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江湖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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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了一个晚上,三人第二日在客栈吃了口早饭,收拾行囊赶往散玉关。虽说是负责散玉关的全部供给,但是这座小城离散玉关还有大概五六个时辰的距离。三人清晨出发,直到临近傍晚才勉强看到城门,从散玉关入口到军营至少还得再走一个时辰。
散玉关作为守护桓朝的三大边塞之一,防守力量不容小觑。从城门往外百米之内灯火通明,三步一兵、五步一岗。老远的,就开始进行盘查,渫思言一行自然被堵在了百米开外,不许再向前行进。
进入散玉关的除却城内驻守士兵极其家人,就只剩下来往运送货物的商家,渫思言三人夹杂其中,显得不伦不类。等了约两刻钟才走到近前,渫思言歪在马车上,对着那盘查的士兵道:“我们去军营,找陈尘韵将军。”
那士兵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听了渫思言的话,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找陈将军做什么?”
“哦。”渫思言以手支额,思考了一下:“找你们将军叙旧,你去通报给你们守城的头,就说渫思言找。”
那士兵将信将疑的看着渫思言,渫思言无所畏惧的朝着他露出一抹微笑,那士兵立刻红了脸,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通报。”
言罢飞快的回头做贼一样的跑掉,好像后面有人追杀一般。
渫思言赶着马车靠边给后面的人让地方,回头朝着赤非殇墨夷道:“这地方的防御还不错吧?”
墨夷一直躺在马车里,这时才起身向外看了看,微笑着赞许:“好地方,这守城的将军定然是个心思细腻、处事严谨的人。”
赤非殇同样赞许不已:“这防守真是没的说,想不到这位桓朝唯一的女将军还真有两下子。”
渫思言狭促的笑了笑:“我要去看的就是这位女将军,你要不要表达一下你的敬仰之情啊?我可以替你传达的。”
“啊”赤非殇一怔,旋即一本正经的抬手作揖道:“如此有劳了,正好正好。”
渫思言与墨夷先是一怔,旋即大笑。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那先头的小兵已经回来,看着渫思言的神色变成一种奇怪的复杂:“这位姑娘,我们头说让您进去直接去将军府,将军没在军营。”
渫思言笑着道谢,一扬马鞭,马车径自离去,独留下那士兵喃喃自语:“那个传说中的恶魔啊…明明是个漂亮的姑娘嘛!”
去军营很远,不过将军府就在城内,很快的。
到了将军府,渫思言上前敲门,对着那守门的人胡说八道一通:“你去通知你们将军,就说她未婚夫本姑娘给她找好了,快出来见人。”
那守门人一脸目瞪口呆,他在这干了半年了,还从没见过如此不客气的小姑娘,竟要他们将军出来见。赤非殇朝着墨夷摇头,一脸的我就知道她没个正经的样子。弄得素来沉稳的墨夷也颇为失笑。
正常大家府邸正门平日并不开,来往都从旁门或侧门走,渫思言仿佛一点也不知道,传完了话回过身来拿出腰间的酒囊浅浅酌了一小口,直接坐在门外矗立的石狮子上,一腿屈起,颇有几分悠闲。
赤非殇走下马车就瞧见渫思言稳稳的坐在狮子上喝酒,将军府的大门被打开,从门内走出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眉梢眼角英气逼人的女子。那女子并没有穿盔甲,手中也没有拿什么兵器,五官端正,细看下去还颇有几分隽秀,然而只她走路时沉稳的气势带着眉宇间那一抹凌厉的锐利就让赤非殇暗自赞叹一声,不愧是一关守将。
那女子上前两步,并未看赤非殇,只淡淡朝着渫思言无奈道:“你大晚上的来我这里不会只是为了坐在这喝酒吧?”
渫思言庸散的笑笑:“当然不,我找你有事。”
那女子点头继续道:“那就先进去再说?”
渫思言点了点头,而后起身笑着道:“这位,陈尘韵。嗯,这位,赤非殇。嗯,其实马车里还有一位,不过还是先进去的好。”已经秋日,散玉关又是边关之地,这般傍晚早已凉气逼人,陈尘韵点头应允。马车从大门一路招摇过市般行到当院,赤非殇扶了墨夷出来,墨夷拱手朝着陈尘韵作揖道:“在下墨夷,久仰将军名号了。”
陈尘韵微微浅笑,同样抱拳行礼:“尘韵有礼了,墨公子里面请。”抬手拂袖间自有一脉大将风范。
四人从当院一路行至主院陈尘韵待客的地方,渫思言起身坐在桌子上,一只脚蹬在那张桌子上,另一只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随手拿过茶杯,将自己身上的酒囊取过自顾自倒起酒来,活脱脱像是一个女流氓占山为王。
陈尘韵朝着赤非殇墨夷淡然一笑:“两位请坐,可要吃些什么?”陈尘韵了解渫思言,她这女人与别家的不同,素来散漫惯了,行事乖张的很,来了这里定是没吃过晚饭的。
赤非殇与墨夷皆笑着道随意。
如此,陈尘韵唤来管家摆酒设宴,天色已晚,晚宴不算丰富。自然,这散玉关边关之地,原本也不会有太好的东西。陈尘韵将门虎女,但也是世家出来的女子,秉承的是食不言寝不语,渫思言自幼受得教育倒也如此,并不觉得多么难受,墨夷赤非殇同样默默吃饭,并不多说。
饭后,陈尘韵寻了管家来给赤非殇墨夷安排好客房,赤非殇墨夷与两人告辞自去休息。渫思言拿过刚刚桌上的杯子,仰头喝下,眉梢划过一抹妩媚:“你这散玉关近来守城甚严,怎么了?”
