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涵时来到寿康宫的时候正是午后，太后甫午睡起来，坐在西暖阁的软榻上饮茶。
    “参见母后。”
    “皇帝来了？快坐吧，哀家正在饮茶呢。这湘南进贡的湘妃泪果然是极好的，茶香沁人心脾，入口微苦，细品则有淡淡的清甜。”太后端起茶杯，细细品着。
    闻听此言，木涵时也品了一杯：“茶自然是好的，只是，朕着实不喜这茶的名字。如此清新的味道，偏要配上个‘泪’字，当真是大煞风景！”
    “且不说这‘泪’字，湘水边出产的茶叶，不名湘妃泪还要叫什么呢？况且，娥皇女英姐妹二人对舜帝的感情深沉浓烈，那竹子尚且被染了泪，何况人呢？可不是可歌可泣么？”言间，太后的手轻轻摩挲着茶杯。
    木涵时这时才看清桌上的茶杯上画着的湘妃图：“母后今日请朕来，不仅仅是为了饮茶
    吧？母后的茶，似有所指呢。”
    “皇帝果然明察秋毫。”太后微笑道，“贵妃的舅父，苏将军家的小女儿苏谨末，今年也
    该有十五岁了吧？”
    “细算来，也差不多了。记得朕年少时还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吧。”木涵时淡淡地附和着太后。
    “苏将军平定西南战乱有功，他家又与司徒家是亲家，司徒家的女儿贵为贵妃，家世还真是显赫呢。”太后恍若不经意般抛出了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司徒家在前朝追随者众多，贵妃在这后宫位份最高，群臣更是视贵妃之父司徒世楠如同国丈一般。苏家…苏剑云手握西南兵权…”木涵时望着墙上的双凤图沉思着，“这样的两家倘若联合起来，恐怕朕也难以应付呢…”
    顺着木涵时的目光看去，太后看到了争鸣的双凤：“倘若苏家的女儿入宫承宠，占尽风头…以贵妃的性子，怕是接受不了吧？”
    “到时双凤争鸣，恐怕宫外的司徒家和苏家也难以和睦了。”木涵时接着太后的话说下去。
    “那么皇帝意下，该给苏谨末一个什么样的位份呢？”
    “母后觉得从五品小仪如何？”
    “梅韵，茶凉了，去沏杯新的。”太后转头吩咐梅韵，继而道，“这后宫是皇帝的，皇帝觉得怎样好，怎样便是好的。”
    木涵时把玩着手中的扳指：“下月十五就是中秋了，请苏剑云回朝与亲人相聚，便让苏小仪于下月入宫吧。还有苏剑云麾下叶凌霄的女儿叶薇萱也一并纳了吧，着册为正六品贵人，择个好的封号给她。如此，母后也无后顾之忧了。”
    “皇帝圣明，恩泽有功之臣，便由皇帝自行安排吧。六宫中人丁稀少，算上苏小仪、叶贵人也才只有六人，太不像话了。哀家已经做主让贵妃、淑妃筹备选秀事宜了。多多选些功臣之女，大家闺秀们才更好。政事忙，皇帝也不该忽视后宫，安抚好后宫，才能处理好前朝。”太后一字一句说完。
    木涵时如何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儿子明白了。”
    似是在斟酌着什么，太后迟疑良久，终是开了口：“六宫无主，着实说不过去。哀家瞧了这样久…虽然哀家更青睐琦儿，只是琦儿那孩子性子不好，给个夫人之位已是极致，恐怕将来也不会再有登上凤座的机会。淑妃也是个没主意的，贵妃资历最深，但未免性子过于骄矜自傲。倒是宓沁夫人，哀家看得出来，你们二人情投意合，她也是安静善良，贤惠能干，不如…”
    未等太后说完，木涵时已然阻止了她：“母后，朕登基不久，启元殿还有不少折子奏章要看，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连日来母后处理了这么多后宫的繁杂之事，想必也是倦怠不已。儿子告退。”说罢起身，拂袖而去。
    诺大的宫殿里空落落的，太后的声音写满了疲倦：“梅韵，若是先帝还在该有多好…若是先帝还在，哀家何必这般…”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
    “太后，皇上还年轻，难免气盛，皇上会明白您是为他好的。”梅韵上前，为太后揉着太阳穴，轻声劝告。
    薄荷油的气味原是令人清醒的，但此刻的太后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有的时候…哀家真想，就这么随先帝去了…”
    “太后，先帝在天有灵，定会早日昭示皇上明白您的苦心的。”
    “这宫里，便只剩哀家和你这两把老骨头了，不知什么时候，哀家也就不在了。梅韵，你先出去吧，哀家想一个人待会。”说着，向寝殿走去。
    梅韵没有再言语，默默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