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襄涵新妃（一）
    透过眼前漫天的黄沙，看到不远处的城门，林婼心中松了口气，他们终于到了。自离开北纡国已经半月有余，国中一切想必都已尘埃落定，虽然不能伴在他身边，但……林婼抬头仰视着眼前缓缓开启的城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芸芊，我们到了。”回身向马车中人道，“这里便是襄涵国的京师嵲州。”
    半掩的帘子被掀开，苏芸芊看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城池，从今日起这里便是她久居之地了。
    “敢问可是北纡国公主苏芸芊。”
    苏芸芊定睛看去，见那人骑在马上，身后随了几人，似乎才从不远处赶来，她看向了眼林婼，见她点点头，这才开口道，“我便是苏芸芊，将军是……”
    “不敢，在下仅是副将。”那男子翻身下马，在苏芸芊面前行了礼道，“属下禁军副将王麟，奉陛下之名在此等候公主。”
    “国主怎知我今日会到？”苏芸芊好奇问着，王麟径直答道，“陛下不知，故而已让属下在此等候了三日。公主初入生地，若无人接待，怕会寂寞。”
    “这是国主说的？”有些诧异，那白冉熙竟然会让人等了自己三日，仅仅是怕自己一个外来的陌生人寂寞。
    王麟点点头，起身看向林婼道，“想必这位便是林夫人了。”
    林婼略一点头，“大人真是好眼力。”冲王麟微微一笑，“劳烦大人带路了。”
    “我等自然尽力为之。”言罢，回身上马，带着林婼一行向宫中而去。
    待他几人渐行渐远，集市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繁华，不远处茶寮中的两人也收回一直关注的目光，左空蝉看着眼前之人道，“不想着才几日，王麟那小子便像换了个人一般。”
    白冉熙放下手中茶杯，看着他们离开方向道，“虽是粗人，却并不愚笨，只不过若再让他坚持一会儿，必定要露馅儿了。”
    左空蝉呵呵一笑，这才也是，不过几日功夫，教导一二还成，若想要从骨子里变个人怕还是需要时间的。
    “陛下，恕空蝉多嘴，闻人篱将那苏芸芊嫁到襄涵，摆明暗藏玄机，陛下为何会应下。”左空蝉这疑惑憋在心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终于找到机会能问个清楚。白冉熙却只是笑笑，并不直接回答。
    半晌后，才开口，却已不提此事，“空蝉，让你查了这么久，那林婼究竟是何来头。”
    “说起此人，早年在北纡国真是一人物，同廪州王公西兖之间情谊深厚，众所周知，不仅如此，当年为让公西正应下这门亲事，没少下功夫。”左空蝉言罢看向他，见白冉熙盯着自己，挑了挑眉，似在问，还有呢？
    左空蝉摇摇头，“此人嫁予公西兖后便甚少有消息传出，此番是第一回。”
    “那成婚前呢？公西兖为公西正胞弟，要成婚，这女子的来路他不会不查吧。”白冉熙只觉这林婼来头不小。
    “林婼究竟从何而来，这倒真是一迷，恐怕在整个北纡国只有公西兖一人知晓了。”左空蝉摊摊手，他可是动用了密部所有的力量去查，但林婼的消息少之又少，再加上此番又不想此前有柳城煜相助，毕竟密部同黯羽楼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也罢。”白冉熙起身，弹了弹衣上灰尘，向外走去，“直接去会会她不就什么也知道了。”
    左空蝉摇摇头，从怀中取出银两放在桌上，他虽没盼着白冉熙会结账，但也不至于跑得这么快吧。
    苏芸芊一行到了宫中，穆琦嫣已等候多时，按照先前吩咐，为一行人安排的住处，托言陛下在朝中议事，待结束了会来为公主殿下接风，一切安排好，便也退了下去，屋中仅剩林婼同苏芸芊二人。
    她毕竟年纪尚幼，初来乍到，在屋中四处瞧着，总觉新鲜。
    “这里比之北纡国可要好多了。”苏芸芊摆弄着眼前的香炉，同林婼说着，后者回身看她道，“这里就算再好，却也不如你的家乡。”
    “为什么不如？”苏芸芊睁着眼睛看向她，“好便是好，最起码这襄涵国的宫殿亮堂，不像此前的屋子，黑黢黢一片，让人憋得慌。”
    林婼轻笑一声，“你真是被闻人篱教坏了，到这里才不到一日，便倒戈相向。”
    “林夫人有什么弄错了吧。”苏芸芊坐在椅上，仰头看着她，“我们出来这么久，想必宫中生了大变，我虽然年幼，却不傻，廪州王定会是北纡国下一任王，到那时，我这个本就挂了虚名的公主怕是连个虚名都没有了，北纡于我又有何意义？”
    “芸芊。”林婼走到她身前，这丫头的事情她多少都有听说，“我同你母后姊妹情深，只希望你此生能够平安，就算此番你不嫁来襄涵，我也能够保你在北纡安然。”
