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绾·青丝
    到达小镇时，已是晚上
    祥云客栈
    “掌柜，住宿。”
    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掌柜头顶响起。
    掌柜赶紧抬起头，看到面前的男子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比天上的仙女还要美。
    “掌柜？”陆沉兮不悦地皱了皱眉，他讨厌别人用无礼的目光盯着他。若是以前，这个无知的人早就身首异处了。
    “啊…。公子是要住宿？”掌柜回过神来。
    陆沉兮点点头：“上房两间。”
    “可是，公子。最近小店住宿的比较多…房间不够啊，只有…一间上房了。”掌柜为难地说。
    “那就一间吧。”陆沉兮不耐烦地说。
    “哎哎…”掌柜赶紧点头。
    他注意到陆沉兮身后有一位同样算得上美丽的女子。
    一间房？那么他和她……
    “公子，敢问这位姑娘和公子……”
    陆沉兮凛冽的目光瞥过来让掌柜打了个哆嗦，明明是在夏天，却能感受到这个红衣公子满身的寒气。
    “贱内。”他一把揽过凌歆的肩头。
    “宫主…”凌歆不自然地唤道。
    “恩？”陆沉兮警告地看了凌歆一眼。
    凌歆红着脸小声叫道：“一间房…不太合适吧。”
    “拜托，你我是夫妻，本就该一间房。”陆沉兮一副本就该这样的表情。
    “可是……不是假的么…”
    “恩？难道你……不想吗？”陆沉兮笑着在凌歆耳边说。
    “……”为什么以前没有注意到陆沉兮是这样一个恶劣的人。
    两人刚想走上楼梯，就有人叫住了自己。
    “哟，这个小娘子生的真是标志啊。”身后站了三个人，一身锦衣却一脸猥琐，标准的纨绔子弟。为首的黄衣男上前一步凑近凌歆道。
    凌歆微微蹙眉，伸手想要取腰间的鞭子，手却被握住了。
    陆沉兮示意她不要动武，凌歆只好将提到一半的真气逼了下去。
    “不知几位公子对贱内有何要事？”陆沉兮转过身，笑着问。语气亲切，态度诚恳，一副文弱公子的样子。
    “你……”黄衣男本想上前调戏凌歆，一看身边的男子，竟也愣住了。原来真正的绝色在这里。
    “嗯？”陆沉兮微微挑眉。
    “啧啧，原来，你才是真正的美人啊……”黄衣男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他们三人一起笑起来。
    “在下谢过公子的赞美。”陆沉兮颔首，拉过凌歆，“走吧。”
    “慢着！”黄衣男又道。
    “公子还有事？”
    “美人啊，看你生的如此绝色，不如，跟了小爷吧，哦哦还有这位小美人，我们一起，快活去？”他笑着靠近，竟然伸手勾起了陆沉兮的下巴。
    凌歆倒吸一口气，这个人真是太大胆了，竟然对隐火宫宫主……
    可是，当凌歆以为陆沉兮会毫不留情地甩出一把飞刀直取这三人的首级时，陆沉兮却并没有反抗，一挑眉，笑道：“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在下…不喜欢男人。”
    是凌歆听错了吗，陆沉兮竟然还会和颜悦色地和这个人对话，并且，丝毫感觉不到杀气。
    “没关系，说不定你跟了小爷之后……就……哈哈……”三人一起笑起来。
    “哦？不过不好意思，在下现在还有事，如果几位想要找在下快活的话，请三日后来隐火宫拜访。在下会热情迎接三位。”陆沉兮依旧一脸笑意。
    “隐、隐火宫？！”三人一愣，不可置信道，“你是隐火宫的？”
    陆沉兮点头。
    “……你……是……你…”黄衣男吞了口唾沫，“你是陆沉兮……的男宠？”
    “…………”
    “…………”
    “…………”
    凌歆很无语，她偷偷看了陆沉兮一眼。
    陆沉兮先是一愣，秀眉一轩，笑了。也没有否认。
    “咳咳…你你你骗谁呢…这年头打着隐火宫旗号的骗子多了去。谁知道你是不是啊！”
    “这位公子，看起来你是不相信了？”陆沉兮眯了眼睛，“我也没想让你相信，你大可以三日后亲自造访。届时……”陆沉兮靠近黄衣男，微微一笑，“说不定你会后悔哦。”
    黄衣男咽了口口水，后退几步，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走吧。”陆沉兮拉过凌歆，上了楼。
    凌歆一直没说话，她不明白，为什么陆沉兮这次出宫，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没有杀气，没有狠绝，丝毫感觉不到。
    就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进到房内后。陆沉兮坐在椅子上说，“好好休息吧。”
    “那…你呢？”
    “我？”陆沉兮邪笑道，“娘子莫不是想和夫君我同床共枕？”
    “才没有!”凌歆脸一红嗔道。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陆沉兮站起来从包袱中取出一段白绫系在房间的两条柱子上，轻轻一跃躺在了上面。红色的衣摆垂到地上，空中散落着他的长发，陆沉兮就这么置身于白绫之上。
    “睡吧。”陆沉兮手指一挥，桌上的蜡烛应声而灭。整个房间一片漆黑，月光照在陆沉兮的脸上，那么安静。谁会想到他是那个人人都惧怕的杀人魔陆沉兮？
    凌歆侧身躺在床上，却一直没有闭眼，她就这么看着陆沉兮。陆沉兮好看的眉头一直微蹙着，是梦到了什么吗？为什么，沉兮…你连睡觉的时候也这么忧伤？
    你梦到了什么，我好想知道。
    是无边无际的血，还是大片赤红的世界？
    陆沉兮向来浅眠，一有细微的声音就会马上醒来。所以凌歆不敢乱动，即使隔得很远，她也怕吵醒他。
