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江湖  4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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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散玉关出来,往名医山庄去,若是不急不缓的靠马车大概不到十日的功夫就可以到,如果快马加鞭估计不出三四日即可到。
    渫思言不急,赤非殇不急,墨夷也不急,于是三人坐马车从大道走,不急不缓。
    散玉关地处西北,而名医山庄则位于中东地区,途径三省十三郡。
    这一日,阳光极好,三人恰逢路过素有月光之城之称的宜城,抱着看看风景的心态,渫思言与赤非殇一拍即合,也不管墨夷是否同意,马车直接驶进了城内。
    宜城自古便是许多江湖大家的本家所在之地,江湖世家,看中的是功夫高低人品高下。赤非殇与墨夷均是近几年江湖中崭露头角颇受敬仰的少年新秀,声名在外。
    刚一进城,作为宜城最大的江湖世家靳家就派人拦住了三人的马车,委婉的表达了靳家主人的邀请之意。七国战乱时,江湖大家皆参与其中,七年战乱之间,不知多少世家大族灰飞烟灭。靳家亦是桓朝建立后江湖之上后起之秀。
    靳家最出名的是一样兵器,叫和弓弩,此弩小巧精细,十分适合女子防身所用,江湖上许多女子为求此弩,一掷千金,只因这和弓弩虽然看着小巧,然而做工精细不说,同时威力巨大,对敌时,出其不意必然一招制敌。
    赤非殇作为名医山庄的七少爷,自然不会负了长辈的好意,施施然同意前去靳府待上几日再赶回名医山庄。
    几人随着靳府的管家前往靳家,路上闲聊,这才知道原来靳府当家的一直就是老家主的儿子靳沂南,而老家主还有一个十分喜爱的女儿靳惠南,这靳惠南数日前突然得了急病,全身上下腐烂溃败,找了很多的大夫都不能治,靳沂南已经到处寻找江湖上的名医前来医治。而赤非殇作为名医山庄的人,他们认为定是通晓医术的,所以一得知赤非殇来到月城,不管如何,先将人请来再谈。
    赤非殇听完后,一脸镇定从容的信誓旦旦称自己定当尽力。看得渫思言津津有味,不知那靳家家主如果知道赤非殇半点医术不通是个什么表情。
    到了靳府,那管家“啊”的一声道:“那个,其实府中还请了另几位名医,三位可要先见见?”
    那管家一脸的懊悔,似乎自己是真的忘了这一回事。墨夷先行拒绝:“若是要见,就非殇和思言去见好了,墨夷重伤在身,想先歇息,不知先生可否安排?”
    那管家上上下下看了墨夷一遍,点头应允道:“那我这就安排人带墨公子去,还请赤公子和这位姑娘稍等片刻。”
    等到管家安排好领着两人前去前堂见靳家家主以及几位传说中的名医时,已经到了午饭的时辰,赤非殇和渫思言先见到的是靳沂南,传说靳家家主年过四旬,方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幼请的名师教授武艺诗书,如今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就已经颇显气势了。
    两人才一进屋,主座上靳沂南起身上前拱手行礼道:“赤公子,渫姑娘,沂南有礼了,麻烦二位来我靳府实在抱歉,请。”此人一身宝石蓝色丝绸锦衣,玉冠束发,仪表堂堂,自有一番君子风范,说话时声音饱满,洪亮悦耳,抬手间气度尽显。
    此处早已摆好了桌椅,除主位上靳沂南外,席间还坐着三男一女。女子白衣劲装,面若桃花,看到渫思言后,惊喜之色溢于言表,飞快的笑眯眯的眨了眨一双桃花眼。渫思言也是看到了这白衣少女,瞳孔一阵收缩,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那少女身边坐着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青年,此人布衣灰衫,衣服上有许多补过的痕迹,然而看着干净至极,像是个落魄的士子。举手投足见温文尔雅,更盛旁人。
    另一桌坐着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男子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伯,真是奇怪的组合,渫思言暗自叹气。赤非殇已经和靳沂南寒暄了一阵,渫思言也只好上前装模作样的一番久仰久仰的见过。
    主客见过,靳沂南依次介绍席间之人。先是那老者,靳沂南右手虚抬:“这位是闻人贺老前辈。”
    闻人贺起身,抱了抱拳,赤非殇一脉从容:“原来是闻人前辈,赤非殇久仰前辈大名,今日有幸相见,实乃非殇之幸。”
    原来这闻人贺乃是前朝宫中御医,在前朝极负盛誉,医术高超,七国战乱时,燕朝一脉只剩怡亲王刘鄞一人,霜雪国卫国联姻后,刘鄞不知何故失踪,燕朝衰微,自此前朝之人全数散尽。桓朝立国后,这闻人贺行走江湖,救伤扶弱,十数年来,荣誉更极。
    靳沂南接着指了指那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这位是皇甫炎前辈。”
    赤非殇上来照搬台词:“久仰皇甫前辈之名,非殇有礼了。”
    那皇甫炎之所以出名乃是因为八年前江湖上一场空前的大战后,数十门江湖中人皆中了一种奇怪的毒,此毒无名,凭空出现,中毒者全身肿痛七日七窍流血而死。皇甫炎一人研制出了解药,此后扬名江湖。
    “至于这位嘛。”靳沂南指着那灰衣的青年,笑道:“就不用我介绍了,你们二位应该很是相熟才对,对吧,易玉子易兄弟。”
    渫思言听到易玉子这个名字时,突然有一种世界很扭曲的错觉,易玉子,易玉子,她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说不定是假的呢…
    赤非殇看着那易玉子,一脸的无奈:“易兄。”
    那易玉子颇有些唯唯诺诺的傻笑道:“非殇。”
    唉,渫思言原本觉得这人看着温润如玉的,比玉九墨夷还典雅温润,怎么说起话来愣生生的就感觉他想跑呢?谁料,渫思言如是想,那易玉子真的起身两手抱在一起向后退了两步,惊得渫思言目瞪口呆,难道赤非殇是怪物,她没看出来?