陈尘韵无奈的道:“两月前这城内有人在自家后院找到一具尸体,我亲自去看,发现是一具女尸,至少死了有十五六年了,在她身上发现了这个。”陈尘韵自袖中取出一物递给渫思言,接着道:“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现在这城里鱼龙混杂,我必须全城戒严,否则散玉关危险的紧。”
渫思言漫不经心的接过,旋即面色大变的挺起身子:“原来你叫我过来是为了这个。”渫思言面色严肃,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黑色珠子。那是一颗看上去极其普通的珠子,黑色的,月光洒照之下,半点没有反光,仍是乌漆漆的黑。
“嗯。”陈尘韵点点头:“你前次只说你们这群人一直在找此物,我并未曾细问,如今我尚且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是谁传出去的消息,就已经闹得散玉关乱七八糟。思言,你得告诉我实话,这究竟是什么,让你们这种人如此看重?”
渫思言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古怪的道:“什么叫我们这种人?”
陈尘韵面色沉静的定定看着渫思言,并不多说。渫思言被看得直觉慎得慌,旋即苦笑着道:“我上次问你,只是巧合,并不曾想此物真的会被你找到。”
陈尘韵脸色略微缓和,接着问道:“那这么说这确实就是你们要找的那颗?”
“嗯”渫思言点头道:“你看,通体乌黑,月色之下不反光。”渫思言将珠子拿到陈尘韵眼前给她看,旋即拿过桌上的蜡烛,将珠子放在火苗尖之上照看,指着上面细细的纹路道:“这现出来的乌黑纹路是一枝秀气精巧的梅花对吧?”
陈尘韵点头,一颗乌黑的不反光的在尸体身上十数年不坏的内力压不碎的火烤出现诡异复杂梅花纹路的无数人争抢的珠子,这究竟是什么?
渫思言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拿着珠子,微微阖眸,再睁开时,一片淡漠沉稳:“这叫雪竹珠,很多江湖人喜欢叫它墨珠,因为它通体乌黑,无论怎么看都是漆黑的。此物产于原霜雪国都城伊雪城皇宫后的雪山之上,与传说中的雪山玉髓出自一地。而雪山玉髓,就是出自霜雪王宫后的那处雪山,传闻那里常年积雪,鲜有生物,但自霜雪一族始,此处便因得天独厚之灵韵世代受霜雪一族庇护,非王族不得入内。更传说山峰之上有清泉与世,流于雪巅,蕴育精华与参天古树,守于世间。泉水受雪之寒气而封,破冰气与寒冬之夜,落地成髓,故而取名雪山玉髓。这雪竹珠伴着雪山玉髓而成,每年只结出一颗,这一颗再由霜雪国王室一脉的嫡出女子以自身心血将养百日后方可成形,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内力压不碎,放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坏,刀剑是弄不坏的,水火更是一样,辨认的唯一方法就是以火烤的同时用内力封住四周的空气,如果出现这复杂的梅花纹路,就是真的,若是不出,则即使再如何,也是假的。”
“哼哼。”陈尘韵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只是这样,连真假还未分辨,怕是不足以让我这散玉关两月之内乱成一团吧!”
“嗯。”渫思言点头,倒也并不隐瞒:“此物佩戴在人的身上,可使佩戴之人百毒不侵,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内里灵气充沛,习武之人内力修为上升可提速近两倍,就算是普通的人佩戴久了也极有好处,不但身强体健,更可充盈脑力。是天下人都想拥有的好东西。”
“那你呢?”陈尘韵即使听完了仍是一脸的平静:“你已经有了一颗,为什么还找第二颗?”