    早上，阳关穿透窗户洒进房间。给家具镀上一层金。
    凌歆睁开了眼睛坐起来。
    陆沉兮已经醒了，他此刻坐在桌边喝粥，身上的红衣换成了一袭白衣。趁得他更加不可方物。
    望着那熟悉的白色，凌歆似乎又看到了八年前的陆晨曦，那个温润如玉似谦谦君子的陆晨曦。
    恍若隔世。
    那张脸，在阳光照射下，显得那么虚幻，那么不真实。就仿佛一个易碎的梦。
    “醒了？”陆沉兮察觉到凌歆起身，侧头，“我给你备了早膳，吃吧。”那个眼神，似乎能滴出水来。真的，就像回到了从前。
    “谢谢…”
    “你先洗漱，我出去等你。”陆沉兮起身走出了房间。
    洗漱完毕后凌歆打开了门，陆沉兮就靠在门口，见她开门就走了进来。
    “凌歆，你今天，要去哪里？”他突然问。
    凌歆摇摇头：“我出来……只是想出来走走。”
    因为隐火宫是个能让人发疯的地方。
    “是吗…我也是啊，好多年，没有真正出宫了。”
    “宫主…和凌歆去走走，好吗？”凌歆不知为何脱口而出。
    “好啊。”陆沉兮答应了。
    他竟然答应了。
    “去哪里呢…”他问。
    “这……”凌歆一时想不出。
    “傻丫头……约人之前要先想清楚去哪里啊。”陆沉兮笑着说：“罢了，随我来吧。”
    凌歆不知陆沉兮为何变得如此温柔，但她只当这是一个小小的奢求。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沉兮……
    这是一条繁华的街市。
    陆沉兮和凌歆走在街上，穿梭在人群中。
    陆沉兮的美，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多时，他身后便跟了一群人。
    看着人越来越多，凌歆有些被挤远了。
    而那抹白色的身影却越走越远，仿佛再也抓不住似的。
    “沉兮！”凌歆情急之下喊道。
    陆沉兮回过头，他与她之间纵使隔了再多的人，凌歆也看到陆沉兮回眸后对她的微微一笑。
    她是他什么人？众人纷纷看向凌歆，凌歆虽然美，但与陆沉兮一较也黯淡了不少，之前没有多少人注意她。
    陆沉兮转身走向凌歆，众人都让出一条道来。
    凌歆看着他越走越近，居然有了一种想要丢盔弃甲地逃跑的感觉。
    手被对方拉起，偏冷的温度。
    “娘子。”陆沉兮微笑着唤道。
    凌歆望着他盛满星辉般的双眸一时不知如何回复。
    “抓紧了，可不要再丢了。”陆沉兮说，拉着她向前走。
    感受到周围人嫉妒的目光，凌歆低头不语，紧紧跟上。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拉着你的手，一同走向末世也依旧幸福。
    他们彼此沉默着从街的这头走向街的那头，彼此连接着的只有相握的手。
    好希望，就能这么下去，不要停止。
    那双手，的确是真真实实地握住了自己，她能感到男人掌心的温度。这般温暖，这般，让人眷恋。
    “这位公子…要不要看看我的饰品？”路边的一个男人像陆沉兮招呼。
    陆沉兮停下来看向他的摊头，是一些女子用的饰品，都很精致。
    “你要吗？”陆沉兮回头问凌歆。
    凌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沉兮会送她这些东西，一时间愣在那里，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些精美的饰品。
    陆沉兮见她不说话，走近小摊。
    一看这公子的衣服外貌，行为举止，就知道定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摊主很高兴地为他介绍：“这写都是最新进的货，质量保准好。很多小姐们都来我这儿买。”摊主将一堆饰品摆在陆沉兮眼前。
    “这位是公子的夫人？给夫人买一些吧。您看夫人生的花容月貌，要是戴上这些定是更加美丽了。”
    陆沉兮伸手拿起一根簪子，那是一根白玉簪，簪顶镶着几粒珍珠。外观就像一朵雪梅，含蓄美丽。
    “不…不用了。”凌歆拉了拉陆沉兮的袖子。
    陆沉兮笑笑：“就这个吧。”
    “公子您眼光真好，这支簪子是这里卖得最好的。”
    “还是别买了…”凌歆摇摇头，为了她破费，太不值了。
    陆沉兮依旧是笑笑，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将白玉簪递给凌歆。
    “沉兮……”凌歆望着簪子，心中一阵苦涩。
    沉兮，你可知，男子送女子簪子。是何意？
    送君玉簪，为君绾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不喜欢？”陆沉兮看凌歆一直抿着唇。
    “不、不是。”凌歆摇摇头，强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你……”
    陆沉兮微微一笑，伸手将白玉簪插到凌歆的发间。
    “记得，一直戴着它啊。”他理了理凌歆的头发，“哪怕我……不在了。”
    凌歆重重地点头。
    “走吧。”陆沉兮拉起她向前走去。
    沉兮，沉兮…你该叫我怎么办呢……
    凌歆觉得那簪子好重好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抬头看了看拉着她的男人，那么美的侧脸，那么温柔的注视。
    整个长安街的繁华，都比不上他。
    男人走在前面，凌歆看不到他的表情。
    凌歆，我送你的簪子，你知道的吧，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