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啼歌初现 第三十六章 北纡国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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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北纡国师(四)
新元历1062年,北纡国公西正离世,大将军温正骐起兵谋反,被一言山庄同闻人篱等人前后夹击,自尽于北纡国宫廷正殿上。公西正胞弟公西兖正式继承王位,并于同日嘉奖诸君,封闻人篱为北纡国师,此后又下令国中将士,闻人篱可不经君主号令随意调动军马,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多说此人不过是为女子,又是襄涵国公主,这般特权,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这诸多非议都被公西兖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打哈哈得混了过去。
此时,刚刚下朝,公西兖只觉头痛欲裂,又是一日争吵,朝中大小事那么多,为何就偏偏揪着闻人篱不放。
林慕秋跟在他身边,见此开口道,“闻人篱之事一日不能服众,他们便一日不得安生。”
“服众?何为服众?”大踏步走回后殿,林慕秋跟了进去,并让跟随的侍从在屋外等候,听公西兖语中带怒,“那日闻人篱被温正骐砍伤在殿上之事,他们哪个不知道,如今却好像都忘记了一般,虽说这温正骐谋逆来的蹊跷,但他们谁敢说如今比之往日不好了许多。”
“陛下息怒。”林慕秋倒了杯茶水递给公西兖,“不过是些腐朽的老顽固罢了,这些年闻人篱作风强硬,他们早有颇词,如今不过是怕少了个温正骐,多了个闻人篱,日子一样不好过。”
公西兖坐在椅上,心情平复了一下,叹气道,“我又何尝不知他们心中担忧,但闻人篱不同温正骐,这其中诸多又不能同他们言说。”
“但陛下,不是慕秋没有提醒过您。”前几日他一直暗中查探闻人篱此前离京之事,并未在京中,如今回来,公西兖已然登基,闻人篱也被指了国师的名号,“这闻人篱可不会甘于听从任何人的号令。”
“我也知道,所以只能用着国师名号将她暂时束在北纡国。”昨日同那女子交谈后,他更加笃定,这女子不会受任何人的摆布,只是……“只要她还在北纡国,那就是友非敌,如此便足够了。”
林慕秋心中明了,这样的女子若是被旁人笼络,对北纡国便是最大的威胁,“所以陛下才用岚樾套住她。”公西兖点点头,“也只有此法,她若要除去岚樾,没有北纡国相助怕是不行,而且赫熹国本就是一威胁,既然如此,帮闻人篱便是在帮我北纡。”
“有一事不知陛下可否有兴趣。”
公西兖见他神色不定,好奇道,“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让他说,林慕秋反倒踟蹰了,清了清嗓子,“此事本没什么,不过是偶然得知罢了。”
“有话直说,别支支吾,拐弯抹角。”这几日本那些老臣折磨的都快崩溃,如今实在见不得那说话不利索的。
“是关于一言山庄庄主怜司濡。”关子卖够了,林慕秋开口道,“听闻他这几日可一直都在国师府中,而一言山庄中传出消息来,庄主之位怕是要易主了。”
“哦?有这等事。”公西兖心中嘀咕着,其实这怜司濡的身份他们也是近日才知晓,一言山庄自前任庄主林白筱卸任后,便声名大不如前,如今怜司濡身份曝光,若不是他此前应下协同闻人篱除去温正骐一事,恐怕江湖中已谩骂一片了,堂堂一言山庄庄主竟然同朝廷勾结,而且还是位皇妃,说出去编个七八个版本都挡不住。
只是……总觉得怜司濡此事多有蹊跷,且不说怜司濡对闻人篱是否真有私情,单拿此举来说,这买卖就不公道,脱离了一言山庄的怜司濡,还剩下什么,这道理他们懂,怜司濡懂,闻人篱更懂,所以如果怜司濡想要继续在闻人篱身旁,那就必须要有这一言山庄的名号,不然……公西兖神色一澟,那名女子可不管什么情谊不情谊,该舍弃的她绝不会手软。
“还有,那日殿外发生之事,我细想了一下,觉得不合常理。”林慕秋虽未在京中,但为保妥当,那天发生之事已详细问过公西兖,当时便觉有地方不对,后来仔细推敲了一下,这才发现。
公西兖看向他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闻人篱受伤一事很是奇怪。”林慕秋抬起桌上的茶碗,摆出那日几人所站的位置,“陛下说,那日温正骐砍向闻人篱的时候,怜司濡明明就在一旁。”公西兖点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既然怜司濡在她身边,那为何没有挡下温正骐的攻击。”
公西兖咦了一声,细想着当日情形,怜司濡本在闻人篱侧边,温正骐出刀之时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气力抵挡得住他,为何闻人篱会受伤。
“所以,我猜测……”林慕秋抬起一茶杯将紧挨的另一只碰向一边,“闻人篱受伤是故意为之。”
“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给陛下个机会,将她清出宫去,也许……”他将那碰到的杯子拿了起来,“是为了怜司濡。不过……若我是闻人篱,这便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
寒风从窗外袭进殿中,公西兖抬头看向林慕秋手中的茶杯,又回忆起之前同闻人篱之间言说的种种,他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同那天闻人篱说要将赫熹国灭去时相同,那种深不可测的寒意,让他突然有几分庆幸,那女子尚还不是敌人……
“其实,慕秋啊。”沉默许久的公西兖突然开口,林慕秋低头看向他,“陛下?”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很想将她除之而后快呐……”
