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寺就是那天早上到过的寺庙。
    崔末手搭凉棚细细端详，不禁赞叹：夜看山寺更雄奇……
    “别呆站着望天，当心被馅儿饼砸死。”何之白叹道。
    崔末回头看看：“师父，都两个时辰了，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
    何之白头也不抬：“好好望风，有人来了你得顶上。”
    崔末小声哀嚎：“师父，后半夜了啊，这边又没有茅厕，连起夜的都不会打这儿过……”
    何之白回道：“未必，观景的，伤情的，抒怀的，拜月神教的……都爱这调调……”
    崔末“呃”了一声，一张玉盘样的娃娃脸扭成了苦瓜。
    何之白哧笑：“好吧，准你过来观摩。”
    崔末压低声音嗷嗷欢呼，猫着腰飞扑过来。
    两只烁烁放光的眼睛转瞬到了近前，何之白骇的下意识一跳：“为师收回刚才的话，你还是离我远点……”
    “别啊师父，”崔末迅速攒出两汪眼泪，“我这是旺盛的求知欲啊……”
    何之白勾勾唇角：“懒得理你，要看就认真看，我接茬干活了。”
    认真起来可就没什么话好说了，崔末安静的看师父物我两忘的工作。
    这回何之白没带铁箱，只是揣着一束长短不一的骨针，此时正进行到地面，崔末看着他用骨针挨个敲击地砖，有些地方更是细细丈量，偶尔还会把骨针插进砖缝，取出点泥土，分别包好。想来整座大殿，从佛像到柱子，从香案到蒲团，每一处他都这样一一滤过，崔末挠头，难怪整耗了两个时辰。
    看似终于停止，崔末试探着问：“完工了么师父？”何之白站直，活动下身体，说：“去偏殿。”
    ……
    就这样又是两个时辰，等二人离开寺庙，夜行衣已快要不合时宜。
    ……
    回客栈小睡后，崔末拿着师父开的单子出门采购，买来一堆不同材质的木料油脂丝线跟几包草药火硝，随后二人一起吃过午饭，何之白正式开工。
    崔末本来提了好大的劲头指望能看到什么巧夺天工的机括，结果却大失所望，何之白只是把木料截成粗细长短不同的细小木棒，并在每根木棒的不同位置或打孔或开槽，之后分别在不同的油脂中浸泡，丝线更是整团整团的丢入油脂。见崔末闲着，何之白把泡着丝线的盆子塞给他并交待说：“寻几个线板，把泡透的丝线缠好。”崔末应声而去，等两手油汪汪的回来，何之白已把火硝粉跟草药末调配好了。
    接下来两天，就是等这些浸透油的物事们风干。第三天夜半，何之白收拾好东西，拎着铁箱带着崔末再次潜入玉泉寺。
    月色大好，直照向起明发亮的地砖，雪白的月光被反射进绘着莲花的藻井再四散倾洒下来，整座大殿便都有了微光。何之白没让崔末望风，于是紧跟着师父的崔末不一会儿就看出了点门道来……这……真是太神奇了……。
    何之白用锥子在香案上钻出一个几乎看不到的小洞，又用剔刀在香案下开出细槽，一路引着丝线穿过小洞卡进细槽沿着桌腿向下钻进地砖打了几个回旋攀着柱子直到了房梁上。之后骑在梁上的何之白掏出那群木棒当中的几根，三两下拼出一个细小的机关，再把丝线绕进里面扯紧，又用铁钉把机关固定在隐蔽处……这样一路盘盘绕绕，或架机括或填火药，连偏殿都没放过，直到药粉木棒告罄丝线还剩丈余，何之白拍拍手，轻快地说：“完工。”
    “师父您太厉害了！”崔末由衷赞道。何之白笑笑：“我毕竟还用了五根钉子，如果是我哥哥，大约一根都用不到。”说着便掏出一盒泥浆与一盒药膏走近丝线，开始从起点顺着丝线细细涂抹药膏。崔末本想问问师父的哥哥到底是何许神人，但这没有味道的药膏反引走了他的注意：“师父这药膏做什么用？”何之白答道：“别看它没气味，小到虫蚁大到猫狗，都怕它的。”崔末“哦”了一声接着问：“那这泥巴呢？”何之白正巧用手指沾了点泥浆抿在丝线上，闻言一笑：“这个用来在某个点控制燃烧的推进速度。”崔末啧啧称奇，末了感慨道：“师父，我开始期待这场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