    然而在场诸人好像都已经习惯了一样,只有赤非殇很是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不能跟我说话时不往后推吗?”
    那眼神,那语调,渫思言陡然觉得世界凌乱了,赤非殇怎么跟训儿子一样的表情?
    那易玉子又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退到了屋内的柱子上了:“恩恩,我以后一定不退。”
    他旁边的白衣女子再忍不住上前道:“你不能不逼他吗?”言谈间活脱脱像是母鸡护着小鸡…这回换赤非殇目瞪口呆,看向靳沂南:“这位是…”
    靳沂南有些尴尬的才要开口,就听渫思言上前一步哭笑不得道:“十玥,休得胡闹。”
    那被称作十玥的女子眼睛一瞪:“我哪里胡闹了,是他先对我们家玉玉无礼的!”
    渫思言先是被玉玉给雷得天外飞神,旋即皱眉喝道:“什么叫你们家?凤十玥你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赤非殇和渫思言一路走了数日,从未见她发过脾气,一时间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渫思言。那凤十玥反应极快:“怎么了嘛?就许你跟着男人乱跑,还不许我喜欢人啦?”
    这下子,一屋子的人都木了,渫思言一口气差点憋住:“凤十玥!你乱说什么。”言罢上前就要抓人。凤十玥反应极快,一个飘香踏玉步,闪到了易玉子身后,伸着脑袋道:“本来就是,你和玉九师兄分开的事我都知道,不过这位赤非殇公子也不比玉九师兄差,你有什么不能说的。”
    一刹那间,渫思言的目光冷到极致,神色肃冷的上前,众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有那易玉子反应极快的挡在凤十玥身前,抬手躬身一揖到底,快速的道:“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咱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生气,生气容易老的,容易长皱纹的,真的,真的,姑娘…”
    赤非殇也是反应极快的拽住渫思言:“思言,这是靳府,别闹大了事情。”
    渫思言身子一震,赤非殇被她内息气旋震得后退两步,惊讶不已。众人不知内情,又不认得这位姑娘究竟是谁,无从劝起,只好一个个运转真气准备救人。
    渫思言上前,抓起易玉子的衣领,冷冷的道:“靠一边去。”手上用劲,易玉子被推的一个踉跄,被靳沂南扶住。渫思言看着凤十玥,凤十玥忍不住道:“师姐…”
    渫思言的目光冷冰冰的渗人,语气已经是怒极:“我和他玉九早已毫无关系,再在我面前提起他,别怪我不顾念师姐妹情分。”言罢,竟是不顾在场诸人转身快速离去。
    渫思言前脚迈出房门,后脚凤十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师姐…”
    靳沂南有些莫名其妙:“那个,玉九是谁?这位姑娘这是要去哪啊?我派人去追好了,几位先请自行用餐,沂南这就去安排。”
    说着,急忙上外安排人手去找人了。留下屋内哭的稀里哗啦的凤十玥,不停的劝着别哭的易玉子,满脸茫然又有些恍然的赤非殇,以及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皇甫炎和一脸高深莫测的闻人贺。
    好不容易凤十玥不哭了,赤非殇看着用袖口给凤十玥擦脸的易玉子,易玉子点头接着擦,擦完了,这才问道:“十玥,这位被你气走的可就是你平日总说的那位极其优秀的和你很合得来要找的那位师姐?”