“陛下……”林慕秋跟随公西兖多年,还从未听过此等言语,公西兖向来鄙夷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也从未想过要将谁除去,这些年一直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却……
“去好好查查怜司濡的事情。”公西兖没给他机会继续问下去,“我不希望同一言山庄之间有什么间隙,毕竟在关键时刻,他们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国师府——
“庄主,你怎么起来了。”阮玉一进屋子便看到怜司濡扶着床沿,正艰难的站起身来,见她进来,自嘲一笑,“我怜司濡生平最不该的就是将你阮玉送到了闻人篱身边。”
“主子……”心中一急,眼眶微红起来,忙上前扶起怜司濡,让他在床铺上坐下,自己则跪在地上,叩头道,“一切都是阮玉一人所为,主子要是怪就怪阮玉吧。”
“你同她不过几日,便被她收的服服帖帖。”怜司濡抬起微颤的手覆在她的面颊上,“你我十多年的情分,原来这么轻易就被舍弃了。”
“主子……”阮玉张了张口,也知理亏在先,无从辩解。
那天,怜司濡喝的大醉,一直沉睡不醒,闻人篱在屈少维离开后,也一直沉默,绝口不提此前之事,她阮玉看在眼中,心里却是急的,闻人篱已然苏醒,如果错过今日,也许明日一早怜司濡便会回庄,十几年都等下来了,如今她却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所以,在闻人篱并不知晓的情况下,她在怜司濡的解酒茶中下了药,从那后,他整整昏迷了三日。
“可是闻人篱授意?”怜司濡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一下,那个人,自己此生唯一惦念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如果是,那么她又是从何时就开始计划的。温正骐死后?还是说回京之时?亦或者……尚在乌素泸族旧址时,她便下了这个决心,他捏着阮玉的下颚,逼问道,“是不是她……她让你给我下药,废去了我一身武功!是不是!”
废去武功?
阮玉的双眼一点一点睁大,她不知道,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那药不过是一些牵制行动,或者让人失忆,让她有借口将怜司濡留在身边,她从未想过那能废去武功,她……从未想到过……眼中聚满了泪水,他是一言山庄庄主,她伴他长大,知道他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放荡不羁,又混迹烟花之地,但骨子里却是一个有傲气的人,她让这样的一个不平凡之人变成了废人,“我……”
怜司濡放开手,阮玉的表现已经让他知道了答案,她并不知给自己喂下了什么,一切都是那个人的挑唆,“果然……果然是闻人篱……”
“不……”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留下,她拉住怜司濡的衣衫,摇头道,“不是闻人篱,是我……这一切都是我……”
“阿阮,够了。”屋外传来声音,阮玉回头看去,见闻人篱缓缓踱步走了进来,忙跪着爬了过去,哭泣的说道,“闻人篱,你告诉主子,是我……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
“阿阮。”闻人篱俯下身子,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用手中丝绢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这几日你累了,下去吧。”
“我……”阮玉还要再说,却见闻人篱冲她微微一笑,“去吧,一切都交给我了。”不知为何心中竟是一静,回头看了眼怜司濡,转身离开了。
阮玉走远,闻人篱抬步走到怜司濡身前道,“你方才苏醒,功力全废,身子自不如之前轻便,还是要好好休息。”
“你利用她。”怜司濡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闻人篱,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是你利用不了的,你此生此世究竟有没有真心待过谁?”
闻人篱直视他的双眼,坐在怜司濡身侧,“何谓真心?真心便能换来真意吗?”
怜司濡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半句,他知道闻人篱所言为何,果然……果然是从那时她便开始在计划了,嗤笑一声,“如今是我,下一步怕就是岚樾了吧。”
“岚樾不急。”闻人篱凑到他身前低声道,“怜公子欠我的还没还清之前,先放岚樾同她乌素泸族逍遥片刻。”
“你以为一言山庄会放任我在此?”
此言一出,闻人篱扬眉轻笑道,“忘了告诉怜公子,一言山庄昨日已收到怜庄主的亲笔书信,要让出庄主一位,如今他们怕是在寻新的庄主了。”
“你……”心中郁结愤懑,一掌挥向闻人篱,却被她轻易接住,手腕处被死死按住,“怜公子还是省些体力为好,后面的路还很长呢……”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柄金扇,“这是怜公子的金扇,不过……”随手撇到他眼前,“如今的怜公子恐怕已经没气力再抬起这扇柄了吧。”
“闻人篱!”怜司濡拽住她想要离开的衣袖,“你……你既然想为白煜祺报仇,那么……就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一手甩开他,闻人篱眉眼低垂道,“怜司濡,你非初识我闻人篱,当初便应料到今日。”
“闻人篱……闻人篱……”远去的身影已经消失,唤不回了,再也唤不回了。怜司濡仰头倒在床铺上,他怜司濡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当真……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