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青衫撩动月中仙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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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语声中一名年轻男子悠然步出,踏波行来,转瞬之间已至舱室。
    他手中折扇轻摇,姿态无比潇洒风流。背身而立的沐翛然这时缓缓旋身,那男子在看清沐翛然面容的刹那,骤然怔住,眸色渐渐转深。
    “民间传言,沐公子姿容绝世,恍如天人,可惜在下只属耳闻未曾目睹,”他啧啧赞叹,“今日一见,才知盛名之下并无虚士。”
    沐翛然淡淡的迎向那人肆意打量的视线,“我说今日多难倒是真的,刚刚逃脱了刀客的明劫,现在却还要遭受采花的暗盗?”
    男子闻言微一错愕,“沐公子识见绝甚,也省得我自报姓名了。”
    忽地趋前,“早就听闻沐公子在寿筵上惊才绝艳,”他一双狭长的凤目中漾出情欲的暗色,“既如此,我们何不来个床下填词、床上戏水?”
    灵儿性子素来爽利,这一听登时火攻顶门,清声喝道:“无耻狂徒,满嘴淫词秽语,公子面前休得放肆!”
    沐翛然秀目微挑,“翛然原以为你闻香客喜软玉温香,却不知你还好断袖余桃,”语声中陡然染上了一丝冷意,“难道你不知盗亦有道?”
    闻香客大笑道:“好一句盗亦有道!我这采花之道就是——”他语声骤顿,折扇一展,缓缓吐字,“只采美的,不论雌雄。”
    这句话说得轻佻之极,沐翛然却置若罔闻,“闻香客,你此番前来,究竟是为掠美,还是——”指尖再次抚上琴身,沐翛然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盗琴?”
    闻香客脸色微变,“沐公子何出此言?”
    “第一,来的时间太巧,翛然今日刚得裴庄主赠琴,就有刀客前来相劫,枫追出去没多久,你闻香客便来了;第二,还是时间的问题,你以前作案都在子时,现在亥时还未过,足见夺琴之心更甚于掠美之意;第三,”沐翛然目光略转,微睨了眼他手中折扇,“以象牙为扇骨,扇面洒金,如此豪奢,可知你非富则贵。试问,一个家世、相貌、风度样样不凡的人,自有无数佳丽投怀送抱,何需做一个采花大盗呢?”
    沐翛然每说一点,闻香客面色就变了一分,却听到他又缓缓开口,“第四,你之前所说民间传言种种,却惟独没有提到一项——琴技,这鸣凤琴摆在这里那么醒目也不去看它,这么做不觉得太刻意了吗?”
    “没想到我所做的,在沐公子面前是破绽重重。”闻香客眼里划过一抹阴戾之色,“沐公子,太过聪明的人,往往被他们的聪明所累,你也想成为这其中之一吗?”
    沐翛然不答反问,“闻香客,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被他们的自负所误,你也想成为这其中之一吗?”
    扑哧,灵儿在旁忍不住笑出声来。别看公子性子极淡,嘲讽起人来可不留情啊。
    闻香客脸肌突然抽紧,“话不投机半句多,既如此,我也只好强取了!”一改先前风流模样,暴起发难,双掌猛力探出,五指如抓,扣向琴身。
    在他欺身直进的同时,无边夜色里突然传来一二下极其低回宛转的箫音,似风趋电疾般由缓至急,杀机暗藏。
    闻香客顿觉体内真气鼓荡疾走,心头猛地一震!难道是他?!急忙运功调息,收摄心神,“我闻香客素来闻香采花,不料今日有人怜香护花,”强自镇定道,“沐公子,只好就此作别,幸图再会!”说话间,身形急展跃向湖岸,箫音也在此时戛然突止。
    沐翛然款步走到船头,凝眸远望,原本遥立于湖心的一艘画舫不知何时已向他们驶进一箭之远,渐渐趋近至十丈之隔处停下,不远不近的距离,既无疏离之感,也无侵扰之意,拿捏得恰如其分。
    沐翛然樱唇轻启,“翛然多谢阁下适才相助,冒昧相邀,可否一见?”
    语声甫毕,只见对面画舫的舱门被人缓缓推开,穿着栗色衣衫的少年垂首肃立在一旁,紧接着,一个身形极为清雅俊逸的男人不疾不徐的踏足而出,这一步踏出的同时,恍似隐隐带出一袭月华银辉。
    月影风光中,男人双手负后,涉水登波,宛如谪仙般飘身而至。
    目光缓缓对接的刹那,同样点尘不惊、淡漠内敛的两人,心头却俱是一震。
    “荣幸之至。”低沉磁性的嗓音轻轻滑过耳畔,竟是出奇得好听。
    “请入舱内一坐。”
    坐定后,视线再次相交,彼此心中仍不由的一荡。
    男人身着一袭雪青色长衫,面部轮廓异常俊雅出尘,矜贵中透清和之气,沉静中露孤寒之神;剑眉下的一双眼黑润如玉,幽深摄人,似在不动声色的昭示着,他的存在是一个永远的谜……
    面上波澜不惊的两人实则都在默默的观察研判对方,没过多久,沐翛然先开口了,“祁公子出让画舫在前,相助脱困在后,翛然在此一并谢过了。”
    “沐公子不必客气,敢问沐公子是如何得知在下的身份?”
    “翛然问过画舫的卖主,他说出让之人温润如玉,清华似月,只知道姓祈,别的一概不知了。眼下见了公子容貌,自是断定无疑。”
    “沐公子才智绝伦,想必知道的不仅仅是在下的姓氏这么简单吧?”