    凤十玥抽了抽鼻子,点头:“嗯。”
    易玉子回身朝着赤非殇使眼色,赤非殇上前,易玉子接着问:“那你干嘛把人家气走了呢?”凤十玥一听这话,神色一滞,泪水稀里哗啦的就又落了下来:“我、我、我不知道啊!师姐和玉九师兄自幼定亲,我没出门前,有一次恰好听到师伯和师叔谈论师姐和玉九师兄没有在一起,而是分开各自行走江湖,他们从小感情就极好,我以为只是打赌或者什么的,就开个玩笑嘛!我哪知道她发那么大脾气。她平时从不发脾气的,她从不生气的。我、我不知道…。”
    凤十玥一抽一抽的,看得两人极是不忍。那皇甫炎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你们到底出自哪个帮派啊?你回去问问师门长辈怎么回事不就完了吗?”
    凤十玥还是一抽一抽的:“师门规矩,不能回去…师门规矩,不能说我哪派的…”
    皇甫炎被堵得一呆,索性低头自己吃菜喝酒。
    倒是闻人贺抬头,撸了撸自己的胡须:“小姑娘,你这位师姐是不是随母亲姓氏?她是不是还有一个舅舅?”
    一抽一抽的声音停了,凤十玥满脸震惊的看着闻人贺:“你怎么知道?”
    闻人贺却并不回答凤十玥的问题,反倒意味深长的叹息道:“如此说来,你这位师姐一定与你的玉九师兄分开了,能让自幼定亲的感情甚好的两人如同仇人般老死不相往来,外人决不可提的只有一种可能。”
    凤十玥瞪大了眼睛看着闻人贺,连易玉子与赤非殇以及吃酒的皇甫炎都忍不住看向闻人贺,闻人贺淡淡道:“你那位玉九师兄有了别的女人了。”
    “啊?”凤十玥目瞪口呆:“怎么可能?”
    皇甫炎几乎立刻反驳:“男人有女人很正常啊,自幼定亲定然家世相对,纳其他的女人为妾也可以,怎么可能为了有其他女人闹这样?”
    凤十玥本能的摇头,闻人贺笑了笑:“别人家的男人纳妾无妨,他们家的女人嫁的男人决不可纳妾!”凤十玥点头,补充道:“不错,我和师姐将来无论嫁给谁,那个男人这一辈子都决不可纳妾,更不可与其他女人发生任何关系。”
    皇甫炎张了张嘴:“要是你嫁的人是皇亲宗室呢?”
    却听刚刚还哭的厉害的小姑娘站起身来,一字一顿的道:“那也一样,就是当今皇帝要娶,也得先保证这一生他绝不会纳妾!我们这一脉的人,男子一生一世只可娶一个妻子,女子嫁的男人必须这辈子只我们一人!这是一脉传承的宗族规矩,我们这一脉的人在此事决不妥协。”
    皇甫炎张口结舌,已经不知说些什么好。倒是闻人贺早已知晓,安慰的拍了拍皇甫炎的肩膀:“哈哈,他们这些人啊,眼中自有江山天下,袖中暗藏乾坤玉瑾,骨子里十足十的骄傲张扬,普通人降不住,能降住他们的人必然肯为他们一生一世的。老弟就无需感慨了。”
    皇甫炎听罢,转念一想,人家娶几个纳不纳妾和自己有什么干系呢,听听也就罢了,自己干嘛一惊一乍的。
    众人原本都没有吃饭,赤非殇更是才到,听完了凤十玥这一番豪言壮语,几人默契的开始默默吃饭,谁也没有再提刚刚的事情。
    渫思言从靳府出来,自己深吸了一口气,提起真气,一溜烟的朝着这城里的一处马场而去。她身上别的没带,银子倒是带了不少,到了马场,随手甩出一锭银子,跟着马倌挑了一匹马,也不顾马倌的叮嘱上去就跳到马背上,一扬鞭子。骏马疾驰着飞奔了出去。
    靳沂南找到渫思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偌大的马场里,人群散去,一片荒芜寂寥,渫思言靠在身后的黑马上,白衣零散的架在她身上,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吓得靳沂南几乎以为她一日白头,月光之下,佳人如斯。靳沂南暗自摇头,不知道什么事情让这么个姑娘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等走到近前,这才闻到空气里飘着的丝丝酒香,渫思言宽大的衣袖裹着一个精致的酒囊,鹿皮为囊,头上一枚精致的翡翠梅花,一看就是极为值钱的东西。渫思言白皙的脸上挂着丝舒缓的笑,看到靳沂南来了,扯了扯嘴角:“靳公子,怎么找来这了?”
    靳沂南心道完了,喝醉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这边还没想好怎么把人带回去,渫思言自己却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笑得极为酣畅,银白色的长发自肩膀滑下,拖到地面,看着像极了女鬼。
    渫思言自己起身摇摇晃晃的抓着自己骑得那匹马,斜着双眼道:“劳烦靳公子了,我跟你回靳府。”靳沂南求之不得,忙道:“姑娘慢些,沂南备了马车,就在这马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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