁的内侍独独将我扶了起来,见我眼圈微红,他语气关切地道,“你眼圈红红的刚刚哭过?”
    我低着头辩解道,“不是,不是,回皇上适才有沙子进入了民女的眼睛里,所以才……”
    “呵呵……”凤鸾殿前的广场空旷,让皇帝的笑声变得明亮,还带着点点回音,“你还是老样子,记得第一次见你也是这样,明明是迷路了在御花园哭鼻子,却嘴硬说是沙子进了眼睛。莫非今日也迷路了?”
    我被这样一说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下颌都抵到了胸膛。
    皇上牵着我的手,将两颗糖莲子放到了我的掌心,他温和的声音富有磁性,“当日你送朕糖莲子,今后朕将许你更好的。”
    突如其来的这一些,让我心中迷乱。他执着我的手还不曾放开,那明黄的颜色亦迷乱了我的眼,他看着我,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微微上扬。我也同样的看着他,对视良久,只感觉脸上滚烫,好似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
    身旁的内侍监总管高声唱道,“民女李姒,年十六,留牌子。”于此同时一枚雕刻了鸳鸯的玉牌由一位内侍送到我的眼前。
    皇帝转身返回御座,我接过玉牌盈盈拜倒叩谢皇恩,“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去的时候晚霞已经染红了天际,丹儿和玉漱已经在宫门外等候。我深感意外,丹儿欣喜的替我披好披风,连连道着恭喜。玉漱却非常紧张,不住的看着周围,碍于一旁人多眼杂欲言又止。我原本想就地问怎么回事,可是宫门前的确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于是就忍着打算回到太史令府再说。
    还没到太史令府,在街头就远远的听到鼓乐声和鞭炮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我被扶小心的下车,只见太史令大人携夫人及全家老幼齐齐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喊道,“臣太史令张勉连同家眷参见小主。”
    我伸手虚扶了一把太史令张大人,淡淡地笑道,“大人不必如此多礼,还要恭喜大人,不知姐姐回来了没有。”
    “多谢小主关心,小女还未到家。”张勉恭谨地退到一旁,“小主今日劳累了,请先回屋歇息吧。”
    我微微颌首,在丹儿和玉漱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住的小院子里。
    丹儿为我卸去衣饰换上了一身长服,玉漱端来一盆热水,将毛巾在热水里浸软拧干。见屋里没有旁得人了,转首问道,“玉漱,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噗通”一声玉漱手中的毛巾摔落入盆中,飞溅起不小的水花,神色紧张的回道,“是这样的,早上小姐进宫后,奴婢在街上看到了穿着喜服,策马向皇宫奔去的临安王爷。奴婢担心所以才拉着丹儿姐姐在宫门外等消息。”
    “哦”我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如玉漱所说,临安王应该在进宫前就被人阻拦了下来,虽然不知道是谁,却做了一件对我而言的好事。
    丹儿和玉漱退下后,我吹熄了蜡烛,心里沉沉的,没有睡意,辗转反侧直到天色见明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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