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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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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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正好,杭城安宁得几乎要忘却了几个月前发生在长安的一桩血案。
林家亦是喜事当头,远在京城几年难得归家一次的大少爷林心终于要衣锦还乡了。刚用过午膳,林语林言两兄弟就痴痴地在大门前等待他们多年不见的大哥。马车带着游子急切的归乡情怀带着尘土滚滚而来,随着马夫拉紧的缰绳,稳稳地停在了林家两兄弟的视线里。“大哥!”林言林语自是激动非常,异口同声地喊起来。果然马车布帘掀开,是记忆里那张温和稳重的脸。
“二弟三弟!”林心刚下马车,便像小时候一般,一把揽过两个弟弟,好好抱了一把,“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们怎么样?家里好不好?”
“好着呢,你放心!现在你调到苏州了,能常常回家了,家里就更好了!”林语笑着说,“特别是这小子,都快订亲了!本来以为要那时候你才能向圣上告假还家呢!现在好了!”说着便眉毛一挑,示意林心看看林言不好意思的神情。
“大哥!你别理二哥!谁要订亲了?早着呢!这几日赶路辛苦吧?看你这一脸风尘的,还有大嫂呢?”林言自是尽快把话题转开。
“还是三弟记得我……”只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林心这才想起夫人还坐在马车里,赶紧扶着夫人,轻拉起她的长裙,避免被马车轮弄脏。“兄弟相见,你们大哥早就把我忘在脑后了!看来还是兄弟血脉相亲啊!”王依云打趣儿笑着说道。
王依云是林心的明媒正娶,家中虽非大富大贵,亦算是书香门第,正合了林心“喜才不重财”的心性。出生名门,王依云自是知书达理,待人接物都十分周全得当。林心虽然在天子脚下做官,家里过得却和这杭州的林家相去甚远。林心是百姓们有口皆碑的清官,为官多年,并无利用职务之便获取半点“好处费”。俸禄本就微薄,平时又体恤百姓,常常拿出家中的积蓄接济给穷苦人家,这日子就过的更艰难了。好在王依云勤俭持家,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才不至潦倒落魄。因此虽然这大嫂不常常和林家其他兄弟在一起,平时亦无甚大礼相送,林家上下都非常敬重她。今日回夫家,王依云穿着一身淡蓝底的素衣,头上插着几根素净的玉钗,显得简单而又庄重。她肤光胜雪,却因常年的劳累显出几分淡淡的疲惫。但是这掩盖不了她犹似一泓清水的双目的光华,清秀的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兄弟三人被听了王依云的玩笑,各自相视一笑,仿佛三人又回到了形影不离的小时候。
“你们三兄弟啊,真是。怎么样,这几年家里好吗?爹的身体还好吗?”王依云关切地询问道。
“好着呢!爹在大堂里等着你们呢!倒是我看大哥大嫂你们啊,脸上没什么血色呢!这次可得多住几天,好好补补!”林言回答道,一边把大哥往里边拉,“别老站在门口了!快进去好好休息一下!”
王依云把眼光放在林言身上,看了看,又轻笑起来:“三弟这般英俊了?前几天见的时候还透着稚气呢!现在可是成熟懂事好多了。”
“谁说不是呢,我看这次回来啊,三弟变化最大!全不是小时候那个被爹追着满城跑的小子了!”林心看着林言,习惯性地拍着小三第的脑壳儿。
林语看着林言脸上尴尬的神情,自然要更努力的“落井下石”:“他那个成熟懂事啊,还不是被打出来的?从小到大他挨了爹多少板子?没事儿就被罚在祠堂里跪在祖宗面前,我看祖宗泉下有知,最是认得他了。”
三道黑线划过林言的脸:“你们就欺负我从娘肚子里比你们慢几年出来!你们小时候那点儿破事儿我也不是不知道,小心我编辑成册,大嫂二嫂,府里的丫头家丁护卫人手一本!”
有说有笑几人终于带到了大堂前。林山历听到家丁通报后早已站在大堂里等待。“爹……林心拜见爹!”“儿媳依云也在此拜见爹,问候爹安好!”夫妻俩双双跪在林山历面前。
“快起来快起来!行如此大礼作甚?”林山历赶紧要把他俩拉起来。二人却执意要行跪拜之礼。“爹,你就让大哥大嫂行礼吧。大哥自小就是这般,你不让他行礼他心里难安的。”林语一边将丫头端来的茶递给林心,依云,一边劝道。
林山历接过茶盏:“你这臭小子,我看你成亲以后就再没给我行过这等大礼!”
