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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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九月,我没有踏进父母已经打点好的重点初中的大门,而是去了一所离家很远的美术初中,也正因此家里被我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好在到最后父母还是妥协了。
记得第一次走进画室,给我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米白的瓷砖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乌突突的很难看,画板箱更是布满铅末和铅笔削,就连画架也被颜料和刀削印蹂躏殆尽。
我拿了画架,看着画室里的同学轻车熟路的找好自己的位子,摆画架,放画板,粘画纸,定位置,从容落笔。十三年来第一次感到什么叫无所适从。回想起来,当初报考这间学校,不过就是为了离家远点,学习环境宽松点,想讨份自由自在的初中生活,可没想到竟然给自己讨了份难啃的骨头!
毕竟我除了学习以外,什么都不会啊……
到最后还是老师帮忙替我找了位置,等准备工作做完时,周围的同学已经简单画出了结构,而且他们的用笔也很好看,食指和拇指握着铅笔,只靠手腕来控制铅笔的方向,显得格外从容。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用笔的姿势只是为了不弄脏自己的手,哦!不,是不弄脏画……
我按照老师说的方法学着画,可是怎么画怎么觉得自己的几何形体很畸形,但要是一条一条线的去找,倒也找不出毛病,再一次,我无所适从了。
“喂!别找了,你透视有问题!”
闻言,我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男孩,身高大约一米七八左右,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可是却没来由的让人心一暖,干净的面容,双清澈如水般纯净的眼睛,便是我对他第一次的印象。
他边喝水边打量着我的画,不一会儿,他便拿过我手里的笔,在贯穿体上简单的勾画出了两条线,我看着那两条笔直的铅笔线,不禁感慨万分,这可比用尺子来的还要直啊!
“你怎么起稿的时候用2B的笔?”他看着我,问道。
“啊……我就带了这么一根,也没人跟我说还要带其他的笔。”我说。
他有点不解,但手里依旧拿着笔比划着,之后看着我又道:“你一丁点美术基础都没有吗?”他说完,脸上不禁显出一种“没学过美术,还敢来?”的表情。
我点了点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看着他的表情我心里却骂得要死,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用那种看着我呢!
“这不是在学嘛!”我笑着看着他,很快接过他手里的笔,不由得轻哼一句。待我转回头,再看自己的画时,竟发现在他三言两语间自己的画已经被改好了!
“哦……那你再看看透视,我只是简单找了找,所有的线都应该聚在一个点上就对了。还有,下次备几根3H的笔,这样就算用力画,也很容易擦掉,不过,还是要注意力度,不然画纸容易划破。”说完,他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看着他离开,我道了句:“哦……啊,谢谢!”
他回过头,阳光的笑了笑,爽朗的道:“客气了!”
听他一说完,刚刚心里还莫名的气,一时间全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叹了口气,果然小学养成自负的毛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的……
我看着自己的画,浅浅的铅笔印似有似无的在自己画出的笨拙沉重的笔印间穿梭而过,仿佛不经意掠过湖面的微风带起的两缕涟漪。按着他的方法我修改完自己的画,果然整体感觉好了许多。我伸了个懒腰,刚想拿起水杯润润嗓子,就看见他在老师身边有说有聊的谈笑着,估计是感觉到我在看他,他望着我,脸上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忽然他转过头和老师说了几句,见老师也看着我,我立马转过了头,装模作样的拿起笔画着。很快我便瞥见老师向我这里走过来,而他则若无其事的跟在老师后面。我心里正琢磨着,便听老师让我起身,说给我改改画。
我迅速从椅子上下来,下来的时候还差点踩到别人的水瓶,我扶着窗台刚站稳,便听到老师低沉厚重的声音,说道:“这里……要这样画,实在找不准的时候可以用铅笔比比,看看角度什么的对不对……”
听着老师滔滔不绝的传授着经验,看着老师手里游走在画纸上的铅笔,随着老师目光看着一条条被修改的线条,不得不佩服老师三位一体的教授能力。等老师改完,我看着自己画纸上被改的近乎走样的几何体,一时间有点眼花,看了许久才看出原来走样的还是自己画得那个,而老师横横竖竖间找出的线,威武的扎根在画纸上。临走时,老师单手捋了一下遮住左眼的刘海,又嘱咐了我几句,便去看别人的画了。
我拿起铅笔,看着被修改得面目全非的画,第三次了,无所适从。一时间失落气氛紧紧环绕着我,挥之不去。
我叹了口气,开始默默的改画,看着老师画下的重重铅笔印,无论自己怎么擦都会留下印记,很难看,倒是不如他的用笔轻盈……我抬起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画,在老师和他的笔迹间,对比自己的粗犷的铅笔印,不知不觉间抱着画板,慢慢的研究起老师的画法。
直到把画改完,看着空空的画室,我才反应过来,已经下课很久了。我又伸了个懒腰,把画板放回画架子上。突然觉得这时的画室好安静,没有铅笔摩擦纸张的簌簌声;没有同学们小声的私语;没有PSP传出的游戏的声音……这让我想起了小学时自己经常去的器材室,只不过这里通风和采光都要比器材室要好,对于喜静的我来说,这里就仿佛是我的圣地。我想我是喜欢上这里了。
我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我拎起地上的水瓶,起身离开教室,刚走到楼梯口,便看见他听着MP3哼着歌走了上来,他见我笑了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画完……待会去买点吃的。”我放下袖子,心里不禁有点佩服我的专注,恐怕这就是我小学练就的本领吧,对于小学我还真不知道是爱还是恨。
他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突然他摘下一边的耳机,对我说:“小卖部的阿姨回去了,话说现在应该上午自习了。”
我一愣,随后轻叹了口气,心想今儿个算是为艺术废寝忘食了一把!无奈的笑了笑,便向一楼的教室走去。我刚走到拐角处,他就跑过来,叫住了我,边走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说着说着,他回头看着我问道:“吃泡面行吗?”