    “论起才智计谋,祁公子绝对是个中翘楚。”沐翛然手指随意的轻拨琴弦,“祁公子托裴庄主转赠翛然鸣凤琴,等同于将一个烫手山芋丢到了翛然手中,而自己则袖手旁观,视情而定、因势而动,这招隔岸观火,不得不说实在高妙得很。”
    “沐公子在寿筵上之举难道不是谋定而动?特地选在寿筵途中到来,又以厚礼相送,加上诗词称绝,琴技无双,无论哪一项都足够引人注意,尤其是有心人的注意,这招诱敌进身、化暗为明,不也高妙得很吗?”
    祁寒钰曲指轻敲桌案,“只是沐公子是如何得知鸣凤琴乃在下相送?”
    “翛然只是觉得奇怪,为何鸣凤琴以前放在拂水山庄时没人来劫,而碰巧今日到我手中便有人前来夺取?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拂水山庄戒备森严,而且暗伏高手,不好下手;二是此琴原先便非裴庄主所属,不然大可在寿筵之上相赠,不用等到今日才送给翛然,想来便是鸣凤琴真正的主人授意的,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寿筵上裴庄主所说的贵客了,适才听到祁公子吹箫,翛然便更加确定了。”
    祁寒钰眼角微挑,“哦?会吹箫的可不止在下一人呐,也许我只是碰巧到此游赏风景,又刚好助沐公子脱困罢了。”
    “会吹箫的确实不止祁公子一人,但祁公子和寿筵上吹箫的那人却有一个相同之处。”
    “愿闻其详。”
    “无论吹奏何曲,箫音里都透着一股孤冷之意。”
    祁寒钰闻言心神一震,还来不及细想为何今日会如此轻易的被人挑起情绪,就听沐翛然又淡淡说道:“祁公子想必是当看客太久了,高处不胜寒呐。”声音里有讥诮之味。
    祁寒钰微愕了一下,继而失笑,“沐公子这句话机带双敲,话里有话,可是在介意自己在这一局中也成了别人的一枚棋子?”
    “棋局之上,不著的才是高手,所以翛然才说,论起权谋智计,祁公子绝对胜人一筹。”
    “沐公子何需介怀,世事无常,此时人在局外,说不准下一刻便置身局中;况且人生如棋,活着本身就已在局中了。”
    “祁公子这句话听上去倒有萧索之意,公子思虑精密,智慧无双,就算身在局中,想必也能泰然处之。万不得已,翛然也不愿与公子对弈,就怕最后从公子口中听到一声——‘将军’。”
    祁寒钰深深看了沐翛然一眼,“刚才不是已对弈过了吗?”
    “哦?结局如何?”沐翛然偏首而问,也看向他。
    “平局。你我平分秋色,谁也没输,但谁也没赢。”
    言谈交锋中,目光不经意的再次对上,在祁寒钰讳莫如深的注视中,那双温润深邃的俊眸里似掠过一抹岚雾,竟有种挑动人心的奇异魅力。
    微风轻轻拂过,带起一角衣袂,随之吹袭而来一股淡淡的冷香,似中药里的一味清凉散,沐翛然不觉的心弦一颤。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沉默着,其实彼此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比如沐翛然是如何得知鸣凤琴会有人前来相夺?祁寒钰又是为什么要仿造一个假的鸣凤琴,他又知道多少鸣凤琴的秘密,以及今晚前来盗琴的两人的来历?
    但是这些关键性的问题谁都没有问,因为就算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没有人会在棋局之上告诉对方下棋的用意的,毕竟现在,他们之间是敌是友还难以界定。
    舱内静坐的两人,一个如雪中神,一个似月中仙。
    冰雪阴寒不暖,谁能爬冰卧雪?皎月难以触摸,谁能揽月入怀?
    此刻彼此欣赏的沐翛然和祁寒钰,或许都没有料到会有那么一天,她甘被融化,他愿被采摘……
    醉月湖几百丈开外的树林中,一个身骨极为瑰玮绮丽的男人拔立于冷月昏天之下,金衣紫裳随风飞曳,面容在半明半暗中竟透着一股异色的邪魅。
    身后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恭声道:“属下办事不利,愿领君上责罚。”
    “以你的身手,也会失败吗?”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回禀君上,沐翛然身边还有一名暗侍,此人武功不弱于属下。”
    “这个沐翛然,果然不是易与之辈。查到他的住处了吗?”
    “是,沐翛然一直住在凤下楼的固定厢房。”
    听闻这话,男人微微挑起了眉,“凤下楼?就是一年前建起的凤下楼?”
    “正是。”
    “你密切注意凤下楼和沐翛然的动向。”
    “属下遵命,那鸣凤琴……”
    “那是假的,不用理会。”
    黑衣男子一惊,“可是之前君上让属下夺琴……”
    “冰焰,人家既然有意引我们现身,我们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小露冰山一角?至于鸣凤琴,若是真的,会这么轻易就送给别人?”男人勾了勾嘴角,不掩兴味,“事情远比我想象得还要有趣,这次来淮城真是不枉此行,沐翛然,我开始期待你接下来的举动了……”
    作者按:素来性子冷淡的沐翛然,嘲讽起人来是不是也挺厉害的?在接下来的一些对话中,沐翛然还会有不少“损人毒语”喔,有兴趣的亲可以留意一下咯,另,在女主还是女扮男装的时候,提到沐翛然时,目目统一用“他”,免得一会他,一会她,造成读者看得混乱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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