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中秋夜宴翻暗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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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俟诀踏进太极殿,盈鼻便是满室红玉的温香甜腻,冲得他一阵眩晕,脑海里又回想起了战场上的一切,和他此时会身处这个大殿的原因,他俊美的面容在光影里恍似往下白了一分。
    万俟诀也不行礼,只那么直直的站着,迎接或者说忍受着来自周围臣子以及眼前高高在上的君王的打量,兰陵御离指间捏着装满红玉的玉觞把玩,视线一直看着殿下的万俟诀,一言不发,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眼中冷成一片,像在万里冰封的雪原里最冷最亮的那一簇光,就这么看着,看得殿中的人后背紧绷,汗毛直竖,也看得万俟诀渐渐的软下气势,直面他战败国俯首称臣的质子身份,终而弯下膝盖以大炎的礼仪向兰陵御离呼出万岁之声。
    兰陵御离这才冷笑一声,也没免礼,挥手让身旁的青衣公公另倒一杯红玉然后送到万俟诀跟前,青衣公公弯着腰手上拖着一樽红玉,尖细得似男似女的声音轻轻的说:“二王子,请吧,这是皇上亲赐的。”
    一句话说得像是这是要有多大的福气才受得起的恩赐,万俟诀听在耳中恨在心里,一言不发的端过那杯红玉,仰头将杯中清透的红一饮而尽,兰陵御离这才说了话:“今天是给战胜而归的忠毅公摆宴庆贺,入席同乐吧。”
    万俟诀将那个棱角分明的酒杯捏进掌中,握得用力直硌疼了掌心,然后站起来走向唯一还空着的那个靠在殿门旁的位置,一身凛然气息让候在一侧的宫人给他斟了酒就不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兰陵御离畅快笑着挥手让歌舞继续,弦乐声起,觥筹交错间君臣笑谈重又喧,几句平常话在肚子里滚一圈出来直比戏言还要动人三分,争相拍着马屁。
    岚殊在舞姬身影间瞧着角落里的万俟诀,瘦尖的下颌因为冷淡的抿着薄唇线条更凌厉,绯色的唇因方才酒液染过而饱满水润,细长眉眼轻轻垂着静成一条线,眼尾上挑带出风情,面色白皙似玉,本该显得女气的脸因为明显直挺的鼻骨而英气,修长的脖子,宽阔略有点单薄的双肩可以由此描绘出肩部以下的线条,瘦削而修长,王族的傲气藏于那双过于美好的眉眼间。
    当真是张好面皮呐,摆到勾栏院里只把那些挂得上牌子的美骄娘们也要羞上三分了。岚殊抬起杯子仰头将酒喝干,面上活灵活现的公子哥样,微微抬起的视线最后看了万俟诀一眼然后撇了开。中秋夜宴,与帝同乐,殿中众人虽说笑着,但也没有真的放松开来,都拘谨着,岚殊只觉得这般国宴虽然只是第一次参加,但也太没滋没味了,还不如去街市上走一走,或者在自己家里一边吃着月饼瓜果一边看着别人放的烟火来得有意思。
    所以也就显得兴趣缺缺,性子又是那种随性而为的,高兴了与人闹作一团,没劲了就一个人藏在角落里,心神俱收入了定般沉进自己的思绪里,将耳边作派的欢声笑语当流水一般左耳进去右耳再原封不动的流出去,反正他一个小臣子这样的场合里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今晚的主角是战胜而归的温大将军,陷在话题里的也是温大将军。
    岚殊扯着玉盘里的紫玉葡萄,一颗一颗的送进嘴里,冰冰凉凉的又大颗又没籽,吃得好不舒爽,耳边流过一两句将军近而立之年,可想过娶亲?将军若是娶妻生子,将膝下子嗣培养得如将军一般骁勇,就又是大炎一名良将了。诸如此类的话,温渊衡谈笑间就太极推掌尽数不着痕迹的拆解开来,尽也是个不急着婚嫁的人,只说看缘分。岚殊翘起一边嘴角,将又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心道,缘份又没长腿,你不是在边疆不毛之地就是在朝上面对一群酸腐臣子,那缘份也能来?
    心里这般想着,却半点没有掺和进话题里的意思,眸子里到是无端亮得紧,流光溢彩的映着灯火让人看了忍不住就想多看两眼,温渊衡就是在闲聊周旋之间隔着遥遥的距离朝岚殊那处扫了一眼,再扫一眼,停了停,又多看了会儿,这才转开目光去。岚殊还是两耳不闻身边事的样子,也没注意到温渊衡停在他处的视线。
    中秋夜宴早早便结束了,兰陵御离想来也知道他在场,这些臣子们没有一个能放开手脚的,也不甚尽兴,不如早早散了放人回去陪家人团聚,他也能去陪陪老毛病又犯了的皇后。
    散了宴,岚残与裴苍珑和裴承修三人走在皇城宫墙间,夜风吹来,抚过眉眼吹散一丝微醺酒意,扬开身后青丝,好不惬意。温渊衡和几名大臣走在前面寒喧朝他祝贺着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到是他偶尔一两句的回答显得谨言慎行,岚殊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快到宫门处时,裴苍珑笑了起来,道,“到是个明白人,知道帝子在忌讳什么。”
    “也许老师当日所言只是忧虑过甚。”岚殊笑了笑回道。
    裴苍珑抬眉看着岚殊,然后道,“我们做臣下的怎么忧虑都不打紧,只要天子别忧虑上就行。”顿了顿,面上笑得更畅快了些,“而天子如今显然担忧得不比臣下的少。”
    岚殊没有说话,只是面上仍挂着笑,在月光下看来朦胧得半真半假,裴承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了别就和裴苍珑一道走了,岚殊也转身朝等候自己的马车走去,再抬头去看,东正门外宽阔的官道上,已经一道人影都没有了,只有清亮的月光满满的装了一路。
    “回府。”岚殊道。
    上了马车里,岚殊软软的倚在垫子上,就犯起困来,在家闲那数日直把他闲得一身懒病,加之天气越来越凉爽,一入夜没多久便想爬榻上窝着。春困,夏乏,秋盹,冬眠。要是一辈子能安逸的睡着睡着就过去了,谁说不算是一番享受?岚殊阖着眼皮,马车轻轻晃着,像是小时候躺在婴床里一般的感觉,头歪歪的垂着随着马车轻微的颠簸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真的入了梦里,月光爬过车窗就钻进了梦境里暖了梦里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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