林言见二哥被老爷子埋汰了,在一旁默默不语,心中暗爽。“还有言儿!别以为我就说你二哥!你们要有心儿一般知礼就好了!”林山历喝完茶,示意林言林语把林心夫妻扶起来。
“爹,你别这么说,我和依云不在您身边,还不都是他俩陪着您么?二弟在家打理生意,实是非常不易的,这几年应该也很操劳。”林心庇护两个弟弟。
“大哥,二哥能操劳到哪里去?他这满脸的疲态是这几天照顾二嫂操劳的!”林言嘿嘿笑道,打趣着林语。
林语刚要张嘴反驳,只听得林山历说道:“你们两兄弟,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话锋一转,“心儿,一会儿来我书房,有些事儿要和你说。”
“嗯。”
王依云对上林心的脸,心领神会:“婉儿怀孕了,自己一定无趣儿的很。我们妯娌几年不见,我正好过去陪陪她,说说话儿,解解闷。真是很想她呢!”
林心点点头:“嗯,让二弟领你去。一会儿我也过去看看。”说着便跟着林山历离开了大堂。
林言看着大哥大嫂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又想着平时二哥二嫂的嬉笑玩闹,形影不离,有几分羡慕。他忽然也很想要一个红颜知己,两人不离不弃,相守一生。在海边或者在半山有一间小小的房子,两人相伴浪迹天涯。不知为何,眼前忽然浮起李沫沫的一颦一笑来。说起李沫沫,她似乎确实是有好长日子没有来找自己了。习惯了她以前像跟屁虫一样黏着自己的时光,怪不得最近会觉得有些冷清的不习惯。
“阿凡!”林言把阿凡叫道跟前:“吩咐厨房给二嫂房里送去两碗燕窝吧,给大嫂二嫂都补补。另外去趟歌舞坊和木姑娘知会一声,明天别忘记备好马车接她过来。明天给大哥大嫂接风洗尘,要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明天,会一切顺利吗?
与此同时,李沫沫正在家里摔古筝。
“怎么这么难啊?怎么弹都不对!明天就要弹了!这样怎么拿的出手嘛!这不是丢脸么!林言这小子本来就看不起我!”李沫沫在琴房里大呼小叫。
“小姐!别练了。你看你的手,都起泡了。”米儿捧着小姐的手,心疼地给她上着药。
“米儿,怎么办嘛!怎么都练不好。我是不是很笨啊?”李沫沫很是苦恼,“都怪自己小时候没有好好练古琴,现在恶补也来不及了。”
“夫人去世得早,老爷疼小姐,也没忍心让小姐好好学。”
“啊,好疼!”李沫沫轻叫着,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和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古琴:“是啊,如果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好好教我的。米儿,你快点帮我包一包,我再练练。”
“小姐,别练了。小姐……”
夏日未至,杭城的白日结束的这样早。在深院梧桐里,明一安满腹心事。手边是一纸荒凉,与明月遥相望。
今晚。歌舞坊未经营。是什么让她情愿打乱按部就班的生活?比计划更乱的,恐怕是她的心吧?在明一安眼里,勿忘从来都爱逞强,逼自己做到极致。只是,今日,她居然因为林言变得如此无助?无助到无力再坚强?明一安不知道这个叫林言的男子在勿忘心里占据了多大的位置,他不知道那是勿忘九年来唯一感受得到的温暖,唯一可以展颜的记忆。
明一安手里是九年前勿忘一直在追寻的九年前的真相。实在太残忍,他不敢透露给她一丝一毫。只能暗自提醒,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是林家的可能性很大。”当他装作随便的说这句的时候,他看得见她眼里的惊恐和害怕。今夜,她好不好?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明天,勿忘会整理好所有,以她应有的姿态,面对她选择面对的事,或人。
明一安忽然很想要再仔细见一见这个叫林言的人,何德何能?
林言,这些,你都知不知道?你知道自己被一个女子想了九年,念了九年么?你知道世界上有一个女子,在最好的年华,承受着你本该承受的痛苦么?
明一安轻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守护这个女子。
情思与谁共缱绻?颔首伏案,静默思恋,怅惘不知为何事,寂寞深秋为谁凉?轻叹无奈,笔落纸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