我点了点头,看他继续讲电话,我心想,原来是叫外卖啊……不过,外卖有卖泡面的吗?
走到校门口,他倚着校门和校门口传达处的秦老师聊了起来,看他聊得不亦乐乎,我也趁这个时候掏出手机给萧雪打了个电话,报告了我这第一次绘画经历,虽然我在说画画的事,不过电话那头却一个劲儿的问我有没有寻摸到什么秀色可餐的人物,顿时觉得自己这是鸡同鸭讲,我搪塞了几句,便无奈的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他已经拿着一口袋的吃的坐在画廊里看着我,我紧走了几步,见他把一碗泡面和一根香肠递给我,我也掏兜给了他五块钱,他看着钱愣了愣,有点不知所措,我拿过吃的把钱硬放到他手上,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拿着钱笑了笑,“你还真奇怪啊!”
“认识下吧,我叫顾西楼,东走西顾的顾西,小楼倚东风的楼。”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文艺的名字里,竟然还有另一层意思。
茕茕孑兔,东走西顾,人不如新,衣不如旧。
画室的窗台大约有半米宽,一米高,再配上高椅,无疑是一个理想的饭桌,在画室吃过饭后,我便趴在窗台上睡过去了。直到顾西楼摇醒我,我才意识到快上课了,我起身,扭了扭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见他大开窗户,我有些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顾西楼看着我,笑了笑,道:“通通气,都是泡面味。”说完,他一垫脚便坐在了窗台上,接着道:“你叫萧然?”
我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不爱说话,还有你那张臭白板脸整天挂着,别人都不敢和你说话!”顾西楼说完,见我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陷入沉思状,他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不会才发现自己是面瘫脸吧?”
又是一阵沉思后,我点了点头,回想以前萧雪的确是说过我安静的时候总是摆张臭脸,我当时还很疑惑,难道在不说话的时候也要笑着吗?那和神经病有什么区别?
见我沉默不语,顾西楼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当真啊!”
“啊?不……我只是想起一些事,难怪上次借程雨晴的笔记,程雨晴那么痛快地就借给我了……”
记得那时还没开学,我爸妈就发现我偷报学校的事,结果被父母拉着到处去求爷爷告奶奶要把我转过去,可是人家学校已经满员,说什么就是不要我!无奈之下爸妈只能让我在美校念下去了,不过对我的要求也更加的严格,从年级前十变为前三。
因为耽误了几天刚开学的课,我本想管刘丹双借笔记,结果他却重色轻友的把笔记借给了一个女生,好处就是刘丹双能和她一起上下学,而且还是和五六个女生一起!无奈之下,我只能向程雨晴借笔记了,可是听人说她借人笔记很有一手,因为身居班长之位,没有理由不帮助同学们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所以程雨晴有两本笔记,通常借给别人的笔记是一个类似枝干的框架,而真正记有枝枝叶叶的如苍天大树般的笔记却是她个人御用,而我要借的正是后者。还记得那天,程雨晴见了我刚搪塞几句便红着眼圈把笔记借给我了,我接过笔记看了看上面的内容,顿时让我有点惊讶,笔迹整齐清秀,内容充实却详略有致,而且重点全用不同颜色的笔一一标出,果真是一分极具观赏和使用价值的笔记啊!可是借完的当天下午我就被迫还了回去,因为班里的人都说程雨晴被我逼哭了,我心里叫苦啊,苍天作证,我真没逼她!完全是她自己同意之后才借我的啊!
“喂,你干嘛笑啊……怪恐怖的!”顾西楼假装打了个哆嗦,盘腿坐在窗台上。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是我把程雨晴逼哭了。”我苦笑,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我刚坐定,便看顾西楼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着我,我浑身一冷,不爽道:“你干嘛?”
“听说你是光小本部龙虎班的优等生?”顾西楼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听他说完,我看着他的眼里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蔑视,原来走到哪里都有这种人,一旦知道你是优等生不是在你身边等着落井下石嘲笑你,就是为了个分数跟你拼个死去活来。我冷眼望着他,实在不想和这种人过多浪费口水,但还是出于礼貌的嗯了一声,待我起身,把自己的画从画板上揭下来,放到窗台上,便搬着画架子到对面去画另一个贯穿体,准备就绪之后,我拿起笔,按照老师说的一点一点找结构,大约刚画出大概位置,我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该上课了,这时一道黑影压在我面前,顾西楼来到我身边,有点尴尬的说道:“我没想惹你生气,只是觉得我们很合得来,想和你做个朋友……”
顾西楼话音一落,倒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主要是我没想到他会道歉,我回过头看着他,见他明亮的眼乞求般的闪烁着,像极了怪物史莱克里的那只穿靴子的猫,我再也忍不住大声的笑了出来,放下手里的笔,转过身,平静下来说道:“你还真是奇怪啊!”
顾西楼笑了笑,嘴角挂起一丝清爽的笑容。