渫思言笑了笑:“我以为你会问我这么个东西为什么我会有一颗,还知道的如此清楚。”
陈尘韵摇了摇头,有些意味深长的道:“你和玉九,绝非普通人家出来的。也许你们自己没有注意,行事什么的也不曾多么招摇,但是只要多观察你们行事作风就可以看得出来那种世家养出来的底蕴,那与普通人家出来的断断不同。这东西也许让很多人心动,但是对你们而言应该还好。”
渫思言眨了眨眼睛,白皙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轻扣着桌面,最后失笑:“也许吧,很多习惯改不了了。不过这东西到我手里绝对不是因为它百毒不侵或者功能强大,当然,其实寻找这东西的不是我,这东西世间少有,每一颗都可以清楚的找到佩戴者,独独这一颗丢失了十数年,我们…嗯…就是我们这群人,一直在寻找,如今终于找到了而已。嗯,它之前的佩戴者是我的阿姨吧…她是我母亲的表姐妹,大概失踪了近二十年,其实我们也一直在找她。”渫思言说完又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陈尘韵盯着渫思言看了看:“你不愿说就算了,这东西给你总比落在别人手中好,前些日玉九和司南来过,我问他这东西,他只说让我找你,如今看来你也不会对我说些什么了。”
渫思言点头表示知道,却仍不肯多说什么。只僵硬的转移话题:“我在你这待几日,过几天和赤非殇他们去名医山庄,你不会不接待吧?”
陈尘韵哼哼两声表示不屑,不再言语,扭头自去做事。渫思言颇有些没有办法,寻思半响,自去揣着珠子回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月光照进屋内,流淌了一地的银光,渫思言对着月光看那颗珠子,想了想,又将自己身上的那颗拿出来,两颗珠子并排对着月亮,一般的乌黑,一样的质地,应该也是同一个人的心血将养的。
她的母亲,那个传说中美到极致的天性薄凉的霜雪女王,那个让卫王放弃江山天下的女子,那个她温柔优雅病弱缠身数十年的母亲,那个让她父亲心甘情愿避世隐居的爱人。她曾经很长时间不明白她的母亲为何宁愿避世十数年不肯踏出山门一步,为何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地位她避之如蛇蝎。当然,她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不过据说和这颗珠子的主人有关,而被发现有这颗珠子的是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年的女人,怕是连尸骨都已经成了白骨,有什么意义呢?
渫思言仔细回想母亲提起那女子时的神情,她的母亲素来从容温润,喜怒不见于色,可每每提起此事,总会有着止不住的忧伤流露出来,仿佛泪水落尽哀愁尽显。不过父亲的表情更加不对,似乎有些内疚又有些懊悔。其实真的是更不对,她的父母不该忧愁不该内疚更不是会懊悔的人。
她的父母是从骨子里透着骄傲矜贵的人,他们太骄傲,所以只要是自己选择的路,哪怕跪着,也会昂首挺胸的走完。哪怕山穷水尽,依旧有着一身傲骨,绝不后悔。所以这颗珠子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必须找到这颗珠子的主人以及这二十年来能找到的有关这女子的一切。渫思言不得不承认,同一件事情,她的父母每每提起郑重其事,严肃认真。而她,真的好奇多过其他。
思考了半天仍然不得其所,渫思言将自己的珠子重新放回原处,将陈尘韵找到的那颗放到了随身的包裹里,起身看着窗外,又想了想,悠悠的回到床上安心睡觉。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等到将这颗珠子交给他们的时候,问一下应该可以吧…
散玉关的守卫确实极为严格,本来赤非殇觉得他们进来的挺容易,正常的守卫应该也只是常态。然而第二天赤非殇去外面闲逛,只走了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就乖乖打道回府继续休养生息的大业。他走了这么一小会,共遇到巡逻的士兵七队,其中四队对他进行询问搜查,剩下三队直接上来抓人,要将他赶出散玉关。美曰其名散玉关不许随意出入。
渫思言作为同样闲来无事的人,显然比赤非殇会享受的多,她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拿将军府中的一棵树做了一个棋盘并无数棋子,又用了一炷香的功夫用将军府的炭灰将棋子染上颜色。赤非殇回来时刚刚做好,于是两人立刻开始了无所事事,下两盘棋玩玩的日子。墨夷作为伤员,被陈尘韵安排的军医嘱咐不可随意走动,于是就这样恍惚的过了近十日。
这一日,陈尘韵从军营回到将军府,神色颇为疲惫,夹杂着无力感。渫思言随口问道:“怎么了?”
陈尘韵满脸无奈的笑了笑:“回京述职,散玉关边防由朝中派来的人接管。”
渫思言笑了笑:“看开些吧,早晚的事,皇帝绝不会让散玉关就这样一直由你陈氏一脉把在手中。回京也好,找皇帝给你赐婚。”渫思言先头还极为正经,说道最后神色间带起了狭促。直弄得陈尘韵哭笑不得,只得道:“你们不能再待下去了,京中之人今天下午就会到。”
渫思言点头,并不觉得如何,朝着对面思考棋路的赤非殇道:“咱们收拾一下,正好赶马车去你家,时间上很是宽裕。”
赤非殇抬手,落下一子,干脆利落的起身,赤红的衣裳划过,渫思言脑海中猛然出现了什么,一瞬即逝。赤非殇俊朗干净的声音已经响起:“那我去看看墨夷,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了。”
渫思言点头,回身朝着陈尘韵道:“那我走了,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回京后定然有人问你墨珠之事,你只说丢了即可,切记不可多言。你我之间,也不必送了,我若去醉歌,必定找你。”
陈尘韵郑重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