    “像个笼中鸟一样被关起来，一辈子不见天日？”苏芸芊起身，从林婼身边推开，挑眉看着她，“我宁愿留在此处也绝不会回去过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
    “芸芊……”
    林婼才张开口，却听到屋外有声音道，“生在皇家竟然能够这般直言不讳，当真难得。”
    苏芸芊抬眼看向门口，见一人大踏步走了进来，眼中一亮，走上前去，绕着他转了三圈，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你一定就是白冉熙。”
    “芸芊，不得无礼。”见她直呼襄涵国主名讳，林婼开口呵斥道。
    白冉熙却摆摆手，眼前女子年纪尚轻，举止行为也很是有趣，“你如何得知？”
    “眼睛。”她抬手指着白冉熙的双眼道，“同闻人姐姐一模一样。”
    “你与闻人篱关系很好？”
    苏芸芊不疑有他，点头道，“宫中只有姐姐一人待我好，我便也待姐姐好。”
    “既然她待你很好，那又为何要将你嫁到这么远的地方？”白冉熙敛眉问向眼前女孩，却见她并不生惧，而是天真一笑答道，“因为姐姐相信你一定也会好好待我。”
    “芸芊……”林婼上前将苏芸芊拉到身侧，又向白冉熙道，“公主年幼，话语间若是冲撞了陛下，还望见谅。”
    “无碍。”白冉熙摆摆手，“她的性格我倒喜欢，见那话里有话，总想着谋算什么的人多了，身边能有个直言不惧的人也好。”
    苏芸芊听言冲他粲然一笑，毫不避讳的拉住白冉熙的胳膊，孩子心性道，“那我能在这宫里四处转转吗？老在这屋子里，实在闷得慌。”白冉熙听言，失语一笑叫了穆琦嫣，让她带着个闲不住的小丫头四处转转。
    “芸芊年幼，还望襄涵王多多担待。”屋中剩他二人时，林婼开口说着，白冉熙看向她问道，“她今年可是十六了。”
    林婼点点头，“陛下如何得知。”
    “当年闻人篱远嫁北纡时，也正是在这个年龄。”白冉熙心中一沉，“一晃四年过去了。”
    林婼附和道，“四年时间，说来不长，发生的事儿却不少。”
    “林夫人来襄涵有何打算？”白冉熙突然而至的话语让林婼微微一愣，又听他接着说道，“北纡国传来消息，廪州王已经登基了，所以夫人如今的身份，可就是北纡国的皇后了。”
    暮然一笑，她也不再遮掩，将一信封递向白冉熙，“还请襄涵王见谅，我等私自调查了白煜祺之事。”白冉熙眉头一皱，盯着眼前的信封，“这里的是什么？”
    “很多，包括岚樾如今的下落。”见他神色一沉，林婼笑然开口，“想必襄涵王很想将岚樾碎尸万段。”
    不动声色的将那信封扔到桌上，白冉熙看向她，“你要什么？不对……”他摇摇头，又定睛看去，“应该说是北纡王要什么？”
    “合作。”林婼仰头看着他，神色坚定，“我夫君是希望北纡国安平，但灼泪歌一事已搅得天下不得安生，所以……只有除去造乱的源头方为上策。”
    白冉熙轻笑一声，转过身去，看着屋外的景象，开口道，“怎么，北纡王对自己没有信心，想要借住他人之力，帮他除掉敌人。”
    “这不是北纡一国之敌，是天下之敌。”林婼走到他身边，“我知道陛下这段日子在四处查探我的消息。”
    白冉熙眉头微皱，心想着她如何得知，那女子继续说道，“陛下也不必猜测了，只要一问柳城煜便知晓。”
    “柳城煜已不在京中。”提起此人，白冉熙心中一叹，“而且我也答应他们不会再去打搅。”
    “陛下恐怕要食言了。”林婼提步走到他身前，挡住白冉熙的视线，低声道，“我知道那日在乌素泸城中发生的一切，陛下今日的行为举止，让我之前推测的白煜祺之事坐实……”
    “你推测了什么！”白冉熙眉头一扬，双目眼神凌厉。林婼却是一笑，走回那桌前，拾起桌上的信封，递到白冉熙眼前，“寻到黯羽楼，将这个递到柳城煜手中，你便能够得到一切答案。”
    “闻人篱可知晓你来此处目的何在。”
    林婼轻笑一声，“若她知晓，恐怕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她闻人篱对你心中有多大的恨意，想必你比我清楚。”
    “但你们却背着她笼络我。”白冉熙冷眼看着她道，“一边笼络我，一边又不放过闻人篱，生怕她成为你们的敌人，你们夫妇真是打的好算盘。”
    “白冉熙。”林婼直呼他的名字，抬眼看向他，“公西兖既已为王，我便会不计后果的助他，他不愿做的事，我便替他去做，他不愿杀的人，我便替他去杀，襄涵王，你……可明白。”
    盯着她看了半晌，白冉熙接过那信封，不言一语，转身离去了。
    林婼松了口气，靠在屋门上，揉着额头，本已打算远离，却不想再次陷入其中，而这一切自己不会再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